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抵着下巴压出了一个小窝,萧时善若有所思。 阳光透过纱窗,照在萧时善的脸颊上,细腻白嫩的肌肤透着光似的,纤长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 萧时善盯着账本,常嬷嬷盯着她,感觉到旁边的注视,她歪头看去,“怎么了嬷嬷?” 常嬷嬷只是想不明白,姑爷昨晚都回凝光院了,就什么都没做?看了看萧时善,常嬷嬷索性把话问了出来。 萧时善犹豫了一下,“嬷嬷,我就实话跟你说吧。” 事到如今,她可不替他瞒着了,省得常嬷嬷以为是她的问题。
第十一章 听了这番看似羞涩扭捏实则言之凿凿的话,常嬷嬷狐疑地看过去,姑娘的意思已经表达明白,这事跟她没关系,全是姑爷的问题,怎么听都像在甩黑锅。 至于姑娘说姑爷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却是不太信的,姑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跟姑娘分开了这么长时间,只要有心哪有力不足的道理。 瞧着常嬷嬷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萧时善不由得有点气闷,在这件事情上,她的话还不够有分量么,常嬷嬷竟会对她的话产生怀疑,即使有所怀疑也该怀疑李澈才对。 “嬷嬷,这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打算。”萧时善沐浴都只用从小伺候她的微云和疏雨服侍,这等闺房秘事就更不愿跟人谈论了,哪怕是她的乳娘。 她知道常嬷嬷担心她不知道笼络夫君,若是和李澈夫妻不和,又没儿女傍身,在府里的地位不稳,将来会吃亏,但完全是多虑了,她怎么可能对他不上心,分明是他难以讨好。 思及此,萧时善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跟季夫人一样难讨好。 暂且把此事撂到一边,萧时善把账本拿过来说道:“嬷嬷快瞧瞧这账目,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别说盈利了,不给我赔钱就是好的,依着目前的情况,到年底交账的时候还不知道给我交出个什么来呢。忙活一年,颗粒无收,怄都要怄死了!” 常嬷嬷对账上的情况也了解一些,“当年太太留下来的田庄铺子都是赚钱的生意,每年的出息十分可观,后来这些铺子和田地落到陈氏手里,掌管了十来年,不说多出几分收益,反而到了要亏本的地步。” “好的怎么舍得给我,不是自己的东西,才舍得杀鸡取卵啊。”萧时善冷哼了一声,她难道没有手,不会去抢去夺?吃了也得给她吐出来,还以为她是他们能捏在手里的蚂蚁呢。 放下手里的账本,萧时善随手翻开下一本,瞧了瞧各个田庄店铺的管事和掌柜,她按着太阳穴有点犯愁。现今她不光缺银子还缺人,这些人做不好,换上能做得好的就是了,她可不管他们有什么经营难处,这不是她操心的问题,她只知道这些人不能给她挣钱,这就是最大的过错。 然而没银子就请不来有本事的掌柜,请不来有本事的掌柜就不能扭亏为盈,即使萧时善舍得出银子聘请掌柜,也得有人替她去找人才、挖墙脚。 “嬷嬷,张大哥这些日子在做些什么?” 萧时善口中的张大哥是常嬷嬷的儿子张亨,因着常嬷嬷的关系,她才愿意称呼一声张大哥。几年前,她以前见过张亨两面,那人的胳膊能有她大腿粗,是能一拳打死老虎的人物,给萧时善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还能干什么,不过是在混日子,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成家立业,成天四处晃荡,不知道要干点什么。”常嬷嬷管不住这个儿子,提起来就头疼,听到萧时善这会儿突然提起他,不由得问道:“姑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萧时善是缺人手,但得是有用的人,那些个品行不良又不能做事的人她要来做什么,日行一善吗?之所以问起张亨,全是因为信任常嬷嬷的缘故,能用不用得上不好说,有个可供选择的人选也好。 往日里曾听常嬷嬷谈起过张亨,言语间总是说这个儿子每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倒是生性豪爽,爱结交朋友,似有几分侠气。 常嬷嬷不满张亨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来往,怕他跟着那些人学坏,沾染上不好的习气,她又不能时刻盯着,因而见了面总要数落几句。 在萧时善看来,朋友多了路子也多,办起事来也比旁人更方便,倘若这个张亨真是个可办事的人,那她真要好好用用他了,若是只是街上混日子的混混那就罢了,她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萧时善把自己的意思跟常嬷嬷说了一下,常嬷嬷听后先是一喜,寻思着终于能给儿子找点正事干了,而且又是替姑娘办事,既帮了姑娘又能把他约束一番,但她随后又有了担忧,怕他给姑娘办砸了事。 “这样吧嬷嬷,你先回去问问张大哥的意思,得了空我再见个面。”萧时善算了算最近的时间,过个四五日就到端午佳节了,前后几日她都没时间出府,过完端午还要去安庆侯府给老太太祝寿,如此一来就得拖到半月之后。 萧时善想亲自去看看嫁妆里那些商铺和良田,自己心里有数才不会被人轻易蒙骗,但有些地方因路途原因,不方便她亲自去看,只能从近处寻个地方瞅瞅,她看到她的嫁妆单子里有个在铜镜街的绒线铺子,矮子里头拔高个,这个绒线铺子算是她的嫁妆里比较挣钱的铺子。 