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不由一僵。 宁远舟轻声道:“说那些话的时候,你的心里,其实也很难受吧,从小教大的弟子,现在却变成你完全不熟悉的模样,你既心痛又难过,还不得不为了我们,挑破你以前的伤疤。” 如意一颤,别开了头。她闭上眼睛,按下心中动摇,淡淡道:“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宁远舟轻抚着她的脊背,更暖地抱住了她。耳边的声音平缓且温柔,说的是:“我明白。但我就是想象这样,抱着你。” 如意鼻子一酸——他们已经分手了,何况她本也不愿在人前流露软弱。她不想再继续陷下去,挣扎着想要推开宁远舟:“我不需你同情。” 可宁远舟说:“是我需要你。让我再多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如意的力气便这么泄下去,她低声道:“宁远舟,你别这样。你就算对我使苦肉计,我也不会陪你去那个小岛。” 宁远舟道:“这我知道。可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日,我就……”他闭上眼睛,更紧地抱住了如意。良久,才轻轻道,“只要我还在你身边,这个怀抱和肩膀,也都是你的。你累了的时候,可以靠一靠,没有人会知道。” 如意迟疑了片刻,终于慢慢放松了抗拒。 月光剔透入水,时间仿佛凝结在了这一刻。 庭院中,金媚娘远远地看着如意与宁远舟相拥,不由叹了一口气。却有另一声叹息几乎同时响起。 金媚娘抬头望去,却是于十三站在对面。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都不由一怔。 但良久凝望之后,却不约而同地同时选择了转身离去。 李同光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走出客栈。 琉璃和朱殷正等在外面,见他情状如此都不由大惊,连忙迎上前去。 琉璃扶着李同光上车,吩咐马夫:“出城,回军营。”蹬车时无意中一扭头,便望见金媚娘一身农妇装扮,正静静地站在客栈外的角落里看着她,琉璃不由一惊。随即便见先前一直镇守在客栈外孙朗走到金媚娘身边护卫她。 琉璃心思电转,立刻明白了些什么。 金媚娘用手指着自己的唇,摇了摇头,又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琉璃一凛,忙曲指勾了三下,轻轻点头,这才急步上了车。 ——那是朱衣卫旧时暗号,金媚娘心知琉璃看懂了,必然不会泄露如意的身份,便也放心离去。 乌云闭月,四面一片昏暗。碌碌的车轮声中,长庆侯的马车颠簸地行驶在路上。 李同光蜷着身子,失魂落魄地缩在车厢角落里,目光空茫地看着前方,口中不知念着些什么。琉璃为他擦着汗,心疼地问道:“侯爷,你怎么了?” 李同光抱着胳膊,喃喃道:“她说我对师父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我没有,我没有……” 琉璃一滞,轻声道:“他们胡说八道,您对尊上,自然只有一片孺慕之心……” 李同光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将她一点点地引了过来。待琉璃终于挪到他身旁后,他便将琉璃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轻轻贴着,道:“别说话!” 他将另一只手按自己心脏上,片刻后,才道:“刚才,她这样把手放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的心就跳得很急,都快蹦出喉咙来了。” 琉璃脸色瞬间绯红,李同光却全无知觉。他不死心,突然又将琉璃推到在车厢壁上,依偎进了她的怀里。琉璃又惊喜又羞涩。李同光捂着心脏静静地感受着,然而心口依旧毫无波动。 他不由露出些茫然的神色,喃喃道:“可现在,它一点都不快。” 他便闭上眼睛,故意回想如意的模样。脑海中如意的音容笑貌渐次浮现出来,他想起那年山洞避雨,他卧在石头上装睡,透过眼帘望见如意在换药。那时如意衣衫半褪,肩头雪白,肩上伤痕如红梅卧雪。想起那年他和如意比武,他打赢之后,如意第一次对他微笑,那笑容剔透如冰莲初绽。他想起自己靠在如意膝前,抱着青云剑仰望如意的面容,柔暖的天光映照在她脸上,连睫毛上都浸着光…… 他想起府中那个挂满了如意画像的密室,他在密室里喝着酒,醉酒后仿佛被如意温柔地环绕着。想起自己将绯衫的假人摆成坐像,如少年时那般依偎在“她”的身边。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李同光猛地睁眼,推开琉璃,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心意如此明了,他终于无法再自欺下去:“原来我真的喜欢师父,我自己一直都不知道……”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滴落下来。 琉璃的脸猛然从血红变为苍白,眼圈也瞬间红了。 李同光声音低哑地落着泪:“我真蠢,我真恶心……难怪她那么看不起我……” 琉璃深吸一口气,微微地颤抖着伸出手,覆在李同光的手上,轻轻说道:“侯爷,你错了。这一点都不恶心,偷偷喜欢上一个人却不自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事情。” 李同光一震,慢慢抬起头望向她:“真的?” 琉璃拢紧他的手,点头。 可就这一瞬间,变故突起——随着一声马的惨嘶,整个正在急驰的车厢突然停了下来,琉璃和李同光被巨大的惯性,猛地抛在了车壁上。 