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瑜道:“好了,言归正传,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安毅卓神色沉敛了些,道:“走科举可以位极人臣,不过,这条路黑暗又曲折。而我去济宁堂,就可以做更有意义的事,去帮助那些真正可以帮助到的人,而不是在官场上汲汲营营,和人勾心斗角,无谓的浪费时间!” 沐清瑜摇头笑了:“你真的想的不是这样的吧,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安毅卓脸色略略一滞,看看四周没说话。 沐清瑜道:“放心,此间说话,外面听不到!”这间屋子的隔音极好,一般人也订不到。 安毅卓这才道:“沐姑娘,你不在官场,甚至不涉朝堂之事,所以有所不知!就算我走科举,也未必能一展抱负,如今,朝堂上久久未立太子,几个皇子勾心斗角。我和父亲爷爷偶尔谈论朝局,我也算是看透了。他们都只为自己的利益,完全没考虑过朝廷的利益,也罔顾东夏的利益,更别提去为百姓着想。他二位不论是谁登上那个位置,都未必是百姓之福。像我们这样的人,既不会成为他们的心腹,也不会成为他们所倚重的人。” 他看着沐清瑜,声音是透着无奈:“你说我即使走科举,为了在夹缝中求生存,是不是得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我把我的精力和智慧全都用在这里,我还有多少精力去做别的事呢?” 他的神色有些沮丧,这些话他不该说,毕竟,沐清瑜与朝堂毫无关系。那其中的弯弯绕绕,沐姑娘也未必愿意听,更未必能感同身受。 沐清瑜挑了挑眉:“如今朝堂上也不完全是皇子党,你是不是太悲观了些?” 安毅卓苦笑道:“其实我爷爷早有退隐之意,如今的朝堂,从……到那两位呼声极高的皇子,根本没把老百姓的命当命,青州的那些灾情,死去了多少百姓啊?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不止青州,东夏这几年,哪个州没闹过几次灾?可你看朝廷拨出了多少赈灾银子?七年前,雍州大灾,数万百姓身死,十多万百姓流离失所,朝廷仅仅泼出一百万两赈灾银,大皇子负责赈灾事宜,最后只有十万两到了灾地,百姓活不下去,激起民变,朝廷派兵镇压,又诛杀了数万灾民……” 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件大事,这些大事,都是东夏这十年内发生的,朝廷拨的银子不够不说,还被层层克扣,到灾民处已经所剩不多,几乎每次赈灾都会引起民变,每次民变都会有大军镇压。 他最后道:“你看,这次青州灾情,济宁堂所花的银子都比朝廷赈灾的银子多。你说朝廷有把百姓放在眼里吗?” 沐清瑜同意,她道:“你说的对,百姓的日子是苦了些!我们都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我开办济宁堂,东方公子开办的墨氏义善堂,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帮到了一些需要帮助的百姓。但真的能解决百姓的问题吗?哪怕我们投入再多。只要朝堂的方略不变,我们所能做的就有些,所以真的要改变,不是我们做多少实事。而是朝堂的方略是否能让百姓有活路!” “所以你的意思是……” 沐清瑜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心意也是好的,心中的抱负也是一腔热血。但你想错了!朝堂腐败,官员尸位素餐,权奸当道,那朝堂的方略,只会于百姓更加不利。我们的努力有些时候其实没改变什么。真正要改变的,不是那个腐败的朝堂吗?有更多如你一样有热血的官员进入朝堂去,哪怕所提的十条建言只能被采纳一条,朝堂也会慢慢的改变。” 安毅卓若有所思,神色却显得更沮丧了。 沐清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东夏这个皇帝,并不是什么好皇帝,但是那大皇子四皇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按她的想法,这一些人不行,就换一批。 不过这想法说出来是要吓死人的,哪怕安毅卓,就算对朝堂不满,也不会产生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这个时代的思想局限了他们,忠字在他们的心中还是根深蒂固的。她自然不会说出来。 沐清瑜不涉朝堂,但是这几年,因为生意的关系,她所做的事可不少,认识的人也不少。 像安毅卓这样和她成为朋友的,那是志趣相投。 但她的人脉并不仅是安毅卓这样的。 安毅卓以为她不在朝堂,对朝中的事就所知甚少,那就错了。 朝堂的事只有她想知道和不想知道,没有她不能知道的。 也由此可见,从皇帝到皇子之间,果然都只盯着那个位置,对于京城的掌控能力并没有那么强。沐清瑜觉得,如今这时机,大概有人要动手了。 不过朝堂的事,她可不掺和!
