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维生恰好跟着说到这一点:“攻进兰邑皇宫时,盛兄和卫将军都以为玥婷公主必定已将孩子落掉了,但皇上却知道,玥婷公主绝不会这么做。” “不是因为她舍不得,而是她要用腹中孩子和她自己,来威胁皇上。” “威胁什么?”盛媗问。 皇帝对兰邑出兵的时候,可以说就已经放弃了玥婷公主和他们的孩子,又怎么能被威胁到呢? 纪维生道:“兰邑当时败局已定,百姓只要归顺大嵂,以后就是大嵂子民,但兰邑皇室,却是必须要杀光的。玥婷公主正是为了让皇上留她的亲人一命。” “皇上答应了?”盛媗问。 应当是答应了,不然,她现在应该就见不到端王了。 纪维生点头:“是。皇上自小生在宫闱,是重重阴谋算计里最后胜出的那个人,他多情也无情,只对玥婷公主花映雪,他或许……真有几分真情。” “那后来呢?” “后来?”纪维生摇摇头,“我只知道后来玥婷公主跟着皇上回了大嵂,但皇上把她安置在哪里,她后来怎么又成了已故的宸妃,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这的确是个谜团。 花映雪跟着皇帝回了大嵂,却从此失了踪迹,当时也没有任何关于孩子的消息。 一直到宣德八年,皇帝才立了一位宸妃,又凭空有了一位十四皇子,对其疼爱非常,直接封为端王。 盛媗朝门口看了一眼。 门关着,看不到外面的人。 听了这些话,要说心里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但震惊过后,盛媗并没有生出什么他身世复杂便不可信任的想法。 她只是在想,他当年在以端王的身份露面前,都是待在哪里?那时他也戴着面具吗?他又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他是大嵂人,还是兰邑人?他自己是不是也很迷茫? 他恨皇帝,是不是也曾厌恶自己? 明明当年他还没出生,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却一生下来,就背负了欺骗和利用,背负了上一辈的仇恨。 “端王也很可怜。”纪维生没注意到盛媗的神色,只是自己叹道,“但是他这些年处事偏执,冷漠孤僻,恐怕对自己的身份,心里还有些执念。有秘密和执念的人,不可尽信,媗儿,你还是要谨慎一些。” “……我知道了。”盛媗没和他争辩什么,顺从点头应下。 “那封信。”纪维生道,“你拿回来后交给卫国公。你千万别着急,要沉住气,等卫国公的意思。” 盛媗点头:“纪叔叔你放心吧,我明白。只是……”她话音一转,又道,“我们真的要把卫家也牵扯进来吗?” 纪维生深看她一眼,正色道:“媗儿,太子阴谋野心,恐动摇江山社稷,并非只是为盛家。” 盛媗也立时正色:“我明白了。” 纪维生看了她陡然挺直的腰背两眼,神色松下来,有些怅然地笑了笑:“你长大了。” “再长大,在纪叔叔您面前,我也还是以前的盛媗。”盛媗笑道,“纪叔叔,您好好养伤,外面的事有我,您安心便是。” * 盛媗出了屋门,外面在飘雪。 卫衍就站在庭院中间,没叫人撑伞。 雪不大,但等得久了,他身上还是落下了一层雪白的银霜。 盛媗加快步子过去。 卫衍听见细雪上的脚步声,转过头看她:“说完了?” “嗯。”盛媗点点头。 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垂在身侧虚握成拳的手松开,宽大的手掌微张,她乖乖地把手伸过去,放在他掌心。 “外面这么冷,其实殿下可以去旁边屋子里等我,或者你站在廊下也行啊,你看你身上……”她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拍他身上覆落的薄雪。 “我不冷。”卫衍朝她笑了一下,掌心又收了收,把她的手攥紧。 他的掌心的确暖烘烘的,牵着她往松霖院走。 盛媗低下头下意识地看,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大手裹着小手,她突然很想问他,以后他们会怎么样? 他有没有想过……娶她? “怎么不说话?”卫衍偏头问,身边的人有点过分安静了。 “不说话。”盛媗摇摇头,又伸了一下舌头,像是舔了一下雪,说道,“雪凉丝丝的,不好吃。” 卫衍笑了,伸手摸她的脸:“那什么好吃?” 他指腹在她唇边摩了两下,动作衬得他的问话格外暧昧。 “嗯。”盛媗舔了舔唇上他摩挲过的地方:“这个。” 卫衍低笑出声,手指又在她唇边摩挲了两下,没忍住,用手扣住她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承接他落下去的吻。 雪丝和他的舌尖一起探入唇齿,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温度。 她被吻得眼睫上落了几点雪绒,他才松开她的下巴,然后又低头,吻了吻她眼睫上的雪。 盛媗脸红了红。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盛媗才想起来说正事。 她道:“殿下,这几天我想回去卫家住几天,行吗?太子的事,我想找卫叔叔帮忙。” 卫衍步子慢了些,目光微妙看她:“你想去便去,你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不用同我告假。” 盛媗眨了眨眼,点点头,又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端王妃才是端王府的女主人。” “你说什么?”卫衍略弯腰。 “没什么。”盛媗赶紧闭了嘴。
