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名贵了。”宋积云委婉地拒绝了,并道,“我以后会注意的。看能不能让镖局的帮着找个会拳脚功夫的侍女。” 元允中上下打量着她:“郑全的功夫不好吗?” 这是在嫌弃她还是被人算计了吗? 宋积云气馁,小声地道:“这,这不是意外吗?” 他能不能别提了? “拿着!”元允中却不容她置喙地,“我可不想到时候找不到人收那十万两银子!” 宋积云脸上火辣辣的,忙道:“我这就让郑全给你把银票送过去。” 元允中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她,目光显得有些幽静。 她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元允中是差那十万两银子的人吗? 她这么说,分明是小瞧了他。 宋积云立马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谢意好!” 元允中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匕首上。 宋积云立刻道:“我这就收起来。” 元允中眼底闪过些许满意之色。 宋积云在心里叹气。 果然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啊! 而且欠债的人气短……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会把这匕首放在枕下,”她向元允中保证,“有什么事,也会吩咐郑全或者是求助邵青的,你就放心好了!” 元允中点了点头,这次很爽快地走了。 郑全亲自送他出了门。 宋积云握着匕首,心里暖暖的。 当初她把他给囚禁在了自己的碧橱,但他在关键的时候还是站在她的这一边,帮助她,照顾着她。 虽然没有一句贴己的话,但元允中每个表情每个动作,甚至骂她都在表达他的担忧。 这就是典型的傲骄吧? 宋积云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 第二天一大早,元允中就带着那位王大夫来给她诊脉。 半开的窗棂外,晨光落在油绿的树叶上,给这初秋的早上带来一阵耀眼的光芒。 元允中长身玉立,一袭宝蓝色织金凤尾团锦袍依在半开的窗边,目光澄净,神色疏淡,眉宇间竟然是一派少见的温润。 宋积云看得有些发呆。 隔着层丝帕给她诊脉的王大夫收了手,看着已经能手脚活动自如的宋积云,欣慰地道:“宋小姐的身体很好。我之前还以为宋小姐怎么也要三、四天才能恢复如常,现在看来,明天宋小姐就应该能恢复正常了。” 宋 积云回过神来。 她不知道她中的药到底有多厉害,但王大夫能看好她,又是元允中请来的人,她怎么也要说几句客气话:“那也是您的医术高明,药用得好。” 王大夫谦虚道:“哪里!哪里!”但神色间却难掩得意。 元允中听了,就看了王大夫一眼。 王大夫顿时敛了笑意,肃然地对宋积云道:“我再给你换个药方。你再吃两副就行了。” 宋积云笑着向王大夫道谢,看元允中一眼。 她总觉得王大夫好像有点怕元允中似的。 元允中见她望过来,道:“既然如此,那用了午饭我们就回去。” 宋积云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就算窑厂有事,她也没有连着几天不回家的,万一她娘起了疑心就麻烦了。 香簪陪着王大夫去重新开了药。 宋积云不免问元允中:“郑全呢?” 元允中不以为意地道:“他说有事,出去了。” 宋积云昨天还叮嘱过他去怂恿王主簿的小舅子,她没有放在心上,用过早餐喝了药,在药物的作用下,很快沉沉睡着了。 等她被香簪摇醒,用了午餐,就打道回府了。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住在城郊的一个叫“平安”的客栈里。 从前她去报恩寺,经常从这里经过。 只是向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此时却三三两两地聚着几个人,都在那里窃窃私语。 宋积云皱眉,觉得这情景不寻常。 她打发了香簪去打听。 香簪很快目瞪口呆地跑了回来。 “大,大小姐,”她说话都有些不利落起来,“大家都在传,说王主簿前天晚上在院子里喝花酒,睡了人家姑娘还不给钱,被院子里的妈妈和护院给绑了起来,吊在了城楼上,还在身上写了大大的“王八”两个字!” 此时人们把妓院都叫“院子”,把妓院里的老鸨叫“妈妈”。 “这不可能!”宋积云想也没想地道。 王主簿是梁县的地头蛇,很多三教九流的行当都依附他经营,别说是狎妓不给钱了,就是倒找钱给他,那些妓院都会捧着银子争先恐后在他面前排队。怎么可能把他绑起来,还吊在城楼上。 何况那城楼也不是什么人想吊上去就能吊上去的。 香簪的脸红彤彤的:“是真的!我连问了好几个人,还有人亲眼看见了。还说,王主簿在城楼上被吊了快两个时辰才被人放下来。不仅进出城楼的人,县里很多人闻讯都偷偷跑去看了。 “那些人还说,王主簿因为这件事气得昏死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呢!” 那就更不对劲了。 宋积云对香簪道:“赶紧让人去找了郑全回来。” 她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144章 香簪忙跑去传话。 和宋积云同车的元允中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宋积云心里微动,试探地问他:“你可曾听说了些什么?” 元允中神色淡漠:“不过是常在河边走终究湿了鞋罢了。” 也就是说,王主簿的事他是知道内幕的。 