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她连乡间的赤脚大夫也不肯放过。凡是在江南城有本事治病救人的,尽数都被她请了去。 就这么一来二去,等悸云回到晏府时,大半天已然过去。 她刚要进门,却看见晏府大门外有不少看热闹不嫌大的小老百姓,三三两两地在说些闲言碎语。 “也不知道是出什么大事了,全江南的大夫可都被请了去。我媳妇儿生孩子都只能找稳婆接生,可快愁死我了。你看看这晏府,就光见人进去,也不见人出来的。”一位老妇向身旁的老姐妹抱怨道。 “瞎嚼什么舌根子。等里面的人治好了,大夫自然就出来了。”悸云此时心烦意乱,说话自然也没有好口气。 老妇似是认出了悸云是晏家的人。也不与她争辩,只是扯了扯身旁的老姐妹,默默离去了。 待悸云步至晏府正门,发现正门处正停着一辆上好的六马轿辇。 这是丰朝皇帝御赐给晏雄的六马红轿,全丰朝也仅此一辆。是当年迎娶皇后时,赠与晏雄这位大舅哥的礼物。 晏雄,回来了。 悸云心系晏希的安危,顾不得许多,直冲晏府而去。 然而还未进门,便有八位靛衣男子从天而降。且个个手持刀剑,阻拦悸云入府。 “你还有脸回来?”晏雄的声音洪亮如钟,劈头盖脸地朝悸云传来。 此时,晏雄就站在这群人的正中间。在晏府正门台阶的最高处,俯视着悸云。 “老爷。”悸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来人,将这贱奴给我拿下。”晏雄不由分说地下了个擒拿悸云的命令。 话音刚落,那八名靛衣男子便尽数朝悸云奔去。 从这几人的身手来看,都是江南城顶尖的高手。若是悸云没有修习玄灵掌,以一敌八,倒还真是没有胜算。 可悸云还是多使了个心眼,没有将玄灵掌的招式使出来。 毕竟晏雄见过识广,未必认不出玄灵掌来。自家的书童若是能学会如此高超的武功绝学,恐怕也是件叫人心惊胆战之事。 有意隐藏自己真实实力的悸云,很快便抵挡不住八人的攻势,败下阵来。 只见八柄利剑,齐齐抵在悸云的脖颈处,令她动弹不得。 “你可记得,十四年前,我将你留在晏家时,说过些什么?”晏雄怒视着悸云,问道。 “记得。无论将来风云如何变幻,世事如何难料。我都要护小姐周全。”悸云一字不落地脱口而出。十几年来,这句话她没有一刻不牢记在心里。她早已将这话刻入了骨血之中,同她一同长大。就算是有朝一日失去了记忆,也不敢忘怀。 “还好意思说,看看你做的好事。”晏雄一怒之下,将手中的玉扳指砸在了悸云的脸上。 悸云没有闪躲。就一会儿的功夫,她的额头很快就起了一个红肿的包。 “是悸云失职,没有照顾好小姐,还请老爷责罚。”悸云低下头,认罚。 一早便猜到晏雄回来后,必定不会轻易绕过她。此刻受罚,悸云反倒觉得安心了些。 “责罚?若是可以,用你十条贱命换希儿一条也不为过。”晏雄怒斥道。 晏希是晏雄的心头肉。如今宝贝女儿卧躺在床,他这个做父亲的,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什么大局。 “请问,是贵府要找大夫吗?”一位衣着打扮颇为质朴、脸色黝黑的农夫上前问道。 他的左肩处,还背着一个破旧的药箱。 若是寻常人家,看到一位女子正被八个青壮男子用利剑团团围住,定是不敢多管闲事上前询问的。 可这位赤脚大夫,本着一颗赤诚的救人之心,想着宁愿多管一事,也不愿少救一人。 这是悸云跑断了腿,给晏希找来的最后一位大夫。 而站在晏雄身后的街亭,见有救星驾临,甚是喜出望外。可他却也不敢将喜色过分外露。只是悄声上前,提醒了晏雄一句:“老爷,府里的大夫都是悸云姐姐找来的,这位恐怕也是。要不要先让他入府给小姐诊治?” 晏雄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此刻尽快将晏希的病治好,才是最要紧的。 而后,便吩咐街亭上前,将赤脚大夫请进府中。 “将她带到小姐的门前跪着,不许给她吃食。小姐一日不好,她一日不许起来。”晏雄说罢,便甩袖离去。 “起来。”悸云身后的一名男子用脚踢了踢悸云的小腿,示意她站起来。 “不用拿剑抵着我,我自己会走。”悸云站起来,回道。 八名剑者见悸云却是没有逃跑的可能性,索性将置于她脖颈处的利剑收回,只是跟在她的身后,盯着她进府。 在晏府生活了十八年,曾经卑微过,也曾经风光过。却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以罪人的身份进去过。 来来往往的晏府下人们,受过悸云恩惠的,和她有过过节的,与她萍水之交的,都停下来驻足,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晏希的门前。 晏希生,则悸云生。 晏希死,则悸云死。 悸云木木地跪在晏希门前,并不顾及自己的生死。只是在默默祈祷,晏希能够安然无恙地醒过来。 不求二人还能同往常一般嬉笑打闹,只要晏希平安活着,她就已经十分知足。 然而天不遂人愿。 进入晏希屋里的大夫,无一不是垂头丧气地走出门来。前一个出来后,便由下一个进去,却又是无计可施地出来。 显然,这一屋子的大夫,都拿晏希的病情毫无办法。甚至没有人能准确说出,晏希得的究竟是何种怪病。 悸云看着晏希屋里进进出出的医者,不由得也越发灰心。 晏雄却也没有轻易放弃。他除了让悸云请来的大夫对晏希进行诊治外,还命人从周边几座大小城镇,重金聘请名医。甚至还差人快马加鞭送帖入皇城延请御医。 晏希门前的医者,可谓是络绎不绝。 直到第三日,悸云终究因滴水未进、粒米未食、长期久跪而昏厥过去,请进晏府来的大夫们,才将将轮了个遍。 