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珠点头道:“确凿无疑。”在许城驿站里,她曾扮作侍女近身接触过使团,也验证过情报真假,对此很是确信,“这边分堂有个老卫众之前是从梧都分堂转过来的,见过宁远舟。不过据他所说,这宁远舟之前早就被逐出堂中,罚去做只管生火做饭的伙头军。跟着他的那几个六道堂,也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应该都是不被赵季重用之人。” “原来只是些戴罪立功的边角料啊。”珠玑想了想,道,“算了,你还是把这些情况都一一回报总堂吧,一切自有尊上亲裁。” “是。”手下顿了顿,又请示,“那玉郎那封信,该如何处置?” 珠玑却不怎么上心,随口道:“玉郎既然能把上百两黄金托付给那个绿衣女子交给家人,说明一定非常相信她。这女人,没准就是和他勾结的那个叫如意的禇国不良人。刘家庄离这里不远,我们明天带两个人去瞧一瞧。” 琼珠稍有些迟疑:“要不要多安排几个人?” “怎么了?” 琼珠小心回禀道:“属下这几日奉您的命令详查许城那次盗匪突袭梧国使团案,结果有个外线说,那天他在街上,听到梧国礼王情急之中,叫了一声来救他的男子,开头好象是个‘如’字。” 珠玑一凛。 琼珠道:“属下疑心,这个‘如’,是不是就那个如意的‘如’?” 珠玑却也有此疑问,只不免疑惑:“如意怎么会跟梧国人混在一起?”思索片刻,突然明白过来,“不对,之前和我们接头,又在盗匪袭击时突然死掉的那个天玑分堂的琥珀,你是不是只远远见过一眼尸身?” 琼珠点头——她确实只远远看了一眼,尸首便被蒙上脸抬走送去处理了。处理尸体的是六道堂的人,她也没能找到机会近前确认。 珠玑一惊,立刻意识到:“坏了,如意、琥珀、使团……我们好像中了一套连环计,有人在故布迷阵!” 日暮时分,使团抵达合县,入住在合县的客栈里。 杨盈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下马车时无意中抬头,望见檐下挂着的鸟笼,神色便越发消沉起来。 使团众人忙着搬卸行李,往来于庭院中。她便一个人站在屋檐下长廊上,呆呆地望着笼中不时扑腾一下的小鸟,任外间日落影移。 宁远舟远远望见,便走到如意身边,问道:“殿下怎么了?” 如意道:“离安国越近,她就越郁郁寡欢。劝了好几次都没用。”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宁远舟也无别的办法。只道:“离乡之愁在所难免。她还小,再多给她些时间缓缓吧。” 如意点了点头——确实也只能等杨盈自己平缓过来。 她便转头问元禄:“把你的雷火弹和连弩借一点给我。” 元禄摸了装备给他,猜到她是准备动手,却也不免疑惑:“你要去刘家庄会朱衣卫了?信上不是说明天见面吗?” 如意接过东西,随口解释道:“朱衣卫看到那封信后,多半会提前在清风观守株待兔,我自然得比他们更早一步。” 元禄忙道:“我陪你去。他们肯定人多势众。” “不必了,”如意掂掂手里的物事,“有这些在手,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元禄犹然不放心:“可是……” 宁远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和她一起去。” 如意都准备去牵马了,闻言又回过头来:“不必了,这是我跟朱衣卫之间的私怨,你们六道堂别牵扯进来。” 宁远舟微笑道:“不牵扯就不牵扯,我只是去禇国涂山镇买药,顺路送你一程而已。那儿正好和清风观一个方向。” 如意疑惑:“买什么药?” “暗器上要淬的毒药,还有迷药、伤药。本来我们也备了一些,但之前在天星峡都用得差不多了,沿途的市镇也没有配齐。”他说着便快步跟了上去,扭头吩咐,“钱昭,我不在的时候,使团一切交给你。” 钱昭点头。一旁孙朗闻言,忙也要跟上去:“这么多药?那我要不要我去给你打下手,多一个人……”话还没说完,已被钱昭拐着脖子,强行拖走,“过来给我打下手。” 孙朗还要说什么,于十三已上前蹦了他一脑门,小声道:“蠢!老宁好不容易假公济私一回,你掺和个鬼啊?” 孙朗这才反应过来,忙噤声捂住了嘴。 宁远舟和如意换上便服,头带斗笠,一道离开驿馆,并肩纵马飞驰而去。 用过晚饭,杨盈依旧没能打起精神。她坐在窗边,没精打采地托着脸颊,望着窗外的笼中之鸟。喃喃道:“再过两天,孤听到的小鸟叫声,也都不再是梧国的声音了。” 元禄正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摆弄他的机关道具,闻言回过头来,见杨盈愁绪满怀,便有些坐不住。凑到杨盈窗下去,思量再三,小心安慰道:“使团带了不少和安都传信用的飞鸽,它们也是梧国的鸟儿,殿下什么时候想听,都有。” 杨盈一怔,却越发难过起来:“那怎么能一样?”说着便红了眼圈,摇头道,“算了,你不明白的。” 元禄就有些急,挠了挠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十三见状,连忙拉开他,笑着对杨盈道:“刚才进客栈的时候,臣在外头瞧见一座土地庙,殿下要是实在心绪不宁,不妨过去拜拜。抓上一把有土地公保佑的梧国泥土,以后带在身边,也能安心许多。” 杨盈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来:“好。” 附近果然就有一座土地庙。