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禄轻轻说道:“选个对你好的?” “可是,当我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还能回到大梧,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只要驸马对我好、我就心满意足的公主吗?那些世家子弟,如果知道我女扮男装来出使过安国,还敢娶我吗?安帝都想再打褚国了,大梧将来如果又遇兵灾,我真的能做一个一世平安,老于后宅的贵妇人吗?” 元禄想了一会儿,忽的想到:“那——你可以像前朝的那位镇国公主一样,做个能掌权,能保大梧平安的皇妹啊!”他兴致勃勃地看着杨盈,“哎,要不你来当六道堂的堂主吧!” 杨盈一惊:“别异想天开了。” “我们现在坐在这瞎聊天,异想天开又怎么了?”元禄笑盈盈地畅想着,“反正以前又不是没有亲王执掌过六道堂,反正宁头儿干完这一趟就要归隐了,反正你现在对六道堂也熟,以皇妹之身执掌六道堂,多带劲儿啊!” 杨盈也不由来了兴趣,黑眼睛炯炯发亮:“有意思。那,如果你那时候还活着,也没人敢做我的驸马,咱们俩就在一起呗?反正都是熟人,你死了之后,还能有个香火祭奠。” 元禄连忙抱胸往后一仰:“喂,你别事事都跟如意姐学啊,”屁股赶紧挪远些,还打了个寒战,“动不动就强抢民男,还要孩子……” 杨盈气坏了,攥了拳头去锤他:“你少瞎想,我说的是义子!我从宗室里收一个过来当义子不行吗?” 元禄作势还手,两人便如猫儿对挠般在屋顶上扭打起来。 屋内,孙朗正在专心致志地给一只猫梳毛,忽听头顶响声不断,眉头一皱,马上就想出去。旁边正在试穿新衣的于十三拦住他,眼神向上一指,笑道:“不用去,是猫在打架。” 孙朗看看头顶,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猫,一脸迷惑。但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于十三换好新衣,手持折扇一摇:“如何,我这身打扮去永安塔,像不像一个为求来年中举,到寺中借宿苦读的翩翩俏书生?” 孙朗道:“像。”一顿,又小声嘀咕,“就是稍微老了点。” 于十三大怒,一脚踹了过去,孙朗立刻还手。两人也扭打了起来。 屋顶上,元禄和杨盈打得满头是汗,都有些脱力。元禄收了手,喘息道:“不打了,我错了,总行了吧?” 杨盈傲娇地一扭头:“谁要你认错了,我就说句笑话,你还当真啊。” 元禄却忽然收起嬉笑之意,正色看向杨盈,说道:“殿下,大梧没人敢娶你,你就应该眼光放远一点。以你现在的魄力和眼界,给谁当皇后都够了,天下那么大,总有合适你的郎君。” 杨盈一怔,缓缓点了点头。她静静地看了元禄许久,才认真说道:“元禄,我们都要好好的,等这边的事了了,我们一起去闹远舟哥哥和如意姐的洞房。”她伸出掌去,“一言为定。” 元禄便抬掌和她一击,微笑道:“一言为定。” 洛西王府,二皇子卧室中。 一只手将药丸掐成一半的一半,投入茶水中。药丸坠入杯底,很快消融无形。 二皇子办完了事,餍足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半耷着眼皮,懒懒地伸手:“水。”那只手奉上茶盏,二皇子接过去一饮而尽。正要回房再战,然而没走几步就站立不稳,晃了晃身子,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内中女子听到他摔到的声音,惊道:“殿——” 一句殿下还没说完,适才奉上茶水还未起身的如意已抬手一挥,一颗石子击出,正中那女子穴道,女子随即安静下来。 如意走到二皇子身边,看着迷迷糊糊倒在地上的二皇子,一指按向他的眉心,暗施内力,缓缓道:“李镇业,你才十二岁,你母后很疼爱你,你是大安独一无二的嫡皇子……好,动动左手。” 二皇子受了暗示,抬了抬左手。 如意道:“坐起来。”二皇了依命坐了起来。 如意又道:“睁开眼睛!”二皇子依命睁眼。 如意回身拿起旁边花瓶里的一枝花,递给了他,模仿着昭节皇后的声音说道:“过来,你任姐姐不肯戴花,我们偏要给她戴!” 在二皇子尚不清醒的视线中,如意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昭节皇后,他下意识地接过了花,喃喃道:“母后……” 如意微笑着牵起他的手,却突然一变脸,呵斥道,“镇业,你怎么不听话了?你为什么要惹母后生气?跪下!” 二皇子一凛,下意识地跪了下来。 如意在他耳边柔声道:“告诉母后,母后待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母后?” 二皇子忽地露出惊恐的神色,瑟瑟发抖起来。 如意轻声诱导着:“你说了,母后就不生气;要是不说,”她声音一厉,“母后就让任姐姐把你丢到朱衣卫的水牢里去!” 二皇子一凛,声音里已带上了哭腔:“我说,我说!” 那是五年之前,宫中盛传安帝为了征伐他国,欲与褚国联姻借兵,所以要废掉发妻昭节皇后,另立禇国辰阳公主为新后。彼时年方十四岁的二皇子从身边人口中听闻流言,心不自安,便亲自去安帝面前,跪求安帝不要废后。 安帝和蔼地将他扶起来,询问他是从何处听得这些流言。 二皇子道是:“外祖……还有伴读,都这么说。” 安帝便道:“父皇向你母后许诺过,此生绝不废后。” 