她打算去看铺子的时候,顺便瞧瞧这个张亨可不可用,反正这些事情不急在一时,让常嬷嬷先去问问,之后的事情再说。 萧时善把那些账本看完一遍,微云刚回了凝光院,她合上账本,转动了一下脖子,歪头看向微云道:“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微云亲眼看着小厮把提盒提进去的。 萧时善等着微云往下说,哪知她什么话都没有了,平时微云最是细心,这会儿怎么呆愣了,没办法她只得开口问道:“他没说些什么?” “奴婢没见到姑爷,送完了汤就回来了。” 萧时善点点头,没再问什么,这回总该送对了。 之前是她对他不够体贴关心,连他需要什么都不知道,送了那个清热润燥的莲子汤去,难怪他都不抬一抬眼皮,合着是没送到点上。这次她特地让微云去厨房问了问那日二房用的什么补药,给李澈也照着做一份送了过去,如此体贴入微的关怀,他总该知道她的好了。 那边李澈回到玉照堂,换了身衣袍,走出了内室。 小厮柏岩上前说道:“公子,少奶奶让人送来了一盅汤。” 六安纳闷儿,这少奶奶昨日不是刚送了汤么,今儿怎么又来送汤了,他们公子又不爱喝这些汤汤水水。 李澈走到桌前,打开瓷盖,熟悉的药味飘过鼻间,他眉头微动,摩挲着瓷盖,揣摩起她近日的“用心”,是对此类补汤起了兴趣,还是突然想起她还有个夫君,也想学学旁人的贤惠。 他随意地合上盖子,无论哪一种,都透着敷衍。
第十二章 萧时善一心琢磨着怎么把手里的商铺田庄打理好,她虽是不愁吃穿,但手里头的现银少,遇到事情摸不出银子来,那才叫人窘迫。 待到晚间去荣安堂请安的时候,萧时善这才收回思绪,从那些阿堵物转到了现下的事情上,去老太太那边,必然要面对季夫人,躲是躲不开的。 她见季夫人的次数,比见李澈的次数都多,萧时善心里清楚,在这内院之中,季夫人是有极高的话语权的,别看二房的葛夫人为了府中事务整日里忙碌操劳,实际上也只是帮季夫人分担压力,因季夫人喜好清净,不爱沾这些俗务,葛夫人才能帮着主持中馈。平时的小事,葛夫人自己就做主了,但遇到重要的事,还是先去跟季夫人知会一声。 萧时善对她这位婆母的日子可是相当羡慕,掌握着真正大权,还不用自己亲力亲为,出门赴宴也是一帮子贵妇主动跟她搭话,处处迎合着她,里里外外都是如此风光。 在萧时善看来,跟季夫人打好关系要比李澈有用多了,因此从她嫁入卫国公府后一直想表一表孝心,对待季夫人素来是恭敬有加,初一十五去请安,知道季夫人不喜奢华,她还特地穿得素净,都快打扮成姑子了,也没见季夫人另眼相看。 萧时善对此已经不抱希望,若是哪天季夫人突然对她和颜悦色了,她恐怕还得瞧瞧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回想一下,季夫人对李澈也没有表现得如何慈爱,更不要说她这个儿媳妇了,如此一想心里倒是平衡了些。 思索间,忽然听到有人唤了她一声,脚步一停,循声望去,只见大嫂宋静娴从后面走了上来。 萧时善笑道:“大嫂也去荣安堂吧,正巧可以一道同行。” 宋静娴点点头,她与三弟妹每日里少不了碰面,私下却少有交集。她比三弟妹早进门三四年,二人的父亲同在一个衙门,且她的父亲又比萧瑞良官阶高,无形中产生了一种距离。 宋静娴不似蒋琼那般能说会道,善于交际,没有理由也没必要放下身段去结交这位家世算不上显赫但又异常美貌的三弟妹,因此两人至今谈不上熟络。 “三弟妹,苓姐儿的事,还要多谢你和三弟了。”宋静娴想到昨日苓姐儿回来时那副模样,心里就揪心,是她疏忽了苓姐儿,下头的人竟如此怠慢,苓姐儿不见了也敢瞒着不报,若不是李澈把人送回来,苓姐儿一个人在园子里乱跑,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想到这儿,宋静娴一阵后怕。 瞅见宋静娴此时的神情,萧时善心道这时候知道害怕了,早管着干什么去了,那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呆傻的孩子,可见是主子不上心,下面的人才敢偷懒耍滑,心里这般想着,口中却说道:“都是自家人,大嫂何必见外。我和夫君见到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萧时善毫不客气地把李澈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敛。 宋静娴道:“二弟妹刚有了身孕,老太太正高兴,苓姐儿的事也都处置妥当,就不必让老太太再跟着担心了。” 萧时善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这是想封她的嘴啊。 听说当初葛夫人给大公子李潜娶妻,是选了又选,要选个最是端庄知礼的姑娘,最终礼部侍郎家的嫡女宋静娴脱颖而出。 人一旦有了好名声就容易被名声所累,宋静娴便是如此,重规矩重声名,她又确确实实尝过好名声带来的甜头,这就令她愈发重视起来。 然而这般重名声讲规矩的人却有了个痴傻的孩子,口齿不清,张嘴就流口水,甚至在家宴上尿湿了裙子。 萧时善扪心自问,她或许会对苓姐儿有点怜悯,但她很难发自内心的喜欢,也做不到像李澈那样毫不在意地去抱她,只能控制着自己,不要在人前流露出丝毫嫌弃。 那么宋静娴呢,苓姐儿对她而言是不是也像一块需要藏起来的污点,萧时善毕竟没做过母亲,不懂为人父母的心,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猜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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