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太子躬身立在殿中央,对着龙椅上的皇帝道:“此回旬州水患,旬州百姓遭劫,流离失所,死伤者不计其数,如今虽灾情平复,但后续赈抚、重建,仍是兹事体大。此等重大灾情,若在赈抚一事上,地方官员稍有徇私,便会祸及无数百姓。民生重于天,儿臣自请,前往旬州督领赈灾,必定将所有百姓安置妥帖,保证不起民怨,不起暴/乱。” 魏绍恒自从被罚跪之后,回到东宫,闭门反省了数日,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这回,是因皇帝要派人去旬州督办赈灾,他才特意进宫请旨。 之前外室冯氏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如成和侯所料,为了皇室的颜面,这件事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皇帝帮儿子擦了屁股,并不代表他不生气,不然,也不会罚魏绍恒在承平殿外跪了一天。 皇帝的气还没消,刚下朝,看到一个混账儿子,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要去旬州?”皇帝意味不明地问了句,眼神冷而讥诮,“你在朕眼皮子底下都能做出这样没德行的事,还敢请旨去旬州,你是去赈灾,还是去敛财。” 皇帝不是在问,而是给魏绍恒的请旨一下子定了性。 魏绍恒立马跪下:“父皇,儿臣知错,以后绝不会……” “知错?你草菅人命,一句知错就能一笔勾销?你去问问冯氏肯不肯。” 皇帝语气平然,既非厉声呵斥,也非苦口婆心,这样的毫无感情,反倒显出帝王的威压,轻描淡写,却像山一样压在人肩头。 魏绍恒抬不起头来,只能无力地重复:“儿臣真的已经知错了。” 皇帝哼笑了声,不置可否:“朕将冯氏留在宫中照看,是为了保皇家的颜面,你若不是太子,朕早夺了你的亲王位分赶去做庶民,朕不会取冯氏的性命,朕要你记着今日之事,若再犯,这个太子之位,还是给你几个皇弟坐吧。” “……儿臣谨记,绝不再犯!” “陛下。”魏绍恒刚磕了个头表决心,承平殿外进来个小太监禀话,脸上竟有喜色,“陛下,端王殿下来了。” 魏承砚…… 魏绍恒脖颈一僵。 而倚在龙椅上的皇帝方才一直面无表情,这时神色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坐直身体:“快传。” 魏绍恒悄悄抬起眼,看皇帝的神色,将皇帝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同样是儿子,面对他的时候,只是一个无情的帝王,面对端王,才是一个父亲。 魏绍恒咬咬牙:“父皇,那旬州的事……” “旬州,本王要去。”卫衍一步迈进殿中。 卫衍见到皇帝也不行礼,施施然站着,居高临下看向跪在地上的魏绍恒。 魏绍恒面上刺痛,只觉得颜面尽失,他微微偏头,仰脸只见玄铁的面具反射着外头的日光,勾勒出一个锐利的面部轮廓,面具泛着的冷光,像是某种嘲弄的目光。 皇帝无视了卫衍对魏绍恒的轻侮,只问他:“你方才说什么,你也要去旬州?” 卫衍看了皇帝一眼,像是不太想看到他,很快移开视线,随便盯着殿内的某处:“是。” “你去旬州做什么?” “赈灾。”卫衍答,说话的时候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显得很不耐。 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到底没开口。 “陛下考虑好了么。”卫衍催,其实殿中的静默只片刻,但他像是急着要离开,片刻也等不得。 皇帝默声看着他,帝王的目光天然带着冷意,但这时,更多被无奈和愧疚掩盖。 “……朕准了。”皇帝良久道。 “谢陛下。”卫衍对这个结果没什么意外,得到结果他转身就走,从头到尾没叫过一声“父皇”。 魏绍恒跪在一边,牙关已然咬得发酸,他不死心,还想开口,卫衍却仿佛料到了一般。 在魏绍恒开口之前,走到殿门口的卫衍忽然停住脚步,回首看他:“太子殿下一场大婚,惹得满城非议,与其想着远去旬州沽名钓誉,不如先在兴陵捡回自己的脸面。” 这话实在不客气,皇帝都拧了眉,魏绍恒转头看卫衍,如果目光能杀人,在这承平殿他就已将他碎尸万段。 而皇帝到底没说话,任由卫衍造次之后离开。 * 盛媗这两日睡在客房,早起后,听流苏说阿左阿右在帮端王收拾东西,像是要出门,她连忙去问。 到松霖院的时候,先在院子里看到了阿左和阿右,他们收拾的东西极多,足足装了五六个箱子,盛媗心道,这怕是要出远门。 “阿右,殿下这是要去哪里,收拾了这么多东西?”盛媗觉得阿右比较好套话,找到阿右问。因为不知道卫衍在不在,她声音压得低。 阿右看盛媗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悄悄说话,好像做贼似的,他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殿下要去旬州。” “旬州?殿下去旬州做什么?”阿右走到哪里,盛媗就跟到哪里。 阿右想了想,反正主子也没说不能告诉盛姑娘,就干脆抖落干净了:“殿下去旬州赈灾的,但这只是由头,前几日得到消息,说是钱庆在旬州露了踪迹,殿下要亲自去抓人。” “什么!?”盛媗才知道钱庆这事。 知道这个消息,盛媗便不再缠着阿右了,直接问:“殿下呢,殿下在哪里?” “在雅厅。” 盛媗便去雅厅,不过在路上的时候,两个人就碰到了,卫衍正从雅厅回来。 盛媗迎上去:“殿下!” 卫衍知道瞒不过,也没打算瞒:“不行。” “殿下,你去旬州能不能带上——啊?”