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帝闻声蓦然站起:“蒋穹!” 李同光走进帐中,一笑,“如何,我说你们皇帝平安无事吧?”他自去案上取水,背对着蒋穹边斟饮,边道,“既然见到了,就替我带个话给贵国章相——皇后也行。就说我国并无久留贵国圣上之意,只要十万两黄金,便立刻放人。” 蒋穹、梧帝均是一惊。 梧帝欢喜询问:“当真?” 李同光瞥他一眼:“我既然能捉了你,自然也能放了你。” 他随手一指蒋穹,吩咐手下:“给他马、干粮和腰牌,确保他能一路无阻通过各道关卡。” 蒋穹一咬牙,跪倒在地:“唯愿侯爷一言九鼎,并善待圣上!圣上乃一国之君,若有人刻意辱之,我梧国上下勇士数万,当不惜性命讨之!” 李同光浑不在意,一笑:“既然你如此豪言壮语,那我就再加一个条件。你们派来的迎帝使,必需得是皇子之尊,否则,也配不上你们那尊贵的圣上不是?” 蒋穹愕然,李同光却已经施然走远了。 丹阳王听得双眉紧皱。 “孤记得这个执掌虎翼军的长庆侯李同光,是安帝唯一的外甥?” 蒋穹点头:“是,末将听说他的生母是与安帝一母同胞的清宁长公主,当年曾远嫁宿国为太子妃,后来两国交战,公主拼死逃回国内,受不了少苦,后来又病重便早亡。是以安帝对他多有歉疚,年纪轻轻就许李同光以高位。” 丹阳王摇头:“单凭歉疚和恩宠,他绝对坐不稳虎翼军的帅帐;生擒圣上之功,凭的也绝不止是运气。”他闭目思索着,疑虑重重,“十万两黄金,这是想掏干我大梧国库啊。外加一位皇子,这分明是冲着孤来的。他们收了钱,多半还会扣住孤和圣上不放,如此一来,朝中就只能拥立皇后之子继位。到时候君幼国贫,败亡之日,必不远矣。” 蒋穹道:“不如让英王殿下做迎帝使?” 丹阳王苦笑:“三弟他自幼残疾,打六岁起就没离过药碗。让他去安国,那便是送他去死。” 蒋穹默然无语。 丹阳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呵,长庆侯这一招,是想离间我们的兄弟情份啊。还真是一石三鸟,难怪安帝如此看重这个外甥。”他头痛扶额,感叹,“难啊,难。算了,明日朝会之上,你如实向各大臣讲述此事即可。眼下,也只能因势而就了。” 侍从正要将蒋穹抬下,蒋穹忙道:“等等!殿下,末将还有一事相求!” 丹阳王道:“说。” “末将一路进京,听到不少流言。许多人都说,圣上蒙难,乃是因为我们天道护卫叛国所致。可末将敢以性命担保,我天道诸人,无论是死是活,都是英勇之辈,绝无叛国宵小!我们可以为国战死,但不能背着莫须有的罪名!”蒋穹仰望着丹阳王,眼含热泪,目光切切,“求殿下日后在朝堂之上,为我天道兄弟正名。” 丹阳王长叹:“不是孤不想帮你,只是天门关战事远在千里之外,活着的除你之外,又尽数被俘往安都。若无实证,单凭孤一言半语,如何能还你们清白?” 蒋穹抓紧了担架,悲愤道:“难道,柴大哥他们就白死了吗?!” 丹阳王不能作答。揉着额头叹了口气——今夜需要他烦心的事,实在过于多了。无奈的也并不只有这一件。 他挥了挥手,示意侍从们将蒋穹抬下。 不多时,书房里便安静下来,只香炉中雾气缭绕升起。
第5章 第四章 如意做了个梦。 梦中雾气弥漫,然而那雾气却又如晨光一般是温暖柔明的,就像是许多年前她在昭节皇后身边度过的随意一个平凡的清晨。她知晓这是在做梦,现实中她身负重伤躺在前六道堂堂主破旧的老宅中,尚未摆脱猜疑和追捕,是不可能在温馨中安睡的。 但她好想念当初的日子,她好想那个人…… 于是梦中,她便再次听到如当年一般温柔的声音,轻轻呼唤着:“阿辛,醒醒,你不能再睡了。” 是,她不能再睡了。她必须…… 她挣扎着爬起来,便看到了昭节皇后温柔慈爱的笑颜。她本该意识到自己再次陷入了梦中,却看到那面容的瞬间,便模糊了梦与现实的距离,“娘娘!”泪盈于睫。 梦中昭节皇后扶住她:“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她便向昭节皇后倾吐这数日间的遭遇:“我不要紧。可是整个朱衣卫梧都分堂被叛徒出卖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我也在被追杀。”在这个人面前她不必伪装和自欺,所有的挣扎和心事都可以诉说,“……我想替他们报仇。” 没错,她想替他们报仇——她早已、也早就想离开朱衣卫,她应该自保和远离。但亲眼看着这么多人死去……她想替他们报仇。 昭节皇后便又问,“那,你现在安全吗?” 她在梦中和昭节皇后分析着自己的处境:…我藏的地方是以前六道堂堂主宁远舟的家,这个人心机很深沉,连我也不知道他以前还在安都潜伏过。不过娘娘你放心,这种人,我最会对付了。我之前看过他的卷宗,他也没跟我打过交道,所以多半不会识破我。我知道他的弱点,嘴冷心热,特别重视道中兄弟,还喜欢吃甜的,我只要故意在他面前露点破绽,他反而会更相信我……反正六道堂不敢查这里,我会想尽办法留下来,等养好伤再逃走…… 昭节皇后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你一定能的,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能干的。” 如意泪盈于睫:“娘娘,我好想你。” 昭节皇后同样说道:“我也想你。”迷雾渐浓,昭节皇后很快就被雾气包围,只能依稀听到声音,“千万记得我的话,别为我报仇,你要有自己的孩子,替我安乐如意地活着……” 如意上前追逐昭节皇后,大喊着“娘娘!