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舟更用力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别怕,你还有我,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如意又陷入了迷蒙,她推开宁远舟,瞪着他:“你骗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说让六道堂安排我娘回娘家,可她还是被朱衣卫抓了!你不肯和我生孩子,你一直在利用我!你说我是同伴,你给我雕人偶,可你还是和他们一起伤了我!”她猛然发作起来,拍打着宁远舟,“滚开,你滚开!” 被同伴背叛的伤,依旧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表面上云淡风情,似已复成旧好,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却一直是她最隐密的痛。 体会到这一点,宁远舟心痛不已,抱着她不肯松开:“对不起,我不会走的,这次我哪都不会去。” 如意挣扎不开,发起狂来,重重地一口咬在宁远舟的手腕上,手腕上立时便渗出血来。宁远舟依旧没有动,只紧紧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她。 如意渐渐平静了些。她舔了舔唇上的血,尝到了血腥味,便有些迷茫,含糊道:“咸的,你流血了……”她翻找着宁远舟身上的伤口,“你不疼吗?!” 宁远舟轻轻地放开了她:“不疼。你看。”便伸出双手,先给如意看了看刚才她咬的地方,又指着右手手背上模糊的咬痕,轻声说道,“这个,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抓的。那时候才真疼。” 如意怔怔地看着,伸手去摸那两处伤口,突然又抬起头来:“你是宁远舟。” 宁远舟温柔地凝视着她:“对,我是宁远舟,你的宁远舟。” “你真会给我一个孩子?” “会。”宁远舟握住她的双手,轻轻说道,“那天你问我,救完皇帝之后还有什么愿望,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希望以后不单能做你孩子的父亲,还可以真正走入你的生活。如果你愿意,我还想给你一个家。” 如意有些迷茫:“家?” “对,男耕女织,儿女绕膝,一个真正的家。” 泪水从如意眼中涌了出来,她喃喃地问道:“真的?”话音未落,她身子一软,再次扑倒在宁远舟怀中。 宁远舟一探她的额头,觉出她额上热度退去,终于松了一口气。 合县。 土地庙里灯火明灭,透过庙门可望见客栈的方向大火仍在燃烧,火光照亮了天际。 杨盈和杜长史站立不安的等在庙里,不时望向门外——钱昭一行人迄今都还没赶来同他们相会,他们也只从孙朗口中得知有盗匪袭击,却不知后续进展如何,心里不免有些焦虑难安。 杨盈忍不住问道:“哪来的盗匪?是安国人吗?” 杜长史还想宽慰她:“殿下稍安勿躁——”却突然发现杨盈一身内侍打扮,不由皱起眉头,“殿下这身衣裳是——?” 杨盈低头一看,脸上腾地一下红了,强行掩饰道:“逃出来的时候怕有危险,临时换上的。” 杜长史哪里还猜不到原委,面色立时严厉起来。目光一扫,见郑青云默不作声地立在离杨盈不远处的暗影里,立刻喝道:“郑青云,你出去!” 郑青云还想说话,杜大人提高了嗓门:“出去!” 郑青云吓了一跳,只得讪讪退出去。 杜长史便一拂衣袍,就在庙门口上,如一尊守门佛般端正坐好,不容违逆的对杨盈道:“殿下去后殿休息吧,这里自有老臣来守着。” 杨盈不敢多言,只得一拱手,转身去了后殿。 孙朗守在庙外,同样心急如焚。他护送杨盈一行人来庙里安顿已经有些时候,钱昭那边却始终没消息传来——按说以他们几个的身手,打发几个盗匪不该用这么长的时间才对。 他正忖度是否该派个人过去看看,便见山坡下丁辉急匆匆地跑上来。 孙朗忙上前询问:“怎么样了?” 丁辉喘着粗气,急道:“不妙!盗匪倒是被打退了,可藏在房里的黄金全没了!” 孙朗一惊:“十万两黄金全没了?几千斤的东西,怎么可能一下子运走?” “调虎离山,那些人一开始就是冲着金子来的。”丁辉缓过气来,便道,“现在他们都去追盗匪了,老钱叫我过来帮你,要我们务必得守好殿下。” 孙朗扭头看了眼郑青云——被杜长史赶出去之后,此人就一直在庙门前徘徊张望,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孙朗压低了声音:“好。可今晚实在是有点古怪,这小子一来就出了这么多事,绝对有问题。”他和丁辉对视一眼,各自会意,同时向着郑青云走了过去。 郑青云见他们一左一右走过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步步后退着:“你们想干嘛?” 土地庙后殿,杨盈正跪在蒲团上默默祝祷,忽听外面一阵巨响,紧接着便有打斗声传来。她心里一紧,忙站起身来,抓了桌上香炉当作武器,警惕地盯着外面。 不多时郑青云执剑闯了进来,满头满脸都是血。进门抓住杨盈的手,拉着她便往外跑:“殿下,快跑!” 杨盈见他受伤,又惊又怕又担心,来不及多想,就已被他拉了出去。 出门便见几个侍卫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地呻吟着,却不见孙朗在何处。