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他脸色平静,声音平静地叙述案情,指着折子,道:“这些,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楚景弦道:“回父皇,此案所有庭审过程,皆是公开,除了儿臣之外,京兆尹全员,一些学子,京城中围观过的百姓,还有一直派人关注此事的西唐太子,皆知!” “为何要公开庭审?”皇上有些生气,公开审的,也就是说,已经没有私下操作的可能。 他没想过楚景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以为在那样的压力和阻碍下,他至少也需要一月以上,而他只会给他七天时间。 楚景弦并没有因为皇上突变的厉色而退缩,他道:“因为那些学子们静坐抗议,儿臣若不公审,他们不依!”
第752章 坏了他的计划 皇上怒,指着楚景弦喝骂:“你一个堂堂皇子,竟然受制于人?” 楚景弦略略仰起脸,道:“父皇,他们不是一般的人,是学子,而且他们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群体!天下学子何其多?他们手中都有笔,一人一句,足以让人遗臭万年!若是儿臣不妥善处置,这些学子们轴得很,万一他们妄自揣测,颠倒黑白,儿臣本就是个纨绔,倒也不怕名声坏了,可儿臣怕他们坏了朝廷的名声,坏了父皇的英名!” 他不岔地道:“另外,这些人以为读了几句圣贤书,便所有读书人都是好的,宁阳学宫里那几个道德败坏,行下恶事的学子所做的事,他们根本不相信,还叫嚣着要以手中笔,写天下不平事!儿臣若不让京兆尹公开庭审,他们必以自己臆想测随意书写,儿臣岂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皇上:“……” 他知道那些读书人中的确有些古板又不知变通的,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动。 宁阳学宫之中发生这样的事,老七抓了宁阳学宫的山长,能做到山长的,也是一方大儒,在天下读书人中声名在外者。 他被抓了,那些读书人可不就差点疯了吗? 这事关读书人的尊严,对一向把士可杀不可辱放在刻入骨子里的那些清流名士来说,这是抓一个山长的事吗?这是打了整个天下的读书人的脸! 那些学子们静坐抗议,口诛笔伐,弹劾老七的折子用箩筐装。 皇上敛下眼中的一片晦暗之色。 这原本是他留给老九的功劳,早在李澄御面圣的那一天,他便计划好了。 楚景弦坏了他的计划,可偏偏,他竟无话可说。 他将这颗棋子打磨得好用,不就是为了让他可以冲锋陷阵吗?现在,他真的办到了! 皇上浑浊的目光盯着楚景弦,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眼下一片青黑。他缓缓道:“听说,你遇到了凶险?” 楚景弦道:“有人阻止查出真相,伏兵暗杀!” 皇上脸色沉了沉,那些人越发大胆了,老五去剿匪后,连京畿卫都不作为了,竟然能让人在城中当街刺杀! 看来,是他久没动作,他们以为他老迈昏瞆了! 他道:“量刑之事,朕自有定夺,你回去休息吧!” 楚景弦道:“是!” 三天后,皇上御笔批复。 首犯沐雍,杖三十,刺配,流放三千里苦役之地,遇赦不赦。 首犯詹云与,已病入膏肓,这半年来都在病榻与药罐陪伴中度过,日日咯血,时日无多,着安平伯府以白银三千两代替! 首犯戚林,杖三十,刺配,流放三千里苦役之地,遇赦不赦! 从犯尤金宝,刺配,流放一千里。 从犯贾玉炜,刺配,流放一千里。 …… 宁阳学宫山长,学宫发生有悖人伦之劣迹,乃严重失职,罚银千两,夺其山长之职,三年内不得复任。 宁阳学宫学监,身负监督之责,却未能行监督之事,夺其学监之职,记录在册,永不许于学宫任管理之职。 …… 由原本应该斩首的,改为流放三千里,捡回一条命,但沐府却有如天塌了。
第752章 朕理解 这些天,沐明远一直在奔走。 他已查问清楚,当初最先对桑家女子动邪念且最先动手的,便有他的宝贝儿子。他心里清楚,此事除非不查,若是查,沐雍性命不保。 他连夜写好奏折,并愿意捐献家产,只求饶儿子一条命。 他做好要在宫门前长跪的准备,但还没有跪上半个时辰,皇上召见了他。 这让沐明远的心中升起了希望。 见驾时,皇上在高高的御座,俯视着跪于地上的沐明远,他眼神冷又锐利,像一只苍老的鹰。 沐明远感觉到沉沉的压力,不敢抬头。 他心中有万千求情的话,竟然都无法说出口。 大概是第一次,他从皇上身上,感觉到那么沉重的皇权威压,也是第一次,他深深体会到君威如虎!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淡淡地道:“沐明远,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沐明远心中一突,这可不是什么夸赞的话,他以头顿地:“皇上,臣有罪,臣教子无方,请皇上开恩啊!” 皇上哼了一声,道:“开恩?你觉得这情形,朕该如何开恩?” 沐明远眼珠骨溜溜地转着,拼命地想着可以为儿子开脱之词,嗫嗫嚅嚅地道:“皇上,臣忙于公务,疏于教子,还请皇上念他年幼,不知轻重,又有同伴撺掇,才致他犯下大错。” “你的意思是说,他的过错,不全是因为他的原因,一是年幼,二是你疏于管教,三是有同伴撺掇?” 沐明远是这个意思,但是他不敢说出来。