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放心吧。”盛媗应,卫衍停在她前头三五步的位置,没有跟着卫南霜和卫稷一起走,盛媗看着他。 “看不出来你没睡好。”卫衍说。 “嗯?”盛媗愣了一下,卫衍不仅没走,又折回来了。 盛媗其实看卫衍没走,就已经想到上次他说要带她见太子的事,难道这么快就要去见太子了?这会儿太子不是应该在马场吗? 盛媗迂回了一下,问:“世子哥哥不去骑马吗?” “守你。”卫衍晏然自若地吐出两个字来。 盛媗:“……” “你很久没骑过马了?”卫衍问。 盛媗的目光不自觉看向草场上骑马的人,思绪随着卫衍的话有点飘忽。 “是啊……”她应。 兴陵的皇家林场再大,也比不上边关辽阔无边,在边关的草原上打马飞奔的时候,人会有种“世间无处不可去”的自由无惧的感觉,仿佛红尘尽消,要超脱出尘去。 不过,她倒也不是嫌这里的场子小,而是很多人都在骑马,千金小姐也好,世家公子也罢,还个个骑术稀疏,她若参与进去,定会引得很多人瞩目。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兴陵恨不得找个壳子背着,不想这么高调,免得招惹是非。 “你真的不想去玩一会儿么?”卫衍问。 是骑马,不是玩,怎么说的她像卫思思那种小鬼头似的,盛媗心里纠正,嘴上只说:“世子哥哥呢,你也真的不去玩一会儿吗?” 她刻意加重了“玩”这个字的话音。 卫衍失笑:“我骑术不佳,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卫衍说这话的时候,清凌凌的眸子含笑看向她,越是这样温和清湛的眼神,被看着的人越能在其中窥见自己的欲望或恐惧。 盛媗窥见了自己的恐惧。 更准确的说,是愧疚。 初见卫衍,是宣德十七年的秋天,皇帝带着卫国公等一干重臣微服私访至沧州关阳郡。盛媗那时候离了云安城,正好也到了更靠近前线的潢武县,在庆城看望自己的父亲。 盛媗那时只八岁,性子极是霸道要强,从兴陵来庆城的公子哥们儿聚在一块儿议论她,说她好好一个姑娘家举止打扮假小子似的,低俗市井,粗鄙不堪,这些话被盛媗知道,气得不行。 从兴陵来了许多人,过了几天不知谁提议说要赛马,盛媗决意借此机会教训教训那些屁用没有、只敢背后嚼舌的小白脸公子们。 少年人的赛马没大人参与,盛媗一个姑娘,骑的马却是大人才会骑的成年烈马,她穿一身红衣骑装——衣裳是她翻箱倒柜特意找出来的,就这么一件够花哨的——雄赳赳一登场就给了世家公子们一个下马威。 “我一个,挑你们一群。”盛媗拽着缰绳昂着头,居高临下看着入场的少年们。 小白脸们本事大不大盛媗不知道,反正气性挺大,一听她下战书,立马叽哩哇啦一人朝她放了一句狠话,但人太多,叽叽喳喳捣了麻雀窝似的乱喊,她一句也没听清。 莺歌燕舞养出来的小公子们,骑术哪里比得上马背上长大的盛媗,眼看谁也不是她的对手,在她折返的时候,小白脸们自发地分成了两拨,一拨本就落后的破罐子破摔组成一个阵型,围着她将她困住,另一拨人趁这时候赶超她。 盛媗怒火中烧,这些兴陵来的小白脸本事不大,心眼倒多! 好在她也不笨,要比混,世家子怎么能混得过假小子? 盛媗目光一扫,视线里扫到一个极清瘦的少年,他长得极好看,但骑术却很烂。 盛媗一甩鞭子,长鞭长了眼睛似的飞出去,准确无误地缠在了清瘦少年的身上,盛媗这时候还有心思去打量那少年的神色,本想看他惊慌失措,但意外的,他只皱了皱眉,好像这样的情形司空见惯。 盛媗没工夫多想,手腕本能地一收,那清瘦少年被她长鞭卷落,登时在空中撞落一大片的人。 阵型被冲散,盛媗一拽缰绳,烈马打了个响鼻前蹄飞踏,纵跃出去。 最后,盛媗还是赢了。 她在终点等着少年们陆陆续续过来,那清瘦少年走在最后,不知是哪家的金贵公子,周围围了一大帮奴仆担惊受怕地问这问那。 盛媗只看了两眼,嫌弃地移开了目光,她骑在高头大马上,挽着手里的长鞭说:“我说了,我一个可以挑你们一群。”她倨傲地扬了扬头,神色分外嚣张,“我赢了。” “你胜之不武!”有人喊。 “噗!”盛媗“噗嗤”一声笑出声,“难道你们围困我就很光明正大吗?” 盛媗目光一转,看向已经走近的清瘦少年:“呵,弱得跟个小鸡崽子似的,你们这些兴陵来的大少爷还真是出息,养尊处优就罢了,背后说人倒厉害,可正儿八经比的时候,却没一个顶用的,啧,羞不羞?” 那清瘦少年仰头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气愤或羞恼的表情,有的只是漠然。 盛媗那时候不知道那少年就是卫衍,也是后来才知道,小卫衍自小身体羸弱,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弱症。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混账啊。 卫衍的骑术,也是真一般啊。 盛媗收回思绪,悄悄瞟了卫衍一眼。他说自己骑术不佳,想来是真的没什么长进。 或许,兴陵城的轻歌曼舞,与边关的扬鞭跃马踏黄沙,注定是不相合宜的。 “在想什么?”卫衍轻声问。 盛媗垂眸:“……没什么。” 卫衍看了她一会儿,转开了目光:“看他们骑马,我倒想起了一些少年时的趣事。” 盛媗:“……” 这话是不是有弦外之音?是不是? 盛媗探究地打量卫衍的神色,卫衍这时候忽然转回了目光,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盛媗:“……” 不行,敌不动我不动,绝不能先露怯。 万幸,这时候玄羽过来了:“世子,那边开始了。” 卫衍深看了盛媗一眼,终于收回了视线,他提步朝马场那边走,对盛媗说:“太子在赛马,我带你去看看。”