杨盈下意识地就要去查看伤者,却被郑青云强硬地拖走,一把推上马去:“别管了!” 杨盈还要道:“可是——”郑青云也翻身爬上马,将她往怀里一按,牵起缰绳,便带着她飞驰而去。 杨盈不由向后张望,迷茫又焦急:“出什么事了?” 郑青云草草解释了句:“盗匪抢了黄金,”便提醒她,“先逃命再说!抓紧我!” 杨盈惊魂未定,觉出身下马匹加速,忙紧紧地抓住了郑青云。 只听马蹄声急,不多时便两人便消失在夜色里。 宁远舟抱着如意,骑马行走在回合县的道路上。如意正昏昏沉睡在他怀中,他怕马行颠簸惊醒了如意,刻意放慢了马速,时不时低头查看着如意的状况。 不知走了多久,如意缓缓睁开眼睛。初时她还有些昏沉,但几乎立刻便目光清明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宁远舟忙安抚她道:“别担心,一切安全。” 她张望着四周,询问:“我们在哪?” “回合县的路上。”宁远舟便向她解释眼下的状况,“天快亮了,刘家庄死的人太多,我担心村民会上报给安国的守军,就把那些朱衣卫的尸体都处置了,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身份。” 如意这才稍稍安稳下来,道:“珠玑死之前才知道我是任辛,他们应该还来不及把这个消息传回总卫。”她闭了闭眼睛,问道,“我义母呢?” 宁远舟道:“在后面。我不知道你想怎么安葬她,就没擅自作主。”他觉出如意痛苦,心中歉疚,轻轻说道,“对不起,我一定详查是哪里出了岔子,才会让你义母……之前蒋穹跟我确认过,你义母确实已经在陈州娘家住下了,我们还替她置办了一处小院……” 如意探头望去,便见他们身后还跟了一匹马,马上有一具裹缠好的躯体。知是江氏的遗体,她眼中便一酸。摇头道:“我昨晚急糊涂了,我娘是放心不下她种的那几亩稻子,才悄悄跑回寿州的,不干你的事。” 宁远舟道:“这还是怨我安排不妥。” 如意道:“你离开六道堂也挺久了,下头的人办事不可能那么细致……算了,我也不是为你开脱,她毕竟是我的义母,但凡我之前多留点心……”她心中难受,泪水到底还是又涌上来。她闭上眼睛缓了会儿,才又道,“我没那么多讲究,找个清静的地方,让她入土为安吧。” 两人便在道旁山林里选了个寂静的去处,埋葬了江氏。野外简陋,只堆起一座新坟,没有树立墓碑。 黎明将至,天际已隐隐露出一线光亮。有鸟儿早起,跃上枝头,歪着脑袋看地上的人。 如意捻土为香,轻轻诉说着:“我其实和她并不太熟,几年前,她救了旧伤复发的我,帮我抓药。后来我帮她干活,她给我做饭,没过多久,她就跟村里的人说我就是她那个出嫁后落水的女儿。到死,我也只叫过她几声娘。但刚才,她为了不让我受制于人,自己撞在了朱衣卫的剑上。” 宁远舟道:“论心不论迹,无论你怎么称呼她,她都是你娘。” 他走上前,在坟前跪下。 如意道:“你不用这样。” 宁远舟却招呼她:“你过来。”他拉着如意一道跪下,“我们一起。” 他目光坚定又温柔,如意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便顺从地和他并排着,一道在坟前磕了三个头:“您安心去吧,以后,我会为你报仇的。” 宁远舟却道:“你昨晚已经为她报仇了。” “还不够,”如意道,“我已经弄清楚了,梧都分堂灭门案的真正幕后主使,不是朱衣卫的指挥使,就是现任的左使或右使。”她站起身,坚决地说道,“他们才是害死我娘的罪魁,只有他们死了,我娘才能瞑目。” 宁远舟道:“你已经杀了几十个人了,你娘的仇已经报了。” 如意冷冷地扭头看向他:“你嫌我杀性太重?你是六道堂的堂主,手下冤魂无数,有资格这样说我吗?” 宁远舟平静地点头:“有。”他直视着如意,说道,“入六道堂至今,我手中从无冤魂。就连战场上,我杀的也只是那些先对我动手的人。” 如意怔住了。 宁远舟原本不想戳破,但经历过昨夜之后,他已不想再见如意身陷仇恨之中走火入魔的模样,她实则比她自己所想要心软得多,所有对她好的人她全都记在心上。但又她实在是过于执着,只知道旁人待她好她便待旁人好,若那人遇险她就拼命去救,若那人遇害她便全力去报仇。却不去想那些人爱她的心,原本是不愿见她身陷仇恨、是望她能好好活下去的。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昭节皇后会给留下那么一句遗言?” 如意道:“她不愿意我孤单。” “并不仅仅如此,”宁远舟道,“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她这样做,是希望你通过孩子,忘记朱衣卫,忘记杀人、忘记复仇,慢慢的走入正常人的生活。”他凝视着如意,问道,“你回想一下,她对你到底说过什么?她要你安乐如意地活着,却并没有要你帮她报仇。” 如意反驳道:“她没有说不让我为她报仇,她只是让我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且一定不要爱上男人。” 宁远舟反问:“难道你不爱我吗?” “当然不爱,我只是喜欢——” 宁远舟打断她:“喜欢和爱,有什么不同?你会因为我而嫉妒、会回应我的担心,会牵挂我的伤情,你喜欢和我亲昵,习惯我的陪伴,就算是在发热谵妄,杀疯了眼的时候,你还是本能的相信我依赖我,难道这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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