盛媗辟里啪啦说了一串,才发现卫衍未卜先知,已经回答她的问题了。 “啊?”盛媗急了,“为什么不行啊?” 卫衍脚步沉缓,盛媗围着他小蝴蝶一样转来转去,他也从容不变,一边往松霖院走,一边答她的话:“此去旬州可能遇到危险。”他瞥一眼她,在她开口前,截断她的话,“本王知道你不怕危险,但你以什么身份去,本王护卫的身份?本王身边从来没有女护卫,你瞒不住女儿身,迟早暴露,也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怕是会打草惊蛇。” 盛媗还没说出一句整话呢,想说的就全被卫衍给驳回了,她只感觉胸口憋了一口闷气,不吐不快。 “不成,我得去。”盛媗伸手扯卫衍的袖子,“殿下,我不扮做护卫,扮做丫鬟也成。” 卫衍斜她一眼:“本王身边,也从不带丫鬟。” “那我装作和殿下偶遇也成啊,反正旬州和沧州挨着,我顺路去看看也不奇怪。”盛媗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总之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二人说话间已经进了院子,院子里正在收拾行李的玄风玄羽看到盛媗扯着卫衍的袖子进来,一时都放轻了手里的动作,连呼吸都收敛了。 两个人四只眼朝盛媗拽着卫衍袖子的那只手上瞟,好像在看什么稀罕事。 卫衍扫他二人一眼,二人立马低下头,假装目不斜视。 “殿下,带上我带上我,我很有用的,又乖。”不知道是不是玄风玄羽收拾行李的速度太快的缘故,盛媗总觉得卫衍下一刻就要出发去旬州了,她着急,连以前用在父兄身上的耍赖招数都用上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卫衍听见她恬不知耻地说自己“又乖”,脚步慢了,转脸看她,上上下下扫了她一遍,然后眼神里浮现出四个字——你哪里乖。 卫衍睨着她,慢声道:“你现在就很不乖。” 盛媗:“……” 她还是不肯死心:“殿下,假装偶遇也不成吗?” “不成。”卫衍提步上阶。 拽着袖袍的人听见回答,霎时间没了力气似的,一下子挂在了他身上,卫衍的脚步被迫凝滞,他叹了口气,无奈转头看她:“你与本王偶遇,本王就会与你结伴而行么。” 盛媗反应了一下。 的确,在外人眼中,她和端王并不熟,就算路上遇到也基本不可能结伴。 盛媗一脸苦恼。 卫衍掰开她细细软软、却紧紧攥着他袖袍的手指,放缓了声音:“好了,乖乖待在府里,本王定把钱庆带回来。” 那细软的手指刚被松开,卫衍刚要抽出袖子,盛媗却陡然一下又攥紧了。 盛媗眼睛一亮,卫衍无奈看着她:“说吧,又有什么主意。” “殿下,你可以叫上世子哥哥一起去旬州啊,然后再偶遇我,世子哥哥和我结伴,那就不奇怪了!”盛媗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卫衍:“……” 卫衍不说话。 他叫上他自己,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连玄羽玄风都停了手上的动作,神色复杂地看向盛媗。 盛媗没察觉,只眼巴巴地看着卫衍。 卫衍张了张嘴。 想要拒绝,理由可以编出很多,可被这样一双亮晶晶的、满含期待的眼睛看着,那些理由仿佛都变得罪恶了,竟无法出口。 玄羽和玄风对视一眼,突然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51章 又装 卫衍还是答应了盛媗的请求。 盛媗高高兴兴的给她的世子哥哥去了封信,说了一同去旬州的事,卫衍便也假模假式地配合她回了封信,答应下来。 信还是在松霖院写的,叫玄风送信去客房的时候,卫衍分明有种格外荒谬的感觉,可又不知怎么,为了这么件荒谬的事,他心头竟有几分愉悦。 盛媗得了回信,就开始收拾行李了,她的东西不多,全部都带上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箱子,但她还是挑挑拣拣,最后收拾了一箱子出来。 流苏肯定是要跟着她,但小狐狸,盛媗打算留在端王府。 盛媗在端王府一直住在客房,除了阿左阿右,基本没和别人打过交道,但阿左阿右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旬州的,小狐狸给谁照顾呢? 盛媗便想起了一个人:杏雨。 她来月事的时候,端王叫杏雨照顾过她几天,杏雨特别细心,人也温柔,是个合适的人选。 盛媗选定了人,抱上十四就和流苏去丫鬟住的罩房找杏雨了。 盛媗说了来意,杏雨却有些为难:“盛姑娘,不是奴婢不愿意帮忙,只是……奴婢碰不得带毛的东西,以前奴婢捡过一只受伤的小猫,本来想自己养着,谁知碰了小猫之后,当晚身上就起了疹子,去看了大夫才知道,这是一种病,碰不得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 若是别的原因还可以商量,但杏雨这是病,那就没办法了。 盛媗只得另想办法,刚准备和流苏离开罩房,一转头,却发现十四不见了。 进院子的时候盛媗放下十四自己去玩了,怎料小狐狸素来听话,今日却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盛媗和流苏到处找,杏雨也叫人帮忙一起找,最后还是有下人告诉盛媗,说是看见了一只大白猫朝松霖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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