宋积云想从他那里打听点消息,他却嘴抿得紧紧的,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她气得牙根痒痒的。 这家伙,要么不说话,要么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 好在是半路上她遇到了赶过来的郑全。 他的神色比香簪更诧异,骡车靠在路边的树下,隔着车帘就和宋积云说起了他知道的事:“当时王家的人就发现,王家的那位王师爷求爷爷告奶奶的,把县府衙门跑了个遍,却没有一个人敢搭手的。王家的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王主簿在城楼上吊了两个时辰,然后又被莫名其妙的放了下来,被丢给了王家的人,让王家的人把他给抬了回去。 “王主簿受此奇辱,据说气得够呛,叫了家丁,直嚷着要把那院子给砸了。可谁知道人还没有集齐,却被县丞大人给告了。” “啊!”宋积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骨。 王主簿此人性格极其好强,又手段谋略都不缺,梁县虽有个县丞,且职位还在王主簿之上,可王主簿硬生生地把人家挤兑得像个影子,弄得梁县的人只知道有个王主簿,不知道还有个县丞。 郑全怕宋积云不相信似的,朝宋积云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就是县丞。他把王主簿告到了布政司那里,说王主簿不修己身,身为官员却带头狎妓,不仅违反了律法,还带坏了官场的风气,要求将他削官为民。”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咬人的狗不叫,叫唤的狗不咬人”,这位县丞大人一直以来都对王主簿退避三舍,可一旦出手,那叫一个快狠准,生生打在了王主簿的七寸上。 宋积云不免有些感慨:“看来人人都是高手。这次王主簿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过,这样一来,对他们的计划更有利了。 宋积云提醒郑全:“王主簿家小舅子那里,你赶紧抓把劲,趁着此时的风头对王主簿不利,赶紧定下来。” 郑全一早就去见王主簿的小舅子,那小子看似大义凛然的,说起自家的姐夫,那是个百分感激,万分尊重,但他作势要走的时候,那小子却委婉地向他提要求,说不管事情成不成,宋家都补偿他五万两银子压惊。 想到这里,他不由道:“大小姐您是怕王主簿的事还要反复吗?我看他那小舅子跃跃欲试,不管王主簿这次能不能迈过这个坎,他都准备隐姓埋名,带着父母溜到杭州去重新开始了。” 宋积云笑道:“王主簿明显是被人坑了,而且坑他的这个说不定还是他们官场上的人。我们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但凡涉及到官场上的人和事,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不到盖棺的那一天,谁也不敢断言结果怎样!”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路上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宋积云等人不禁齐齐探出头来,循声望去。 就见那喊话的人激动地道:“大伙儿快去县府衙门看热闹去!王主簿被撸了官,说是要抄家灭族,三千里流放呢!” 宋积云听着心头一热,暗暗骂了句“活该”。 真是恶有恶报! 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她又立刻叹了口气。 郑全几个都诧异地望着她。 她忙道:“哎呀,这一听就是假的了!这王主簿昨天刚被人吊在城楼上,今天就被人免了官,就算是县丞弹劾他,怕是那弹劾的文书都还没有走到南昌府,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了结果。再说了,既然抄家灭族,怎么可能流放三千里?流放三千里,就不可能抄家灭族。” 他犯的这事,最多也就丢了官,怎么可能家族财产充公,把人流放了。 灭族,那就更不可能。 大家儿听了都有些丧气。 郑全却不服这口气,难得冲动地道:“大小姐,我去衙门门口看看去。” 说完,也不待宋积云说话,就飞快地和路边跑过的人一道,往梁县的县衙跑去。 宋积云放下车帘,却发现元允中目光深幽,定定地望着她。 “怎么了?”她不解地道,还有些不自在地整了整头饰,“伱怎么这么看着我?” 元允中靠在了车壁上,懒懒地道:“我看你有些失望的样子。” “什么?”宋积云没听明白,想了想,道,“你是觉得我看见王主簿没有被抄家灭族挺失望的?” 元允中没说话,但看她的目光却仿佛在说“难道不是”。 宋积云不忿地“嗯嗯”了两声,道:“我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可我也不至于连他家里的人都诅咒。” 元允中道:“你怎么知道他家人就没有作恶呢?” 宋积云一愣,道:“那也得有证据吧!” 她前世受的教育还是占了主导。 不曾想元允中目光微闪,道:“没想到你还信法家?” 诸子百家,法家主张法治。 “这与信谁没有关系吧?”宋积云道,“生死是大事,应该慎重才是。” 元允中冷“哼”了一声,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王主簿行事,就知道他家是什么家风了。” 无关生死,无关利益,何必非要和他争个输赢呢? 何况元允中是她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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