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影是本王的马。”卫衍打断她。 “……是哦。”盛媗低下头,是她一时忘了,慷了他人之慨。 卫衍没说话,盛媗只敢悄悄抬眼看他,隔着一张面具又看不到什么,她心想端王该不会一生气把她扔在这里吧? 一想到这里,盛媗已经开始计算能不能在天黑前走下山,在山上过夜她倒不怕,只是还得让端王给柳姨她们带个话,免得她们担心。 盛媗胡思乱想的时候,卫衍沉缓的嗓音低低地传了过来。 “过来。”卫衍说。 盛媗抬眼看他,方才安静了有一会儿,这会儿虽然隔着面具,但盛媗在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里已经看不出什么恼意。 盛媗捉摸着是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解释一下,还是直接扑通跪地、认错请罪,前者对哥哥那样的人有用,后者对爹爹那样的人有用,端王更像哪一种呢? 盛媗一边思量,一边朝卫衍挪步。 卫衍耐心等了一会儿,人总算走近了,他伸出一只手,语气有点无奈:“再磨蹭天暗了,上来。”
第18章 送药 不知道是因为天色暗得太快,还是马走得太慢,盛媗坐在卫衍身后,觉得下山的路格外漫长。 林间的路蜿蜒起伏,马小跑起来甚是颠簸,盛媗觑着身前人孤拔的背影,觉得端王可能还在生气,说不定一个不高兴,就会趁着她的手没抓紧故意将她颠下去,所以一路上盛媗都紧紧揪着卫衍的袍子,华绸的锦缎被她手心攥得皱巴巴。 远远能瞥见山下营帐的光的时候,盛媗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对卫衍说:“殿下,你能慢些吗,可否容我包扎一下手上的伤,我怕柳姨她们看到了担心。” “包扎了照样知道你受伤。”卫衍头也不回地说。 盛媗心想那也比露出血口子好,但到底没开口,这会儿脑子转得快,她卖乖地就势说下去:“对不起殿下,方才是我太莽撞了,面对一头发狂的猛兽竟然自作主张地冲上去,是我笨,是我冲动。” 卫衍骑马的速度慢了些,但对盛媗的道歉没有回应。 不过马能慢一点,盛媗就能松开揪着卫衍的手抽空包扎自己,她身上没有布纱,准备从衣摆上撕下一截,但她还没动手,身前的人隔着肩头忽然递过来一张雪帕子。 “用力伤口会开裂。”卫衍道。 盛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接过帕子:“多谢殿下……” 帕子不知是什么料子,摸起来很柔滑,映着叠掩的树枝漏下来的几缕月光,倒衬得帕子比月色还皎洁。 盛媗用牙齿打配合,简单包扎了手上的伤,又想起来说:“我回去把帕子洗干净,之后送还给殿下。” 卫衍:“……” 卫衍没说话,但盛媗却奇异地辨别出他不是“懒得搭理”,而是“无言以对”。 帕子是比较私人的物件,盛媗本来是想着这一点才要还的,但卫衍这个反应,盛媗马上又说:“若殿下觉得麻烦就算了,这帕子我会自行好生处置。” 也是,天潢贵胄么,一张帕子算什么,若她非要还,保不齐端王以为她借口还帕子故意接近他呢。 盛媗以为卫衍不会再开口,重新小心翼翼地揪住了卫衍的袍子——先前被她紧攥的地方,已经攥出了两个小揪揪,她很容易抓回去——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前的人忽然略微偏过头。 月华如水,笼得玄铁面具泛出的冷光都是模糊的,卫衍八风不动地说:“你先还马。” 盛媗:“……” 到了快要看得见人的地方,盛媗和卫衍就都下了马,卫家的人已经等在进山的路口,一看见盛媗露面,急忙都迎上来。 柳氏打头阵:“好孩子,可真是吓死我了!端王带你上山我和你卫叔叔都不知道,卫衍那孩子也是,不知道跟家里大人说一声,我和你卫叔叔听见六皇子回来禀话说遇到熊了才知道,你怎么样?” “我……” 卫南霜上前:“听六皇子说那熊是你和端王殿下合力杀的,你这么小的身量,怎么敢……你、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 “呀!”卫思思叫了一声,指着盛媗的手,“媗姐姐的手受伤了!” 盛媗:“……” 她几次想说话,但被三个人轮流堵得没机会开口,她索性不做声,等她们问完,可她一闭嘴,柳氏、卫南霜、卫思思三个人,谁都不问了,全都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等她回答。 盛媗:“……” 她默了默:“我没事,真的没事,这伤不是对付那熊的时候弄的,是事后我走路不小心,自己跌了一跤,在石头上划拉了一下,只是一个小口子,估计两三天就好得没影儿了。” 柳氏和卫南霜都松了口气,卫思思还不懂熊有多危险,只望着盛媗被帕子包扎起来的伤口,咧嘴吸气,好像疼的是她似的。 柳氏道:“碰到这种事你就该躲得远远的,怎么都不该你一个姑娘家上去,皇子公主们自有护卫,你何必犯险?今日万幸无事,若你真有什么,我将来闭了眼,见了你母亲我如何交代?” 盛媗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她这个做女儿的印象都已不是十分深刻,而她的母亲,那时候恐怕也未曾想过自己的女儿有朝一日需要托付她人,既无所托,其实柳氏便也无需交代什么。 