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多时,早起的秦桢也觉得身子累得很,递给闻夕一道眼神后转身离去。 身影微微往前走了半步,就被沈聿白叫住。 秦桢停下步伐,稍稍回眸不解地看向眸光灼灼盯着她的沈聿白。 他双眸定定地落在她的右手上,许久未开口,深沉的嗓音夹杂着些许嘶哑,“那块坠子——”停顿半响,“可以还我吗?” 秦桢:“……” 她摊开掌心,往前递了递。 本就已经不属于她的东西,就算是无意识地带走也甚是不妥。 见沈聿白没有抬手,秦桢伸出另一边手握住他的手腕摊开手塞进去,头也不回地离去,走出雅苑后的她站在璙园门口等着去和李掌柜交谈送货时辰的闻夕。 来时外头街道还是静悄悄的,再出来街道两侧的商铺都已经敞开了门迎客,四下也有不少百姓往来于各大门铺之中。 无所事事的秦桢和璙园小厮说了声,自个先四下看看,她也有些时日没有上街,对时下盛行的事物也都不甚了解,如今看到两家商铺中间叫卖的额冠遮面面饰还觉得有些新奇。 商贩也是才将摊子摆好,弯身取着最后一件面帘抬头时,觑见悬挂上方饰品后的女子,愣了下,忙招呼道:“姑娘,这些个面帘都是昨日才入的新货,我敢和姑娘保证,每样面帘京中就只有一份,绝不会出现与他人相撞配饰的情况。” 秦桢闻言怔了下,禁不住笑出声来。 如今的商贩,倒是一个会比一个做生意。 京中的世家贵女们多是不愿和他人撞饰品的,多是找来铺子为其量身定制时兴配饰,而这商贩也恰好捕捉了这些个心思,“来您这儿购买面帘的人多吗?” “多,我这会儿摆上,日头不到中央就能收摊回家了。”商贩乐呵呵地说。 秦桢余光瞥见放在摊铺边缘处的一株含苞待放的玉莲簪子,也是这摊铺中唯一的一道簪子,她伸手取来打量须臾,对商贩道:“这个我要了。” 商贩比着手势道:“三两银子。” 秦桢微微颔首,示意他帮自己装好,垂眸摊开荷包时瞥见月白色的纱裙荡起,耳畔响起稍显熟悉的声音。 “这个簪子的钱,本宫来付就行。” 听到她的自称,秦桢掀起眼眸循声看去,章舒墨嫣然一笑的眉眼映入眼帘,她挺起的肚子也比前些时日见时要大上不少,只需掠眼一看就能看出她已有身孕。 见到她在这儿,秦桢下意识地瞥眸看了眼璙园,以为她是来寻沈聿白的,道:“他在院中。” 章舒墨不解地挑起眼帘,怔愣半响才反应过来,也侧眸看了眼不远处的门扉。 秦桢没有错过她精致眉眼中闪过的思忖神思,来前应该是不知道沈聿白就在这儿,如今知晓了,也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看上一二。 看了许久,久到女官已经付好了银两,章舒墨才收回了视线,笑着摇了摇头,“本宫只是闲着出来散散心,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呢,闲着也是闲着,和本宫走走如何。” 秦桢望着女官朝她递来的匣子,没有接过,但也还是点了点头。 “本宫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姑母了。”章舒墨不疾不徐地问着,视线时不时地掠过四下的摊铺,没见什么有兴致地又继续往前走,“你这些时日可曾见着?” 秦桢沉默,她不知章舒墨知道多少。 见她迟迟未语,章舒墨侧眸撇了她一眼,了然地道:“本宫都知道。” 得知章玥被拘禁公主府中还是前几日的事情,得知后她立即前往公主府,可惜她并非是沈聿白守株待兔之人,不论说些什么,守在门口的亲卫都不敢放她进去半步。 章舒墨在门口徘徊多时,最后还是宫中来了消息,命她回府歇下。 “本宫只是想知道沈聿白是否会心软,放你进去小坐片刻。” 秦桢闻言,哑然失笑,“殿下说笑了。” “姑母天资聪颖,可惜栽在了个情上。”章舒墨在女官的搀扶下踏上阶梯,“若没有这道情字搓磨,不知要过得多么的惬意,为了还多年前欠下的情债,落得如今的模样。” 如果当初章玥没有看上入京的叶晟辉,没有破不了这道情将他拘于公主府,指不定会遇到个两情相悦之人相守一生,也不会端着这道情走完余生。 “你们尚未和离之前,姑母劝说过本宫,跟本宫说不要将心思都落在个男子的身上,若非两情相悦往后只会含冤半生。”章舒墨轻笑了声,松开女官的手入了厢房,对秦桢道:“知晓你们和离的那日,我在宫中几近要蹦破了地砖。” 那时的她并不懂章玥话语中的意思,也不觉得她的话就是对的,想着不过就是道南墙,她贵为公主,撞上又能如何,就算是头破血流那也有人在背后给她撑着。 得知沈聿白满京寻找秦桢时,章舒墨给章玥提出了死遁一事。 章玥听她说后,叹息了多时,但还是于心不忍地应了下来,前去和秦桢谈论这件事的可能性。 “可惜,不管做了多少努力本宫都和你不同,和他依旧不是一路人。” 秦桢不知该如何回她的话,平静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落入厢房中,房中早已经备好了吃食和清泉甘露,一式两样,就连自己那份也已经备好了。 显然是有备而来,也确实如同她所言,不是来找沈聿白的。 秦桢搀扶着章舒墨落座,替她整理了下软榻上的靠垫,慢条斯理地道:“民女和沈大人,也不是一路人。” 章舒墨轻扇糕点闻着气味的手势落在半空中,抬眸睨了眼神色不变的女子,又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道:“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能预知得到呢,本宫前些时日寻你为了见他一面时,也没想过会想要将他放下。” 