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舟却不作答,只看着她,平静地反问道:“你不高兴,为什么?” “我没有不高兴。你别回避,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不,你就是在不高兴。”宁远舟依旧看着她,一双黑瞳子如月下江潭般清润有光,说道,“如意,认真想一想,告诉我,为什么?” 如意凝着他的眼睛,不由一怔。宁远舟越是平静,便越衬得她火气来得莫名。她确实说过——谁要和你有情爱牵绊?她一时理不清自己的心态,半晌才道:“你答应我会跟我生孩子,所以我不希望你和别的女子有牵连。” “可你之前说过,只要给你一个孩子就行,还说这样也不会伤害到别的女人。” 如意语塞。 宁远舟轻声道:“你吃醋了。” 如意本能地反驳:“我没有。” 宁远舟看着她,笑意渐渐泛上眼眸:“好,你没有。” 宁远舟越是淡然,如意她越是急于分辩:“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她忽的抓住个借口,立刻一口咬定了,“我只是喜欢干净的男人,你以后可以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可生孩子之前,就是不行。” 宁远舟轻声道:“那你为什么就可以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呢?” “我什么时候跟别的……” 宁远舟道:“那天在你在金沙楼,和那几个少年有没有这样,还有这样……”他模仿着那天如意和陪酒少年们亲密的举动,竟然一步不漏,“过,你都忘了?” “那只是……” “任如意,”宁远舟再次打断她,微微眯起眼睛,逼上前去,“你之前瞧上我,是觉得我武功高,个也高,长得也还算俊俏,可你知不知道,我的心眼其实很小?” 如意一时语塞……她这行为,确实有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最讲公平,也不强词夺理,干脆直接认了:“好,最多我以后不那样了,可你也得老实告诉我裴九娘的事。” 宁远舟眸子里便又染上些笑意,一五一十道:“我跟她订过亲,义父生前作的主。但是因为我被削职充军,婚约就此作废,她另许了人家,现在估摸着已经成亲了。她也没有写信给我,那封假信是于十三出的主意,他说只有那样做,你才会才会吃醋,才会感同身受,才会明白我为什么看你跟别人喝酒会生闷气。”他笑看着如意,“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如意张口欲言,但却不知说什么,最终只能闷闷地转过身:“没有了。” 宁远舟再度替她披上披风,如意心气难平,依旧躲开。宁远舟不依不饶,还要再披,两人索性在来了一套小擒拿手的对招,你来我往,从屋顶一直打到院外。 两人手上招式不断,惊起树上栖鸟,扰得树下落花纷飞。却是宁远舟一招先得,将如意锁在怀中。 宁远舟心下欢喜,在她耳边轻声道:“知道吗,刚才看你生气,我其实心里很欢喜。你呀,不但招小郎君,还招小娘子。金媚娘和殿下,刚才为你都差点打起来了。”如意挣了挣,却没挣开。宁远舟轻笑道,“别费劲了,你让我吃了那么多回亏,终于也有今日了。” 如意便也不再挣扎,宁远舟想她该是放弃了,便也松懈了控制,正要同她再说些什么,却不料如意寻机猛地一用巧力,挣开束缚,反将他按在身下。 宁远舟被她压在花树上,一霎儿价树摇花乱。如意眼中噙着得胜的微笑,飞快俯身在他唇上夺去一吻。便在纷飞乱花中盈盈笑看着他,赏足了他呆愣的表情,方悠悠道:“不管什么时候,吃亏的都是你。” 她得意地正想起身,不料却被宁远舟一把拉回。脚下一绊,便跌进了宁远舟怀里。宁远舟扶住她的头,睫毛一垂,眸中便是一脉月映澄江似的潋滟水光。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如意挣了挣几挣,那吻却越深越缠绵。 隔着胸口传来温热的体温和又促又沉的心跳声,万物忽地都寂静消散了,小小一方天地里就只有这一个人清晰存在着,是她想要和喜爱的。 东侧住房的墙上,有一扇窗子打开着。杨盈从窗内远远地看着两人相吻,又是脸红心跳,又是开心。 西侧住房的墙上,也有一扇窗子偷开了条缝儿,元禄、于十三、孙朗头叠着头,正透过那条缝,嘿嘿傻笑着,窥看着园子宁远舟和如意两人的缠绵拥吻。钱昭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后走过去,一手拎着一个,将他们从窗户边拖走。 最后被拎走的元禄不忘打个手势示警杨盈,杨盈连忙缩回头去。 回到房中,杨盈捧着发烫的双颊,黑眼睛闪闪有光。抑制不住兴奋,在房中乱跺着脚:“他们真在一起了,太好啦、太好啦!”她趴在床上翻滚了一阵,又把两个枕头并排在一起,翘着脚趴在床上,指着枕头笑得开心,“远舟哥哥,如意姐;如意姐,远舟哥哥……青云,我,我,青云……” 渐渐地,她的声音低落下来,笑容也随之消失。她举起一个枕头,怅然看了半晌,将枕头深深抱在怀中,蜷起身来,喃喃道:“青云,我马上就要真正离开梧国了,你在京城还好吗?我真的好想你。我其实很害怕,真的……” 她闭上眼睛,长睫微微湿润。便抱着那只枕头,不知不觉睡去了。 拿到情报之后,使团便不再继续停留。 启程离开颍州别院那日,金媚娘盛装骏马,亲自率领手下纵马陪行在车边,护送使团出城。 