二皇子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见父亲目光如蛇一般凝视着他,缓缓说道:“但若是你可以劝说你母后自行请辞去后位,朕许你太子之位。”二皇子猛地一震,心中立时动荡起来。 他最终还是没能抵抗得住太子之位的诱惑,嗫嚅着向母亲提出了请求。 彼时昭节皇后的手紧紧抓着身上翟衣,失望却平静地看着他:“业儿,这些话,都是你真心的吗?” 少年二皇子胆怯,却仍是点头道:“嗯。儿臣是真心的。母后,你既然与父皇是结发夫妻,就理应以夫为天,不要霸着后位,让他为难……” “可是你知道,如果我辞去后位,你就再也不能叫我“母后”了吗?” 二皇子挺了挺胸膛,向母亲保证道:“母后放心,父皇已经许我太子之位,您不过暂避凤位,等他百年之后,儿臣就晋您为太后。” “所以,为了你的太子之位,你就要求娘自请下堂?” 二皇子定了定神,再一次说道:“夫为妻纳,子为母纲,这是天地伦常啊。一个皇子最大的成功,就是顺利接位;一个母亲最大的荣耀,就是儿子成为九五至尊……” 昭节皇后却摇了摇头,目光中终于流露出些更为激烈的情绪:“不。我不单是你父皇的妻子、你的母后,我还是一个人。我凭什么要为了你们的私欲而牺牲?业儿,我对你很失望。我生你教你十余年,一直把你捧在手掌心,怎么放你到上书房念了一年的书,你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无耻、贪婪、卑劣、算计……我简直不相信,你居然是我的亲生儿子!” 二皇子震惊又羞愧,强梗着脖子顶撞道:“那我也不想做你的儿子!我只想做太子!你不听父皇的话,也不听我的话,那才是不守女德……” 昭节皇后甩手便打了他一耳光。 二皇子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昭节皇后:“打我,母后你居然打我?!”他掉头跑了。 昭节皇后望着他的身影,泪水滚滚而下。 暮色四合,群殿巍峨。二皇子高冠大履,正装来到太极正殿之下,手持奏表准备向安帝求见。 亲信申屠青紧张地确认道:“殿下,这样真的妥当吗?” 少年二皇子心虚地看着手中的奏表,给自己壮胆道:“没什么不妥当的,女子素不干涉国政,孤代母后向父皇呈上去后位的奏章,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申屠青迟疑道:“可是,娘娘要是知道了……臣怕娘娘会想不开啊……” 少年二皇子一惊,却仍是自我宽解道:“不会的,母后最懂享受了,她喜欢吃并州的橙子,喝崇州的好酒,看安都的灯火,她才不会想不开呢。再说了,孤毕竟是母后唯一的儿子,她生上几个月的气就会明白,孤是她以后唯一的依靠,现在吃点亏,以后就——” 话音未落,忽听宫人四面奔跑道:“不好了,邀月楼走水啦!”“快去救火!” 申屠青惊慌起来,二皇子却不屑道:“失个火而已,别一惊一乍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阶梯,目光里燃着希望的火光,“孤马上就要做太子了,你也要学会处变不惊……” 申屠青却觉得不妙,他拉住一个宫人,问道:“怎么回事?” 宫人焦急道:“皇后娘娘在楼上!” 二皇子大惊,手中奏表跌落于地。他抬眼向宫殿一角望去,只见烈焰冲天而起,烧穿了邀月楼之上的暮色。 二皇子扑到如意膝前,哭诉道:“母后,儿臣真的没有害您,我不知道您会想不开,我真的不知道……”他忽地想起什么,悲愤道,“父皇他也骗了我,他后来根本不承认立我当太子的事,还纵着老大跟我斗!为什么啊?我才是元后嫡子,这天下本来应该是我的啊!”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如意眼中全是冷与恨,她提起手对准了二皇子,手指上已戴了杀人用的铁指套。铁指套上尖锐的刃尖在烛光下一闪,耀花了二皇子的眼睛。二皇子被刺激了一下,意识渐转清明,他眨了眨眼睛,隐约认出了如意,不由一惊:“任姐姐?” 这青年唯独在面对利益和危险时是敏捷的,察觉到如意的意图,立刻惧怕地抱住如意的腿,哭嚎道:“任姐姐,你别杀我,我不是有意的!是父皇逼我这么做的!”他涕泗横流地哭诉着,“我不想害母后伤心,可父皇的兄弟没一个能活下来的。生在大安,坐不上皇位的皇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任姐姐,你以前抱过我的,你别杀我好不好?母后毕竟只有我一个儿子……” 如意任由二皇子抱着。脑海中不由再次闪过昭节皇后抱着年幼时的二皇子,同她嬉戏时的景象。那个给她插了满头花,亲了她一口,而后傻乎乎地露出缺了一颗牙的笑容的幼童。到底还是长大成一个懦弱无能偏又贪婪无耻的,伙同父亲一道逼死母亲的青年 如意闭了闭眼,一记手刀砍翻了二皇子,往他嘴里塞了另外半颗药——醒来后,二皇子便应该什么都记不得了。 而后转身离开。 如意从洛西王府的墙头跃下。没走几步,便有蒙面人自暗处手持利刃袭来。如意虽猝不及防,却仍是敏捷地避开。交手不过几个回合,已轻松制住了那人的喉咙。 那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如意,渐渐凝满了泪水。他压低嗓音,却难掩喜悦地说道:“辛夷夺命手,师父,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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