马车外,箭雨阵阵。朱殷带着侍卫们仓促应敌。 但天阴欲雨,四面一片漆黑,独他们一行人点着火把赶路。暗处的杀手们看得到他们,他们却寻不见袭击时从何处而来,竟是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一个交锋之间,几人都已中箭倒地。 原本躲在树上放箭的蒙面人见状,收起弓箭。拔出佩剑,互相招呼着扑向马车。 这一日李同光本是私访驿馆,并未大张旗鼓,随车也只带了四骑侍卫,此刻四面已无人支援。 眼看着蒙面人挥剑刺向了车厢,车厢却在一瞬间爆裂开来,李同光和琉璃齐齐杀出,倒在地上装死的朱殷也一跃而起。三人一道,同蒙面刺客恶斗起来。 激烈的厮杀中,掉落在地的火把引燃了车厢,浓烟滚滚。 朱殷也寻机放出带火的鸣镝,鸣镝拖着尖利的尾音窜上了夜空。 校场上守将吴谦看到鸣镝,意识到是李同光发令求援,连忙传令士兵集合。 客栈里,使团众人也看到了鸣镝,当即也都赶去院子里确认。 金媚娘见如意和宁远舟一道奔过来,连忙上前说道:“是安国军中的样式!” 于十三也立刻道:“离此大约三里。” “安国军营在十里以外,”如意凝眉一算,目光霎时一凛,“是鹫——李同光!” 宁远舟飞快思索着:“谁会在这时候袭击他?不可能是我们的人,难道又是山匪流民?” 如意显然已有些急了,鹫儿竟然在她不远处遇险!她尽量镇静:“他的武功我清楚,比孙朗只高不低。山匪流民不会迫到他要发鸣镝求救。” 宁远舟立刻做出决定:“我们马上赶过去。” 如意一怔。 钱昭也抬眼看去,向宁远舟确认道:“救他?” 元禄有些迟疑:“需要我们出手吗?那个鸣镝,安国人肯定也看得到啊。” 宁远舟解释道:“我们更近,安国人没我们快,而且高手来袭,就算安国的寻常士兵也帮不上忙。如果我们不管,长庆侯出了事,势必影响和谈。如果我们救人,安国人就会欠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一凛,都应道:“没有!” 宁远舟立刻分派任务:“于十三、孙朗,你们各带三个人跟我走!钱昭、元禄留守,护卫好殿下!” 众人当下各自领命。护卫杨盈的前去回防,出行救援的飞奔向马厩。如意也跟着宁远舟一道跑向马厩,上马前她飞快地在宁远舟耳边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没有多说一个字就理解了我的焦灼,谢谢你愿意出动手下,去助我一臂之力。 宁远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托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一行八人出了院子,向着鸣镝发射的方向策马飞奔而去。如意连番催马,奔跑在最前方。 而安国营中也已点齐了人马,慌忙推开校场门出发。骑兵策马在前,步兵奔跑在后。杂乱的马蹄声、脚步声扰乱了漆黑的暗夜。 林子里,李同光三人正和蒙面人殊死血战。 地上已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首。早已在箭雨中负伤的侍卫们都已不能再战,李同光身边只剩琉璃和朱殷,三人背靠着背相互防卫。 蒙面人虽也死伤不少,但到底人多势众。余下七人已牢牢将他们包围起来,正持剑和他们对峙着,伺机缩小包围。 琉璃和李同光同时低声提示:“攻西南位。” 朱殷一怔。 李同光道:“西南边的两个都受了暗伤。” 琉璃却道:“他们的阵形很象朱衣卫的飞花阵,西南位一般最弱。” 李同光眼神一闪:“朱衣卫?!” 琉璃道:“奴婢只是直觉,不敢确定。” 李同光冷笑道:“先杀了再说!” 他抢先攻了出去,琉璃和朱殷连忙跟上。三人向着西南位发起猛攻,一阵激烈地拼杀之后,果然占了上风。 李同光手中青云剑银光狂舞,如蛟龙游走,接连砍杀了三个蒙面人。琉璃和朱殷以一敌二,也各自砍杀一人,却到底寡不敌众。朱殷先负伤倒下,旋即琉璃也被一脚踢翻在地。 眼见蒙面人追杀上前,挥剑刺向琉璃,李同光大喝一声,掷出手中宝剑,一剑将那蒙面人扎了个对穿。另一个蒙面人却也从背后袭到,挥剑向李同光砍去。李同光拼着用肩膀受了一剑,趁势拉进距离,用袖中匕首一刀将那人刺死。 天地重归静默,只有烧成框架的马车还在毕博作响。李同光喘着粗气走到琉璃身边,伸手将她拉起。 琉璃挣扎着起身,尚未站稳,先一眼看到了李同光身上伤势,惊道:“侯爷,您的肩!”随即便明白过来,感动道,“您为了救我……” 李同光缓了口气,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你跟了师父那么多年,我怎么也要保你一条命。” 琉璃一滞,咬牙道:“奴婢自己来。”她奋力地站稳了身子,便要上前去搀扶李同光。李同光却突然警觉,发力将她护在了身后。琉璃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树丛中,还有几双闪着邪光的眼睛。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同光从尸首上拔起已经豁口的剑,阴沉地摆好了架势。 又一群蒙面人从树林中走出,拔剑向着李同光杀来。 李同光和琉璃挥剑迎敌。但这一次他们双双负伤在身,终于寡不敌众,一时间险象环生。 马蹄声疾,宁远舟一行人已然奔至近前。隔着一道树林,远远已可望见前方火光和刀剑声。 如意眼中一亮,忙道:“在那里!”催鞭愈急。宁远舟却忽然想起件事来,忙提醒她:“等等!”转头便去问于十三,“你带人皮面具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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