庙外一株丈余粗的大树,枝叶蓊蓊郁郁,荫庇一方,树枝上系满了祈福的红布条。 杨盈望见那大树,眼睛便又一亮。却立刻掩饰好了,一本正经地回头对于十三和元禄岛:“你们站远些,不用跟着孤。” 于十三当即明了,便拖着元禄退得远远的,背过身去替杨盈守卫。 元禄虽跟着于十三站好了,却不明用意,眼神不由地往后瞟。眼角余光望见杨盈解下自己的蹀躞带系在了树上,不解地小声问道:“这是在干吗?” 于十三不用看也能猜到,低声替他解惑:“姑娘家的风俗——丈夫、情郎不在身边的,就在树上系一根他们的头巾或是腰带,求土地公保佑。” 元禄恍然大悟:“难怪,还是十三哥你懂!”能让杨盈有所寄托不再难过,元禄也松了口气,“我说最近殿下常用的这根蹀躞带不像是宫里的物件,八成就是她那个叫什么青云的侍卫情郎换给她的?” 于十三点了点头,“这附近挺安全的,我们再离远一点,让殿下一个人呆一会儿,也自在些。” 元禄忙跟着他站远了些。 杨盈挂好了蹀躞带,便闭上眼睛双手合什,默默地向社树祈福。晚风吹起,摇动蹀躞带上金铃,叮当作响。 做完这些后,她才又转身走近土地庙里。庙里神像慈祥和蔼,杨盈跪在蒲团上,拜了几拜,闭目虔诚地祝祷:“土地公公,信女杨盈求您保佑我此去安国,能平安带回皇兄。保佑全体使团有惊无险,遇难呈祥。保佑远舟哥哥和如意姐两情相悦……还有青云,您一定要保佑他万事顺意,太太平平地等着我回到梧都……” 长明灯毕剥燃烧着,昏黄的灯火映照着她的面容。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相思之情无法遏止地翻涌而来。 她记得情窦初开时,自己在宫中偷看巡逻的郑青云,被他发现,又羞又急地躲到树后。记得郑青云趁无人注意时,悄悄将一把小花放在她的窗台上。她记得郑青云凝视着她,说“臣也日思夜想,能与公主长伴左右。”记得自己辞陛之日,离宫登车,遥遥望见郑青云强忍离绪,却不能上前…… 她再也克制不住,哽咽起来:“青云,我真的好想你。你呢,现在做什么?有没有也在想着我?” 却听身后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殿下?” 杨盈霍地回身,便见郑青云正风尘仆仆地站在她背后,期待又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杨盈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青云!”她抢上两步,握住郑青云的手,意识到他是真的,立刻扑上去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泪水不停的滚落下来,“我不会是在做梦?真的是你,青云?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殿下,是我。” 他们泪眼朦胧的捧着对方的面颊,相互凝望着。杨盈只觉恍若在梦,喃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奉旨出京,办完了差事,上头给了我十天的假,我实在想念殿下,听说你的车驾在在附近,就飞马赶过了来,想着万一有机会……”郑青云忍不住又抱紧了她,“刚才在外面听到蹀躞带上的铃声时,我还以为听错了。可靠近一看……一定是神佛指引,才让我这么快就找到了你!” 杨盈喜不自胜:“刚才我求的话,土地公都听见了!” 两人正自诉说离情,郑青云突然膝中一软,俯跌在了地上。 杨盈只觉眼前一花,再回神时,元禄已带着她跃到了一边,挺身护在她的身前。而于十三脸如寒霜,仗剑指着郑青云。 杨盈大惊失色,忙喝道:“别伤他!” 于十三一愣:“殿下认识他?” 杨盈甩开元禄,上前扶起郑青云,挺身道:“他就是郑青云,我的——我一直念着的人!”
第16章 第十五章 纵使有杨盈作保,但擅自越过护卫接近一国使臣,也不是能轻易揭过的行为。何况国内局势诡谲,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杨盈的性命。天星峡里亲率大军狙杀之事都有人做过,焉知这个郑青云就不是被人指使来刺杀杨盈的,焉知他私下有什么盘算。纵使没有,他私自夜探使臣,也已犯了忌讳。 于十三和元禄不敢自专,杨盈也没有逼着他们私放郑青云。便将郑青云押回客栈,交给杜长史和钱昭处置。 杜长史听钱昭回禀原委,立刻沉下脸来,不待郑青云辩解,便呵斥道:“放肆!你一介侍卫,怎敢擅自窥探亲王行踪?钱都尉,立刻把他送走,严加看管,待老夫修书上奏,再作处置!” 他审也不审,当即定罪,丝毫缝隙也不留。郑青云惊愕不已,匆匆辩白道:“大人,卑职前来只为探望殿下,别无他意……” 钱昭却已经出手制住他,押着他便往外走。 杨盈忙上前阻拦:“住手!杜大人,您听我解释——” 杜长史却面色严厉地打断她,正色道:“殿下,您的身份关系到此次出使的成败。他无诏前来,万一被安国发现,会祸及整个使团。老臣看着您的面子上,没有立刻处置了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郑青云挣扎不止,惊恐地高呼着:“殿下救我!” 杨盈见他痛楚狼狈,一时情急,怒喝道:“钱昭!孤令你住手,没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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