最终吵醒悸云的,是从晏希房中扔出来的茶盏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那破碎的瓷盏光摔在地上还不够,还耍性子似的借着地面的硬度,弹射到悸云的身上。锋利的豁口,将悸云桂光洁的手划拉了一道血痕。 “废物,都是一帮废物!”晏雄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原本口干舌燥,头昏脑涨的悸云顿时打了个激灵。 “滚!”又是晏雄的一声怒吼。 紧接着,原本身在晏希房中的乌泱泱一大群衣着各异的医者们,便尽数提着自己治病救人的家伙事儿,前前后后地从屋里逃命似的跑了出来。 毕竟,眼前这风口浪尖的,谁也不敢招惹江南城最大世家晏家的家主。 医者们似是被晏雄的气势给吓住了,皆是慌乱不已。只顾着匆忙跑路保住自己的小命,压根顾不上还有一个人跪在晏希的门前。 一阵慌乱之中,体力不支的悸云被好几号人冲撞、踩踏。可她却也没有力气叫出声来,勉强跪立不倒,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气力。 不一会儿,整个院子便已跑了个干净。并且,连一个下人的人影也见不着。 想是晏府的人都知道晏雄此刻心情必定极坏,都怕成为他发泄怒火的替罪羔羊。一个个的,都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整个院子,正安静地出奇。 只有悸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可她并不慌乱,她只揪心晏希的安危。 若是这些大夫都没有办法,那晏希是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悸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揪着自己的衣角。 走神之间,几道凌厉的掌风向悸云的四肢袭来。 她体力不支,又加上忧思过度,被四道掌风尽数击中要害。四道掌风分别击在了悸云的左右手踝和脚踝处。 她只觉得剧痛从四处袭来,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晏雄的武功并不在她之下,且几道掌风亦是用了十成的功力,这是要废了她。 “唔……”痛感迅速地在全身上下游走,悸云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嘶叫出声,仅仅是发出一声闷哼。 她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犹如毒蛇一般在她的全身上下四处游走。毒蛇每行一寸,她的功力便丧失一分。 悸云立马凝心聚气护住心脉,以防武功尽失。可最终却还是因心力交瘁、筋疲力尽,而再次晕了过去。 ----
第57章 逃出晏府 = 悸云被关在了一个废旧的杂物房中。她的双手被人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双脚倒是可以移动,但被晏雄的掌风击中后,还不得完全恢复,尚且有些酸软无力。 她试图通过内力调息,使手足处的血脉通畅,以便恢复自如,却没有成功。 悸云的内力像是一道被人封住的闸口一般,即便她拼尽全力也冲不破那道扼住堤坝的桎梏。 况且,悸云每一次运功后,她的胸口就像是要爆炸一般灼热。并且,随着运功次数的叠加,灼热程度也有所上升。她只好暂时放弃。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眼看天色即将要暗下来。 悸云打量着屋内,发现屋里连个像样的燃具也没有。若是天一黑,恐怕整个屋子便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咕噜噜……” 不争气的肚子传来了久经饥饿的抗议声。 悸云舔了舔自己干透了的嘴唇,上面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唇皮。经她如此舔舐,柔软的唇部便裂开了一个血口。一丝腥甜的味道传入悸云的口腔,却也让她的口干舌燥缓解了些许。 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进食了。即便是习武之人,也总有扛不住的时候。 莫非晏雄真的是要将她活活饿死在这不可? “大哥们行行好,我说会儿话就走。” 屋外传来了接亭的声音。 如今这情景,还愿意来这里看她的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悸云有些感动。她用被捆住的双手将脸上的碎发拨至两侧,并将脸颊上的污渍蹭干净,避免显得过于落魄。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接亭便得以进到屋子里来。 “悸云姐姐!”接亭担忧地叫了一声。 接亭的手中正提着一个菜盒子,里面装了些许吃食。这些食物,如今正散发着浓烈的香味。 这下,悸云的肚子可叫的更凶了。 “快吃些东西!”接亭麻利地解开了悸云手上的绳套。 纤细的手腕因长时间的捆绑束缚,已经泛出青紫的颜色。 久饿之人见到吃食就好比久经沙漠的人遇到了水。不用经过大脑思考,悸云便能迅速地拿起馒头胡吃海塞起来。 “姐姐受苦了。”接亭道。 接亭将悸云视作亲人。他从没见过悸云如此落魄的模样,自然是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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