金沙楼本就是城中最招摇的销金窟,金媚娘更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如此声势,直引得满城百姓围观,纷纷在路旁围观。自也有朱衣卫扮作平民混迹其中,瞧瞧观察着两边动向。 宁远舟与金媚娘并肩驱马前行。 宁远舟自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意,直不免有些疑惑:“金帮主如此大张旗鼓,难道不担心朱衣卫误会?” 金媚娘淡然一笑,照旧是艳光照人的一帮之主:“不担心。”然而回头望向车帘后如意的侧影时,目光中便又流露出敬重与爱护来,“我与尊上商量过了,与其遮遮掩掩,不如郑重其事地送使团一程,反而能显得我们金沙帮手眼通天,能直接与贵国朝廷搭得上线。这样安国人就能知道你们并不是孤立无援,多少有点顾忌。” 宁远舟也随之望向帘中倩影。微笑道:“看来等以后到了安国,我们还得多多依仗帮主了。” 金媚娘点头:“尊上凡有所吩咐,我必无不从。”却又看向宁远舟,昂然道,“但是宁堂主,我丑话也说在前头,无论您与尊上的关系如何,都请您不要把她裹进营救贵国皇帝的风波里去。无论怎么说,尊上毕竟还是安国人,您别让她左右为难。” “放心,我与她早有约定。除了教授殿下,她不会参与使团其他事务。”宁远舟也并无二话,只又想起如意的心结,不免一顿,语气也随之一缓,道,“其实,我还想请你有机会多劝劝她,让她放下为昭节皇后报仇的执念。” 金媚娘眸光一凛,惊讶道:“尊上连这个也告诉你了?我原以为她只是——”她突然正色,郑重地向一拱拳,道,“宁堂主,媚娘想请您以后对尊上再更好些,她之前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至于您吩咐的那些事,我必定会办得妥妥当当。呆会儿我就传信给安国的金沙楼,让他们全力相助,力保那些失散的六道堂分堂,能尽快和你们接上头。” 宁远舟也有些讶异于金媚娘的郑重其事,缓缓道:“多谢。”也看向金媚娘,直言道,“但对如意好,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事情,不需要任何条件来交换。” 金媚娘一时泪盈于睫,昂首道:“希望您言出必行,否则,您就是金沙帮的敌人。” 宁远舟失笑:“不劳金帮主出手,我若是有负如意,你觉得她这个朱衣卫最好的刺客,会放过我吗?” 金媚娘看着他,不觉也笑了起来。 于十三远远望着两人互动,不满地咕哝道:“又哭又笑的,到底在搞些什么?也不怕美人儿大发雌威。” 有于十三不当人在先,何况还有金沙楼款待的情谊,孙朗当然是站在金帮主这边的。瞥他一眼,幸灾乐祸:“头一回遇上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女人,老于你心里挺不好受的吧。” 于十三能承认吗? “滚!” 孙朗反倒不解,他现下这般吃味儿,当日为何反倒要逃:“其实金帮主挺好看的啊,人又爽利,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她那样的吗?” “喜欢和娶是两回事。”于十三信马由缰,漫不经心地解释着,“我呀,天生就是个定不下来的浪子,一辈子想做的事,就是看最美的人,喝最烈的酒,交最好的兄弟。我要是一时想不通跟谁成了亲,肯定没两天就会往外跑,岂不是白害人家伤心吗?所以啊,待她们一时好就行了,千万不能天长地久,要不然海还没枯,我就先枯了。” 孙朗不以为然,抬手一指宁远舟:“宁头儿之前也这么说,所以一直单着,订个亲也只是遵着老堂主的遗愿。可现在呢,还不是遇到如意姑娘就栽了。你呀,迟早也会遇到你的克星的。” 于十三却连丁点苗头都不想沾,赶紧:“呸呸呸,别咒我啊,大吉利是!” 宁远舟和金媚娘说着话,忽然想起如意同朱衣卫的恩怨,便道:“对了,如意说她设下陷阱,诱朱衣卫总堂的人去玉郎合县刘家庄的老家,此地距这里还有多远?” 金媚娘道:“合县也是颖城治下,大约七八个时辰能赶到,等过了合县,就是原来安、梧两国的国境了。” “还有一事想请教,前面路上不知哪里能方便买到一些不常见的药材,比如曼陀罗乌头之类?” “过了合县就是安国俊州,那边的药铺肯定有卖的,不过,这些药军中常用,他们未必会卖给你。倒是与合县相邻的禇国涂山镇,有好几个大药行,只是那里不是我们金沙帮的地盘……” 宁远舟眼睛一亮,道:“多谢,我们自己去就是。”说着便向金媚娘一拱手,“到长亭了,金帮主请留步吧。” 金媚娘点头,翻身下马,向着车中的如意深深一礼:“尊上,媚娘就此拜别,日后但有吩咐,无论哪一处金沙楼、金宝栈,您只要留下口信,媚娘便会火速前来。” 车中如意颔首。金媚娘再施一礼,翻身上马,唿哨一声,带着一众手下掉转马头,转身回城。她回马经过于十三身旁时,于十三犹有不甘,开口唤她:“媚娘,过去的事……” 金媚娘直接无视他,挥鞭策马。那座骑马尾一扫,正好“啪”地甩在了于十三脸上。待于十三捂着脸再望过去时,她人早已纵马去远了。 马蹄过处,浮尘渐渐落下。潜伏在道旁的朱衣卫们遥望着金媚娘一行人的背影,面色都有些凝重。 “这个金媚娘,倒是长袖善舞,哪一边都搭得上线。”珠玑说着便皱起眉头,向一旁的琼珠确认道,“那个男的,真的是六道堂之前的堂主宁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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