第738章 见就见呗 朝中形势说不明朗,其实也挺明朗。 现在大皇子四皇子都已经急眼了,虽然都被楚景弦给摆了一道,出了点血,但他们反倒认为。楚景弦此人重利,不顾后果,早晚要吃亏,但对付完最大的劲敌后,他却是第一个要除掉的。 昨天的朝堂上,大皇子四皇子就像疯狗似的互咬了一通。 结果大皇子这边,沐明远卧床养伤。虽然他在朝堂上还是中立的模样,不会明着帮大皇子,可故作公允的说词中夹带私货于他这样的政客来说很容易,而且更有说服力。 而明崇骏这个一向对大皇子很看好的丞相,这一年多来,先是被大皇子慢慢疏远,排挤出自己的核心信任圈子,后来是明崇骏主动疏离,站到中立的位置,再不理会夺嫡之争了。 明崇骏这个明明已经涉足夺嫡之争的丞相,竟然能退身出来,这在整个东夏历代都是绝无仅有! 外人看来,他因为一个不听话的女儿,失去了大皇子的信任,淡出了大皇子的势力核心圈,以后大皇子若登基,他也讨不到什么好。毕竟,就算明沁雪脱离明家,不再算明家女儿,这笔账,大皇子会不算在明家头上吗? 但也有些骑虎难下的朝臣们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收放自如,不愧为丞相啊。 他们是只要上了船,就只能等靠岸或翻船,中途没有下船的可能,明丞相却做到了。 却不知道,明崇骏也是感慨之极。他精于算计,善体人心,自诩洞悉一切,看不起孔熹那样的大老粗,他的儿子也是惊才绝艳,年青一辈中的第一人。 谁知道最后,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还有儿子这个双元及第的年轻俊彦,在朝事的敏锐上,都不如他的女儿? 大皇子在这番疯狗般的互咬中略显劣势,手底下一个得力臂膀被四皇子的人掀翻,抄家灭族。 而四皇子被皇上斥责,禁足三天。 不痛不痒的三天禁足,让朝臣们又开始揣圣意,皇上这是更偏向四皇子,所以皇上心中其实更属意四皇子做太子吗?这是要定下来了吗? 想想,四皇子毕竟是嫡子,皇上立嫡,也是正常的。有些尚未站队但有站队心思的,立刻向四皇子示好。 当然,也有些人还在观望,要知道,当初定远侯办皇差的时候,还敢征民女,而且杀人灭口毁尸灭迹,那样满门抄斩的大罪,定远侯都被轻拿轻放了。 这才过去多久? 皇上不动定远侯,可不是觉得定远侯罪不至死,而是因为大皇子。 于是,在这波中占了上风的四皇子志得意满。 大皇子也没有放在心上。 老四看似占了上风,却得意忘形,全然没发现他的后手。 两边都各以为自己占了优势,也便更不遗余力地打压对手,就连后宫里也不安宁,皇后和宁贵妃也斗得鸡飞狗跳的,皇上一心宠着钟嫔,对后宫的乌烟瘴气视如不见。 这种情形下,朝廷的政令与国策几乎大部分被大皇子党和四皇子党们所左右,他们不在意那些策令对百姓有没有利,只看对自己的主子有没有利。 朝堂之上,不免乌烟瘴气,混乱无序。 有人不想趟这浑水,选择明哲保身,或是远离朝堂。 相较于不学无术的沐雍,接触不到更多的葛喆等人,安毅卓不同,安太傅偶尔会在家中与儿子谈论一些朝中事,而孙子这么大了,他觉得也有必要让孙子听一听,顺便试探一下孙子对朝事是否有敏锐感知。 只不过,每次的试探都很失望,这孩子,对朝事嗤之以鼻,一心只想离开京城,说什么天下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安太傅父子一想,如今的朝政一片混乱,这孩子离开京城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安家帝师之家,大概到安太傅这一代为止,只看以后重孙子有没有这根弦了。 沐清瑜这么一说,安毅卓自是懂得的。 他沉默在原地,一时难以决断。 沐清瑜也不催他,道:“你先想想,如果你还想去青州,递个信到漪云楼,我为你安排!” 安毅卓茫然地点了点头。 满桌的好菜,是他喜欢的,但此时,却也不香了。 他食之无味地夹起一著放进嘴里,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连沐清瑜离开都没有反应。 又一次从青楼把自家太子扒拉出来,西唐的鸿胪寺卿几乎要连脸上的恭敬都维持不住了。 太子在西唐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也就算了,这是在东夏的京城,他还这么干。 他就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全吗?也没考虑过这样很丢脸吗? 李澄御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穿着中衣,赤着脚,在房间里走动,满脸的不耐烦:“崔岩琥,你最好有正当理由,不然,本宫要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崔岩琥心中泪流,他这官是不高,正四品,但也是代表着西唐来出使,即使见了东夏的皇帝,递国书的时候都可以不跪。别人见了他,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会叫一声崔大人,太子这大呼小喝的,让他有丁点的受伤。 可他能怎么办?他只能陪着笑脸,恭恭敬敬地道:“殿下,您是不是忘了?你让下官向东夏皇宫递了帖子,明日就是召见之日。” “见就见呗!”李澄御更不耐烦了:“见皇帝怎么了?咱是客,无非也就是吃吃喝喝那一套。难不成你叫本宫现在就斋戒沐浴?” 崔岩琥:“……” 斋戒沐浴当然是不至于,但是怎么着也该重视一点,他提醒太子,就是担心明天还要去从哪家青楼哪位花魁的床上挖人,挖得到还好,万一这位爷换了地方,挖不到,误了时辰,那就不好看了! 他道:“殿下,下官怕殿下事忙,所以特来提醒一声,倒也没有别事!” 这句话他说得委屈。 殿下着意惹事,把人吏部尚书的公子送进大牢后,又把吏部尚书送进来打了板子,不仅如此,他从到东夏京城开始,哪一天不惹出一番事来? 他不是怕殿下忘记明天和东夏皇帝的见面,他担心的是殿下这么到处拉仇恨,万一被谁套了麻袋,或者捅了黑刀子,他的脑袋还能好好地长在脖子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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