秦桢眸中的笑敛下,霎时间看向她,她笑容中满是真诚。 章舒墨知道,一时之间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可她就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她还是这些日子才想清楚的。 比起纠缠不清往后落得和姑母一样的两面为难的场面,不如当机立断斩去不该有的情丝,与驸马好好相处。 和驸马成婚并非是她的本意,只是那年的驸马身骑骏马游街时,着实像极了年少初遇的沈聿白,不论是身形还是神态,举手投足之间都颇具风骨。 更何况相处这些年,她也渐渐明白过来,驸马就是驸马,沈聿白就是沈聿白,不过身影再如何相似,他们都不是同一个人,就好似驸马温润如玉,沈聿白则似高山寒冰,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件事章舒墨不会和秦桢说,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与驸马成婚的初衷,且她今日寻秦桢也不是为了这点风月之事,沉吟须臾,她道:“叶煦真的没有再找过你?” 话题变得太快,秦桢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摇完头她才隐隐升起警惕之心,凝神看着对面的女子,谁知下一瞬就听到章舒墨道:“他就在京中,一直都没有离开。” 秦桢神思倏地绷紧,不明所以。 她不大明白章舒墨的立场,对于叶煦一事她看似有些担忧,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细看下,更多地像是对章玥的担忧。 看清这一点后,秦桢紧凛的思绪回落几分。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章舒墨颔首,不觉得意外,“他若是不想你出事,定然不会贸然出现在你的视野之中,只是他在京中,却没有被寻着——” 她着意停下话语,没有讲完。 未尽的话语秦桢却听明白了,交叠握着茶盏的指尖叩了下云纹,如今这偌大的京城之中,表露于明面上想要保住叶煦的人,只有章玥一人,也只有她才能够做到将叶煦护住,不让人寻着。 眸光凝着她多时的章舒墨见她眼眸闪了闪,想来也是明白了,呷了口清泉水润了润嗓子,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若是哪日他寻你了,还要麻烦你把本宫的话转告给他,不管躲藏多久,终有一日会被寻到,本宫只希望他到时候能念着姑母对他的恩情,不要拖累姑母。” 姑母是欠叶晟辉,但不欠叶煦。 秦桢‘嗯’了道,应下了。 余光瞥见窗棂外的街道上经过的熟悉身影时,她眼神怔愣地跟着那道身影离去。 章舒墨听秦桢应下也松了口气。 她也是单相思过的人,想想就知人若是到了尽头之时,最想要见到的人是谁,况且这京中,和他关系甚密的,也就只有秦桢了。 思及此,她笑了下,道:“叶煦出事的翌日,沈聿白入宫回禀皇帝,那时就替你取得了口谕,保——” 话语还未落下,就见秦桢微拧着眉眼站起来。 章舒墨凛神,不解地回眸望去,只瞧见一个上了年岁的女子捏着年轻男子的耳朵,骂骂咧咧地离去,其余的再也没有瞧见。
第63章 两道身影很是陌生,别说章舒墨不曾见过,身边记事的女官也没有见过。 章舒墨眼眸流连多时满腹狐疑地收回目光,掠向视线定定看着陌生身影方向,随意耷拉在茶盏上的指节一寸一寸地收紧,绯红血色透过白皙指腹露出。 “是你认识的人?” 陡然响起的问询令秦桢沉淀雾气的眼眸颤了下,涟漪目光不疾不徐地收回,轻轻地‘嗯’了声。 被姨母牵着手踏入沈国公府门槛的那日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秦家大伯母和几位堂兄妹们,就连她和沈聿白和离之后,也不曾寻着秦家大房一屋,方才得知大房在她被姨母带走不久之后,举家搬迁离开了盛京。 而如今,他们又回来了。 神思中掠过适才大伯母拧着大堂兄耳朵离去的那幕,秦桢的眼皮子不由得跳了下,她呼了口气,无意在这件事情上言语过多,又把话题拉扯了回去,“殿下适才提到叶煦出事翌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章舒墨就知她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催促她必须要将适才看到的事情言说,而是顺着她的话道:“那日沈聿白入宫回禀皇帝时,替你求来了道口谕,护你在此事之中不被大理寺叨扰。” 秦桢闻言,转动着茶盏的指尖微微停下,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你不知道?”章舒墨见状神色沾染上些许惊诧,还以为沈聿白就算再不想将秦桢牵扯入这件事中,也应该和她透露分毫消息,毕竟他可是在追求这位姑娘。 秦桢摇摇头,是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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