因为客官大度地表示不予追究也不用道歉,晁灵云与绛真才得以安然地离开角抵坊。 二人就地分别后,晁灵云骑上小毛驴,在驴背上回过头,就看见身后的角抵坊沐浴在熹微晨光里,悬在门口的幌子迎风招展,底下除了挂着一溜角抵者的水牌,竟然还张贴着禁止博戏赌钱的律令条文。 她不由苦笑一声,挥鞭抽了一下小毛驴,赶着宵禁结束坊门打开,逃也似的离开了务本坊。 此时天刚蒙蒙亮,位于开化坊的荐福寺佛精舍里,王宗实一夜未曾合眼,一直在等候着光王。 随着寺塔晨钟响起,天光渐渐大亮,就在他提心吊胆地念佛祈福时,伴随“吱呀”一声门响,李怡终于闪身踏进了佛精舍。 “殿下可算回来了!”王宗实立刻来了精神,喜不自胜地迎上去问,“殿下,事成了没有?” “还算顺利,”李怡低声回答,然而与他令人欣喜的答案相反,他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痛苦的表情,“王宗实……” “在!”王宗实已经瞧出了反常,立刻紧张地问了一声,“殿下有何吩咐?” “你……备了药酒没有?”
第029章 奉茶 王宗实火速找来药酒,为李怡解开衫袍,冷不防看到他背后老大的一块乌青,吓得自己先倒吸了一口凉气:“嘶——殿下这后背是怎么回事?莫非是那个马将军为难殿下了吗?” “并没有,你别多问了。”李怡尴尬地否认。 王宗实极有眼色地闭上了嘴,为李怡涂抹药酒、按摩淤青。 李怡料理完伤处,刚系好腰带,就听见一名知客僧来到门外求见,恭敬地向他报信:“启禀殿下,颍王突然到寺,正往殿下这里来。” “知道了,多谢师父特意相告。”王宗实代为答应,随后与李怡对视一眼,忧心忡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颍王此人一贯不好相与,殿下多加小心。” 李怡点点头,又端出往日低眉顺眼的木讷模样,袖着手走出精舍。 果然出了精舍还没走出禅院,李怡就看见颍王李瀍迎面向自己走来。李瀍今日穿着一身紫色锦绣猎装,携弓佩剑,身边还伴着一位身穿红色猎装的美娇娥,两个人笑吟吟地沐浴在阳光下,宛如珠联璧合、光彩夺目。 “今日侄儿刚巧路过荐福寺,听说光叔在此礼佛,特来拜见。”李瀍嘴上说得客气,却只是懒洋洋地向李怡拱了拱手,便算是叙过了礼。 陪在他身旁的红装美人倒是礼数周全,望着李怡盈盈拜下:“奴婢王宝珞,拜见光王殿下。” 李怡不动声色,朝李瀍拱拱手,又对宝珞道了一声:“免礼。” 这时王宗实也向李瀍叙礼已毕,替李怡开口相邀:“多谢颍王殿下特意来看望光王,还请移驾精舍,饮茶休息。” “难得光叔赐茶,侄儿就少不得叨扰一番了。”李瀍笑呵呵地应下,跟着李怡走进精舍,也不忙落座,先是将四周细细打量了一圈,忽然鼻翅一动,皱眉问,“怎么一股子药酒味?” 这祸害的鼻子,简直比那狗鼻子还灵光。李怡心中一哂,脸上却满是赧然之色,低声道:“礼佛,腰酸。” 李瀍一下子没听明白,王宗实赶紧在一旁补充解释:“光王殿下虔诚事佛,每天在大雄宝殿拜佛,皆要跪拜足足一百零八次,所以药酒是常备之物。” “哈哈哈……”李瀍毫不客气地大笑,话里有话地嘲讽,“光叔三天两头到寺院礼佛,几乎跑遍了整座长安城,其实侄儿心里一直特别想知道,光叔到底想悟出什么大道理。” 说到最后,李瀍目光挑衅地紧盯着李怡,轻慢的态度连站在一旁的宝珞都觉得尴尬,忍不住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罪过。”李怡双手合十,只回了一句,“佛法无边,岂容妄议。” 李瀍笑笑,不再说什么,与宝珞携手落座,等着喝茶:“光叔,侄儿近来总觉得身上不自在,让太医们切脉都说没毛病,便想着也许可以试一试修身养性之术。以后你礼佛,也带上我吧?” 李怡瞥了一眼他身上的猎装,不以为然地反问:“杀气腾腾,如何礼佛?” “啧,那可就难两全了,”李瀍装模作样地嗟叹了一声,“我宁愿病死,也不想戒掉狩猎。” 坐在他身边的宝珞立刻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警告他:“殿下,休要胡说。” “我就随口开个玩笑。”李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这时王宗实恰好上前奉茶,围着桌案共坐的几个人各怀心思,连喝碗茶时用来活跃气氛的闲聊,都是各种打机锋。李怡知道自己这侄子向来猜忌自己,倒也心平气和,只是那坐在自己对面的红衣美人,为什么总是拿一种充满控诉的眼神看他? 莫非自己曾经得罪过她?李怡不禁暗暗在记忆里翻检“王宝珞”这个名字,随后猛然意识到她就是晁灵云的师姊。 自己与晁灵云如今对外就是一对怨偶,也难怪她会讨厌自己了……李怡心虚地思忖,不由多看了宝珞几眼,忽然心中一动,开了口:“娘子,是元真高足?” 宝珞没想到寡言少语的光王竟会开口对自己说话,愣了一下才回答:“回殿下,奴婢的确师从元真娘子。这种小事殿下都能记得,奴婢真是受宠若惊。” 李怡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地问:“晁娘子,安否?” 他这一问顿时戳中了宝珞的心思,令她按捺不住情绪,言语间忍不住为自己的师妹抱起不平来:“谢殿下关心!奴婢的师妹好得不能再好,自从进了教坊跟随奴婢师父学艺,她不但心宽体胖、衣食无忧,更是找到了毕生的志向!