娘娘”,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还要睡多久?” 如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男人有些模糊的面容,一时尚未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那男人又道:“上过药了,死不了的。醒了就赶紧走吧。” 这种声音,这种语气……她瞬间清醒过来——是宁远舟。 于是立刻“啊”地一声,紧紧拉住被子遮住自己,惊羞颤抖着:“是公子帮奴上的药?那,奴的身子岂不是已经被您……” 宁远舟却丝毫不为所动,“省点力气吧。既然是教坊的舞姬,就别装得三贞九烈了,不像。” 他转身便走。 如意连忙挣扎着起身,追出去:“公子等等,公子留步!”她追上宁远舟,“如意并非是想赖上公子。可求您别赶如意走,外面都是恶人,我一个弱女子,只怕一走出这院子,连一刻都活不了!” 宁远舟头也不会,自行收拾着院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上天有好生之德,公子是善人……” 宁远舟停下手里活计,看向她,一笑:“你昨晚应该听见我的身份了吧?六道堂的人,会是善人?” 如意一哑,楚楚可怜地跪倒在地,凄婉道:“您昨晚没有赶奴走,您就是大善人!求您再发一回好心吧,别赶奴走,你要奴做什么,奴都心甘情愿!” 不知有意无意,她这一跪,跪的玲珑曼妙起伏有致。领口恰到好处地半开着,恰可见若隐若现的锁骨,凌乱的鬓发缭绕在雪白的颈子上。 宁远舟一滞。凝视她许久,终于俯身向她靠近。 如意浑身微微颤抖,两人面容越来越近。宁远舟的鼻息几乎能拂上她的脖颈时,如意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的鼻息终于擦上了她的脖颈,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们几乎呼吸相缠。而后宁远舟伸出手去——拿起了如意身边放着的柴刀。 转身开始劈柴。 听到劈柴声,如意愕然睁开眼睛。 宁远舟背对着她劈着柴,直言戳破:“一个没有半分内力的人,居然能从六道堂眼皮子底下逃走,舞姬?你是白雀吧?” 如意眼波一闪,故作惊慌地扑到他身边,刻意露出破绽:“没有,奴绝对不是什么朱衣卫的白雀,公子你相信我!” “那你是怎么知道白雀属于朱衣卫的?” 宁远舟回头便见如意愣在原地,分明是哑口无言。于是抬手一指,“门在那边。” “我不走。” 宁远舟无奈叹息:“恶客难送啊。” 他上前押住如意的胳膊,一把捏住了她肩上伤口。如意伤口崩开,汗水霎时沁满额头,但如意知道,唯有这样的计中计,才能略略取信于宁远舟。剧痛中,她声音都有些断断续续,“公子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走!审我的人说玲珑姐姐是朱衣卫的白雀,我记性好,就成了罪过吗?玲珑姐姐之前是想要招揽我,可我只当没听懂。我不蠢,不想为了一点小钱就卷进麻烦……” 宁远舟手中继续用力,冷冷道:“这就从奴变我了?何必呢?一个从来没有受过折磨训练的人,居然能在我的手中熬这么久,就凭这一点,你出去了也能活得好好的。” 如意咬破了双唇,满口是血,却不肯呼痛。她似乎意识都有些模糊,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辩解着:“谁说我没被折磨过?教坊使用沾水的皮鞭抽我,你们六道堂的人用刑具折磨我,哪个不比现在痛!可就、就算再痛,我,我也能忍,因为我想活,我不想死!” 她仰头看着宁远舟,黑眼睛不知是因疼痛还是恨意而水汽泫然。她似乎依旧想以柔弱博取怜惜,眼中水汽水银一般滚动着,似是随时都会凝成泪珠滚落下来。那黑瞳子却如黑火一般腾烧着,泪水始终没有滚落下来。 不知何时朝阳跃起,晨光越过院墙落在她的身上。一瞬间盈满于睫的水汽映着明光,宝珠般璀璨。她染血的嘴唇,红得妖冶如夏花怒放。 宁远舟有片刻失神,手中力道微泄。 如意趁机抓向宁远舟捏着自己肩膀的手,重重地咬了一口。 而元禄的声音也适时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宁远舟吃痛,放开了如意。 如意立刻抱着肩膀半蜷起来,在他二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松了口气。 元禄带如意回到房内,帮她仔细包扎着伤口,边包扎边问:“宁头儿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如意楚楚可怜道:“怨我不该跟他顶嘴,我实在是不愿再被那帮人抓走了!” 可能是元禄不小心碰到伤口,如意突然“啊”的一声,抽了一口冷气。 元禄赶忙安慰道:“不痛不痛,已经好了,我现在就给你熬药去。放心,宁头儿那边,我帮你说去!” 元禄回到院子里时,宁远舟在劈柴。 元禄站在他身后,踟蹰不去——刚刚给如意包扎时元禄看到了她的伤口,这一次,宁远舟下手实在有些重。他知道宁远舟必定有自己的道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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