第101章 让路(捉虫) 年后正是各府邸人情走动的时候,说是这几天的事,盛媗也还是等到初五才去卫府。 一早拜了年,又在卫府用了午饭后,盛媗把事情告诉了卫临海,才得知其实卫家早就在暗中开始调查了。 事情说好后,又过了一日,盛媗去拿信回来。 其实藏信的地方,盛媗之前就去过了,正是城外平慈山上的云归寺。 一早,盛媗出发,因为一个人去云归寺有些惹人注意,她还拉上了卫南霜一起。 卫家每年都会去云归寺,除了四月的祈福,偶尔清闲的时候也会去,拉上卫南霜一起,旁人也不容易想到她是去拿什么要紧的东西。 从卫府出门,再出城一路到平慈山脚下,约摸花了小两个时辰,马车驶上了上山的大道。 城外不比城里,山上更冷,道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因常有马匹和马车跑过,路中间压成了一块坚实的雪板,道两旁的雪则堆着,堆成了连绵而去的小白山。 积雪路滑,马车原本就走得很慢,又因为堆雪,路窄了一半,若迎面碰到别的马车,错道让道更要耽搁工夫。 不过,这样的雪天,山上一般是碰不见什么人的。 可盛媗和卫南霜许是运气不好,偏偏碰上了。 上山的马车和下山的马车远远互相瞧见,都拉了缰绳放慢了速度。 “三小姐,盛小姐,得坐稳了,可能得让一让。”车夫在外头道。 盛媗和卫南霜齐齐“嗯”了声,坐稳了些。 不过没等车夫将马车往道旁的雪堆上引,对面的马车却慢慢停了。 外头车夫没明白对面的意思。 不像要让道,又不直接过去,停下来干什么? “对面的马车停了。”车夫疑了一句。 盛媗坐在近林的一侧,卫南霜便掀开侧帘查看,这一看,她便明白对面的马车为何停下来了。 迎面来的马车不是别人的,正是池家的马车。 池家这辆马车上没有徽记,卫南霜也是看见了半掀开的侧帘后,池弈修坐在里头,她才反应过来。 池弈修本来是要吩咐车夫让道,随手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却一眼看见是卫府的马车。 事过境迁,两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他本来应该沉默着让了道算了,又或者直接过去,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下意识让车夫停了车。 他连车里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却仍有种无法示人的期待。 希望是她,希望停下来、看到她。 卫府的马车也只好停下来,两辆马车停在路中间,恍若对峙。 卫南霜看见了池弈修,池弈修也看见了卫南霜。 从池郦两家的婚事后,两个人还没有见过面,一时间乍然看见,无论期待的那一方,还是释怀的那一方,竟都只是无言。 半晌,还是池弈修道:“上山路滑,三小姐先请过去吧。” 卫南霜沉默了两息,点了一下头,淡声道:“多谢。” 她说完,放下帷帘,吩咐车夫直接过去。 “等一下!” 卫府的马车没等动,池家马车里陡然喊了一声,郦香菱随即一把掀开了帘子。 卫南霜听见她的声音一愣。 而郦香菱看见是卫府的马车,虽然没看到卫南霜,但刚才隐约听见了她的声音,这下也明白了,顿时不忿道:“路又不是她的,凭什么让她先走?” 她的话是对池弈修说的。 池弈修皱眉,正要说什么,卫南霜这时扬声对车夫道:“让路吧,请池公子和池夫人先过去。” “是。”车夫应声,又把大家都能听见的卫南霜的这句话,朝池家马车重复了一遍,请他们先过去。 池家马车里,池弈修似是和郦香菱低声争论了几句,卫南霜和盛媗听不清,总归让池家马车先过去了。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池弈修掀开帷帘,朝卫南霜低低道了声抱歉。 卫南霜这句听见了,却也没再掀开帘子回应,只沉默着,任由马车错过。 卫南霜让了道,郦香菱却并不高兴,也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得意。 她忍不住质问:“池弈修,你同她道什么歉?让个道而已,又不是做了多大的牺牲,用得着你道歉?” “……”池弈修沉默着,没说话。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呢?”郦香菱又问。 “……”池弈修还是没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郦香菱有些恼了,急道,“我告诉你,我们两个已经成婚了,你就算还念着她也没用。当初我说做妾她都不肯,你就别指望着她肯来给你做妾了!” “你说够了没有!”池弈修对最后一句终于有了反应,听到那话像是他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郦香菱道:“怎么,她卫南霜就不能做妾?还是你只打算让她当个外室?” 池弈修忍无可忍,呵道:“够了!你在说什么疯话!” “你吼我?”郦香菱喘息粗急,声音却变得尖细,“池弈修!是你刚才不知分寸,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她让路!” 池弈修忍着怒道:“就算刚才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出于善意,上山的马车乏力更易溜滑,让上山的马车先行,难道不是很应当的吗?这跟是不是她有什么关系?” 池弈修说的是真心话,郦香菱却一点不信,冷笑道:“那我方才问你是不是还惦记她,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分明是对她余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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