他只能继续磕头。 皇上淡淡地道:“十六还年幼?年幼倒是挺早知人事?朕还听说,早前,他常带着一帮人吃霸王餐,抢劫平民,那些平民敢怒不敢言?还去威武侯府,将侯府的裴霁在地上拖行取乐?又曾出于青楼,是青楼常客?” 沐明远听得汗水涔涔,他知道沐雍常去威武侯府欺负裴霁,这也是他默许的,毕竟那个糟老头,之所以留他一条命,就是让他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 可抢劫平民?青楼常客?他不知道啊! 孔宜佳那个废物,是怎么教儿子的? 皇上又道:“同伴撺掇?那是他耳根子软,还是顺水推舟?为何别人不受撺掇,就他被撺掇了?” 沐明远:“……”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皇上看他一眼,语气又重了些:“《礼记.大学》还能背吗?” 沐明远顿时战惶,语气颤抖地道:“能!” “那你背来朕听听!” 沐明远木着声音背:“……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 “呵呵,”皇上淡淡地道:“沐卿,修其身,你做到了吗?” 沐明远额头汗下,谨慎地道:“臣……臣做到了!” “对元配发妻下毒,扶外室上位,这就是你所谓的修其身?”皇上语气突地一厉! 沐明远大惊失色,他下的是慢性毒,足足过了一年,那毒性才慢慢地把裴漪毒死,神不知鬼不觉,怎么皇上会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他绝不能认:“冤枉啊皇上,臣虽是扶外室上位,但是那是因为拙荆身子不好,病亡之后。臣待拙荆不敢说情深似海,但结发之情不敢忘,至今,臣亦时常想起她。下毒之事,绝不曾有啊!” 皇上笑了笑,眼底却是微冷,道:“是吗?” 沐明远哪里敢认,急忙道:“的确如此,借臣一万个胆子,臣也不敢欺君啊!” 皇上又笑了笑,道:“沐卿,不管是不是你下的毒,也不管你那元配发妻是怎么死的,这都是你沐家内帏之事,朕不会管,也不想管。毕竟,内帏之事乃一家之事,与朕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的好儿子做下这件事,将东夏的脸都丢到了西唐使臣面前,朕却不能不管!” “皇上开恩!请皇上开恩啊!” 皇上站起身,慢慢地坐御阶上走下来,走到沐明远的面前,蹲下,与他平视,一张已经染了岁月风霜的脸上,笑意还挺浓,悠悠地道:“你早就投了成邺吧?” 沐明远差点把眼睛瞪出眼眶,猝不及防又震惊恐惧,他想说没有,但是嘴唇嗫嗫嚅嚅,说不出口,他又不敢承认,皇上还在位,已经先去扶持皇子了,私底下可以这么做,拿到明面上,他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皇上笑道:“你倒也不必怕成这个样子。”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一脸安慰地道:“从龙之功嘛,朕能理解!” 沐明远战战兢兢,皇上说能理解,他可不敢体会成皇上认同并赞赏的意思,君心难测。 皇上能理解的事情多了,但是,能理解也一点不妨碍他砍人脑袋。 他只能伏在地上,脑子里疯狂转着,皇上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说他的儿子,又转到他那已故的元配,然后又说到他私底下的站队? 皇上看他的样子,反倒笑了,道:“你做的时候都不害怕,怎么现在倒怕成这样?朕又没说要治你的罪!” “谢皇上!”沐明远听到不会治罪,不由松口气。 虽然知道这口气也未必就松了,皇上今天不治罪,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治罪呢? 皇上果然道:“这件事朕可以不计较,毕竟谁都想要一个好的前程!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说,这叫什么来着?人往高处走?富贵险中求?所以,朕理解。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件事就算了,但你儿子的事,算不了!” “皇上,我儿年纪小,还请皇上给他一条活路!” 皇上站起了身,幽幽叹道:“沐卿啊,不是朕不给你儿活路,是你儿没给别人活路啊!看看,你儿带着那么多人把威武侯府断腿又老迈的裴霁像狗一样在地上拖行,还天天去,还给他嘴里塞泥巴,朕说过什么没有?你儿带着人打那些平民,抢他们赖以生存的银子,其中一对夫妻还被打断腿,朕说过什么没有?你儿和人的赌输了,把人家独子眼珠子打一个,人父亲都告到朕面前了,朕说什么了没有?只要没闹出人命,都好办,你说是不是?问题是你儿子闹出人命了!” 皇上的语气这么好,这给了沐明远一丝希望,他磕头磕得更认真了:“臣愿意补偿桑家!” 皇上看他一眼,慢悠悠地道:“说说看,怎么补偿?” 沐明远道:“臣愿补偿千两白银!” 皇上叹了口气,道:“你需要补偿的,只是桑家吗?因为你儿子,朕接待西唐使臣,都被下了面子。西唐太子嘲笑我东夏律法是摆设,这些,千两白银算什么?朕缺这千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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