如今儿女情长这类烦扰,对她来说已如浮云矣。” 李怡听了她愤愤不平的抢白,嘴角不禁浮起一丝浅浅的笑。 李瀍被这两人晾在一旁,看着心上人噘嘴娇嗔,还被自己的皇叔目光专注地看着,心里顿时老大不高兴,放下茶碗告辞:“光叔,侄儿还急着赶路,就不多留了。” 李怡点点头,起身将李瀍与宝珞送出精舍,一直走到禅院外,才慢悠悠地开口:“慢走。” 李瀍与宝珞并肩往荐福寺外走,私下里,宝珞悄声责备李瀍:“五郎,光王到底是你的皇叔,人又木讷寡言,你对他说话的态度未免太不恭敬了。就算他好欺负,你也不该如此。” “就是因为好欺负,我才忌惮他。能够忍耐那么多年,他要么是真的痴愚,要么就是城府极深。”李瀍冷哼一声,回头往禅院的方向望了一眼,目中寒芒慑人,“他越是不问世事一心向佛,我就越是怀疑他一肚子坏水。如今这李家天下在我兄弟掌中,我可不想背后有这么个皇叔,最后得那渔翁之利。” 宝珞其实根本不关心男人们争权夺利的那些事,她只记挂着刚刚李瀍在精舍里说的那些话,不禁担忧地望着他问:“你的身体真的不自在吗?要不再换个太医看看,这种事耽误不得。” “你别瞎操心了,我根本没事。”李瀍满不在乎地说。 说话间,两人走出佛寺,大批随从正牵着马站在寺外等候。 李瀍与宝珞跨上骏马,正待出发,宝珞仍是不放心地提议:“要不今天还是别去狩猎了吧?” “行了行了,少唠叨。你不让我狩猎,我才会浑身不自在。”李瀍说罢朗声大笑,扬鞭打马,与宝珞一同沿着通衢大道,纵马绝尘而去。
第030章 端午亲王宴 这日晁灵云魂不守舍地回到教坊,连舞都无心练,只推说身体不舒服,浑浑噩噩地在房中躺了一整天。 宝珞陪着李瀍出城打猎,直到翌日午后才回来,一听说晁灵云身子不爽利,立刻跑到她房中探望。 “师妹你身体好些没?医师可有诊断?”宝珞看着床榻上病歪歪的晁灵云,愁眉苦脸地叹气,“我昨日才对外说你心宽体胖,怎么转眼就病了呢?” “师姊放心,我没生什么病,只是觉得身子有些堕怠罢了……”晁灵云托着下巴横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问,“你对谁说我心宽体胖呢?” “光王呀。” 晁灵云的下巴立刻滑出手掌,结果脑袋撞上瓷枕,险些被磕出一个包:“师姊你遇上光王了?在哪儿遇上的?” “荐福寺。”宝珞没察觉晁灵云的异状,径自回答,“光王近日在荐福寺中礼佛,昨日一早我陪颍王出城狩猎,顺道去看望了他。” 啊……角抵坊中那个人果然不是他啊……晁灵云幻想破灭,更加颓丧地瘫在了床上:“师姊,我这病恐怕是不能好了。” “啊?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没生病吗?”宝珞见她顷刻之间面如死灰,像被什么邪祟吸走了活气似的,不禁心烦意乱地低语,“难道是端午将至,邪毒渐侵吗?怎么我身边一个两个都说身上不自在……师妹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有点生无可恋罢了。晁灵云没法解释清楚,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大概确实是恶日近了,心里才会烦得慌。师姊,你刚刚说除了我,还有谁身子不舒服吗?” “哦,是颍王他随口提了一句,”宝珞说到这里,蓦然想起一件事来,立刻神秘兮兮地对晁灵云眨了一下眼睛,“对了,这次探望光王,我有意外的发现!” “什么意外发现?”晁灵云沮丧归沮丧,倒是飞快竖起了耳朵。 “光王他,似乎很有些不中用啊……”宝珞斜着眼睛躲开晁灵云的视线,尴尬地笑笑,语带一丝同情,“他在佛殿才磕了一百零八个头就腰酸背痛,到了需要抹药酒的程度了呢。” “啊?他腰不舒服了吗?那又怎么了?”晁灵云觉得自己听得不是很明白。 宝珞郑重地拍了拍她纯洁的脑瓜,语重心长地说:“你和他分开是对的,相信我。” 晁灵云疑惑地望着宝珞,觉得和她聊天怎么就那么费劲呢? 二人正在说话间,门外忽然响起元真娘子的声音:“灵云、宝珞,你们都在吧?” 晁灵云和宝珞听见师父问话,异口同声应道:“在,师父快请进。” 元真推门进来,一见到两名弟子,便笑道:“宝珞果然在这儿,我来看看灵云。” 宝珞连忙起身让到一边,向师父行礼。元真走到晁灵云榻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地问:“还好不烫,身子好些没?” 眼看着那么多人对自己嘘寒问暖,晁灵云实在不好意思为了一个注定已失去的初吻,再这样半死不活地堕怠下去,便打起精神笑道:“谢谢师父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有什么好谢的。唉,你去平康坊陪着姊妹赴了一趟宴,一回来就得了这样无头无脑,连医师都诊断不出的病,那酒宴还真是邪门。”弟子接的私活元真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能忧心忡忡地发愁,“后天就是端阳节了,可怎么办才好……刚刚十六宅亲王宴给你们俩送了请帖来,我该如何答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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