第15章 赛马 赛马的规则和打马球很相似,全场只有一个鞠,没有长杆,每方四人一组,骑马的同时用马鞭鞭使鞠球,谁将鞠球打进赛场中央的地洞,这个人所在的一方就是赢家。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光单单用鞭子将鞠打进洞里这一项,就非常考验用鞭的技巧,毕竟鞭子抽下去的力道很难让鞠走直线,再加上这过程中还要骑马,而别人也会挥着鞭子来阻拦。 盛媗和卫衍到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赛场上角逐正酣。 盛媗没见过太子,但皇帝的几个儿子都生得分外俊朗,而太子的五官和皇帝长得有五六分相像,盛媗很快就认出来了。 “那个就是太子。”卫衍抬手指了一下。 “我知道。”盛媗说。 “你知道?”卫衍偏头看她,他身量极高,看她的时候狭长的眸会微微低垂,睫羽轻覆,神情看上去极是温柔。 盛媗怔了一下:“……知道啊,陛下的儿子们都长得挺好看的。” “是么。”卫衍淡声咂了一句,转开目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唇角好似讥讽地勾了一下。 盛媗没太看清。 说实话,太子的骑术还不错,至少在这些人中算是佼佼者,但盛媗极擅骑马和用鞭,用她的眼光衡量,就觉得太子的本事不太够看了。 盛媗有点失望,虽然明知兴陵的贵族们不可能和边关的骑师们比较,但她就是失望。 太子参赛,但同场的人显然没有相让的意思,盛媗看了一会儿,怏怏说了句:“太子快输了。” 卫衍看她:“想赢?” 本来不是她比赛,赢不赢的也没什么,但她过不了多久就要嫁给太子了,心底总还是希望太子能赢,只是…… “想有什么用……”盛媗嘀咕。 她的话刚说完,身侧的人提步朝场上走去,她只愣了一瞬,刚要叫“世子哥哥”,就看见卫衍一个纵身,不知夺了谁的马,突然纵马加入了比赛。 卫衍一加入,局势骤然逆转。 追风戏鞠,飒沓流星,从前清瘦羸弱的少年,如今已长成惊才绝艳的青年。 盛媗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技压众人的人是卫衍! ——时移事迁,当初那个废物小点心竟然这么厉害了! 日往月来,经年过去,如今的卫衍就算是盛媗,她也没把握能像当年一样取胜。 在卫衍的襄助下,这场比赛毫无悬念,是太子一方获胜。 “卫世子。”太子下了马,“卫世子向来不爱凑这样的热闹,怎么今天对赛马有兴趣了?” 卫衍远远看了盛媗一眼:“媗儿很想太子殿下能赢。” 卫衍这话说的不客气,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虽然是事实,但这个“我帮你赢”的事实不能就这么说出来。 好在太子听见“媗儿”两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深想卫衍的话,只循着卫衍的目光也朝场外看去。 魏绍恒想起来了,是盛媗,他将来的太子妃。 远处的姑娘穿了一身红锦骑装,乌黑发亮的长发高高束着,露出圆润可爱的额头。她五官生得精致,日晕下看起来眉目如画,尤其一双眼,顾盼生辉,即使隔得很远也能将人一眼吸引过去。 魏绍恒一直以为边关来的女子多半粗俗无礼,所以从遵州回来后没急着见这个未来太子妃,但今日一见却分外惊艳,她乖乖巧巧站在那里,惹人怜爱得很,而这种乖巧与兴陵的女子不同,倘若说兴陵的女子温柔似静湖,那盛媗便是娇俏如澈溪。 卫衍瞥了魏绍恒一眼,见他眸子隐隐发亮,卫衍眼角微沉。 “卫世子唤盛姑娘“媗儿”,看来十分亲近。”太子道。 “同住一府,自然亲近。”卫衍淡道,语调慢悠悠的。 太子看卫衍一眼,提步走过去。 “见过太子殿下。”盛媗行礼。 魏绍恒想搀扶她一把,但碍于人多,又碍于礼数,还是克制住了,只忙叫她免礼。 魏绍恒道:“自归兴陵,临近狩猎,庶务繁多,没机会见一见你,是孤失礼。” 盛媗抬眼看太子。太子仪表堂堂、五官端俊,生得十分俊美,他的声音是沉而厚的,给人一种宽和仁让的感觉。 盛媗松了一口气:“不打紧,朝事要紧,臣女反正会长久待在兴陵,晚一点见也无妨。” 魏绍恒微微笑了笑:“是,今日就见到了。” 魏绍恒又看了看卫衍,问盛媗:“你如今还是住在卫国公府?” 盛媗随着太子的目光也看了卫衍一眼,有点莫名:“嗯,卫国公府的人都对臣女很好。” 魏绍恒点点头:“住的可还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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