看着柳氏拍着胸口松一口气的样子,盛媗忽然想,若母亲还在的话,今日大概就是柳氏这般吧。 她眼眶蓦地发热,好在暮色深重,将她的动容掩藏得极好,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本能地转过脸去,不想叫任何人看见她的泪光。 盛媗转过脸之后,才发现端王已经不见了,卫稷和端王说过话,正往回走。 盛媗问:“卫稷哥哥,端王殿下呢?” “走了。”卫稷回头看一眼。 走了?就这么走了?盛媗循着卫稷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片朦胧的暮色,连个背影都没有。 一早端王招呼不打突然出现在帐子外,晚上端王依旧招呼不打突然自己回去了,盛媗莫名想起了话本子里写的“田螺姑娘”,再回想山上的事,恍惚竟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今日的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 盛媗收回目光,才反应过来没看到卫衍和卫襄,卫襄狩猎回来大概还在陛下那边,那卫衍呢?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卫衍应该在,哪怕别人口中他从来是个不管闲事的人。 “世子哥哥呢?”盛媗问。 “他回府去了,”卫稷道,“可能还没回来。” 直到盛媗洗沐后准备歇下,她也没看到卫衍。 流苏没跟上山,听盛媗大致讲了一遍山上的事,讲完流苏又以担心为由实则为了满足好奇心,要求盛媗再详尽地讲一遍。 盛媗哀怨地看着流苏,一脸“你到底是不是我丫鬟”的怀疑,她推她出去:“不讲了不讲了,我要睡了。” “盛小姐,您睡了吗?”盛媗刚说完,忽然听见帐子外有人问。 帐子里的吵闹一下子安静下来,外头沉默了片刻,又问了一遍,这回盛媗听清了,是玄羽的声音。 盛媗穿了外裳起身往外走,心里犯嘀咕:玄羽这时候找她干什么? 等盛媗掀开帐帘,看到站在玄羽之前的卫衍时,她就更迷惑了:“世子哥哥?” “嗯。”卫衍极轻地应了一声,“听说你受伤了。” “啊……”盛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嗯,一点小伤……”你再晚个把时辰过来兴许就彻底愈合了。 “小伤也是伤。”卫衍声音温和地一拂手,“我来送金疮药。” 玄羽上前,奉上一个小药瓶。 “世子长兄?” 盛媗刚要伸手,围帐另一侧走来两个人影,打头的人影一开口,盛媗就听出来是卫南霜。 卫南霜带着丫鬟画眉走近:“世子长兄怎么在这?” 卫衍抿了一下唇,卫南霜对他的事不敢有兴趣,马上又对盛媗说:“是母亲叫我来送药的,你手上虽是一点小伤,抹了药也能好得快……”玄羽捏着金疮药没收,卫南霜这时看见了,“世子长兄……也是来送药的?” 卫衍:“……” 盛媗本来以为卫衍是从卫家人口中知道了她受伤的事,可听卫南霜的意思,卫家人显然没和卫衍说起。 “世子长兄怎么知道媗妹妹受伤了?”卫南霜好奇问。 盛媗跟着转眼看卫衍:对啊,怎么知道的? 就连卫家人都是看到她本人才知道她划伤了,山上那时候乱糟糟的,不会有别人注意到她那一点小伤,卫衍从哪里知道的?总不可能是那个锯了嘴的闷葫芦端王告诉他的吧? 卫衍:“……” 卫衍:“我听端王提了一句。” 盛媗:“……” “原来如此。”卫南霜倒是点点头,“长兄的药定是最好的,看来我的药可以带回去了。” 盛媗赶忙从画眉手中把药收下,憨憨地朝卫南霜笑起来:“那可说不准,没准儿我山猪吃不了细糠呢。” “胡说!”卫南霜伸手拍了她一下,“你若是山猪,我们岂不是跟着变京猪了?好了,不跟你闲扯,你抹了药早些歇息。” 卫南霜带着画眉走了,玄羽看了卫衍一眼,又上前递药。 盛媗伸手接,心里还是有点奇怪,真是端王说的?卫衍从国公府过来该是很晚了,怎么大半夜卫衍和端王都不睡觉,两个人还见面闲聊? 盛媗想不通,最后总结为“卫衍和端王是真的关系好”,她原本关于这两个孤僻的人是怎么成为好友的诸多怀疑,此刻起全烟消云散了。 “多谢世子哥哥。”盛媗说。 卫衍眉眼弯了弯,嗓音温沉:“乖,早些歇息。” 卫衍说完没动,像是在等着她进帐,盛媗刚要转身,袖子被流苏扯了一把:“姑娘,山上……那是什么?” 盛媗抬眼看过去,就看见狩猎的山上冒出了许多忽明忽暗的光点,应该是火把。 盛媗没多想:“或许是因为白日山上有熊出没,所以陛下派人去排查了吧,免得有人再遇到。” “哦。”流苏点点头信了。 “……世子哥哥也早些歇息。”盛媗进帐前又说了一句。 卫衍“嗯”了声,等盛媗进了帐,他重新转头看山上忽隐忽现的火点,不知想到了什么,卫衍微微蹙起了眉。
第19章 善心 围帐外头闹腾得很,像是有很多人走来走去,盛媗是被闹醒的,想问问流苏,叫了几声没人答应。 等盛媗自己起了身,流苏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盛媗还有点困,皱着眉打了个哈欠。 流苏压根没理会盛媗的问题:“姑娘,我听外头有人议论,好像说、说池公子出事了。” “什么?”盛媗系腰带的动作一顿,“谁出事?池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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