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太子一直在笑,一直在说这个妹妹有多好,多招人疼,让他一见如故。 可蔺清昼却不太想与太子说太多有关她和自己的事。 于是他一如既往地寡淡了神色坐在那处,像是一颗沉入暗流的石子,旋至深处寂静无声。 程珲将该说的都说了,允了蔺清昼离去后,汤栾从身后屏风处转出来,他一揖称赞道:“殿下居然还知晓陛下这等心事,那幅画上当真是公主的幼时画像?” “怎么可能?”程珲嗤笑,“父皇离开崇覃山时那个殷氏还大着肚子,谁知道是男是女?我只是见嵇令颐与那画上的殷氏颇为相像,只要见过的人一定会认出她是殷氏的女儿。” “至于蔺清昼说的殷氏再嫁生子,我倒是也不怎么相信,怎么可能有人会舍掉这泼天富贵,还当真以为我那父皇偏爱人|妻,先宠嘉贵妃,再有个琵琶别抱的殷氏?” 汤栾思索一番:“听闻那殷氏铮铮铁骨,能与徽州断了联系,也能视皇权金钱为粪土,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程珲的笑容又怪异起来,他觑了汤栾一眼,硬下口吻:“哪怕不是父皇的,也要当成是,入宫验亲的时候稍加关照不就行了?只要这一回的身份敲实了,之后还有哪个不长眼嫌命长的东西敢去质疑堂堂一国公主?” “殿下是想杀一杀嘉贵妃的势头?”汤栾豁然开朗,“嘉贵妃独承恩宠,眼下唯一可与之一比的就是陛下心里的那粒朱砂痣,因为嵇姑娘与殷氏长相相似,这是睹物思人再忆往昔。” “那么殿下方才极力凑合蔺相和嵇姑娘也是为了此事。”汤栾越说越激动,原地踱步抚掌喊妙,“否则若是让蔺相也去了嘉贵妃那儿,三皇子的声望则会往上跳一跳,那么多追随蔺相的门客世子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程珲用力搓着自己中指上的茧子,将那处磨得又红又痒,他脸上的爽朗消失不见,只余年轻帝王般的雷霆威严,他说:“人越是老了,就越会想那年轻时候的梦,坏的也成了好,好的更成了不可求,那殷氏的事我曾按住了个太监问了个大概,她走得不声不响又果决,好像连争吵都没有。” “那就好啊。”他说,“这不就与史书上的汉孝武皇后一样么,病容不肯见皇面,夫以色事人着,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于是她死后那么多年,直到武帝垂垂老矣还惦记着她的如花美颜,保住了一整个士族的飞黄腾达。” “那嘉贵妃风光一世,应该从没想过会被同样一个‘二嫁’女子夺了恩宠罢。”程珲起身走了两步,“得把殷氏接回来,让陛下见一面,若是她不肯服软,就让她的女儿顶着那张脸去陛下眼前好好侍奉。本宫倒要看看,那嘉贵妃的假面能维持到几时,纵使她谨慎,我那四妹可是个骄纵任性的脾气,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心里顶顶好的蔺相被人中途截胡,指不定会如何戳出个天大的窟窿让她的好哥哥和好娘亲善后呢。” 汤栾跪在他面前,高声喊了句:“太子□□”,复又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
第82章 稍许晃动的车厢里, 嵇令颐靠窗倚着,手指微微挑起一丝窗帷,透过这一条细缝往回张望。 她见太子一直面朝马车遥遥目视相送, 而蔺清昼长身玉立于一旁, 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将太子刚才的反应在脑海里回放了数遍, 马车已经驶出很久, 她还维持着挑帘的动作一动不动。 身旁忽有人落座,软垫微微陷下去一方, 下一息, 她的手又被覆住, 赵忱临偏过头瞧她,语气不轻不重:“还看?” 嵇令颐收回手,窗帷晃动间叩在棂上,发出细小的木竹相击声,她见赵忱临不坐在另一边非得过来紧挨着她, 还以为他有话要说, 懵懵地反问了一句:“怎么了?” 两人挨得很近,对望时还能感知到微弱的呼吸打在脸上, 他的眼眸低垂着, 细密睫毛掩住部分神色, 就保持着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问道:“在想什么?” 凑近了看,他确实是披了张色转皎然的绝艳人皮。 她盯了他好久,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将他略微俯首时掉到身前的那缕发理了理。 他的睫毛轻微一颤, 微微收紧了下颌,眨眼而过的一息, 下一瞬眼帘越发低垂,像是将利爪收起来藏在肉垫中伪装良善温顺的兽, 表情无辜地、慢吞吞地往她身上更靠近了一点。 太缓太慢,好像有什么抽丝剥茧的东西挣扎着冒出了头,而后又像无形的香气一样慢慢发酵扩散,最后交缠弥漫在周身。 他靠的太近,那缕被捋到肩膀后到头发又滑倒了前面。 嵇令颐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被他放大的容貌蛊惑到,只觉得那缕头发像是垂钓的鱼线,正在无声地催促上钩。 她鬼迷心窍般还要抬手别发,他忽而歪头靠近,距离在一瞬间拉得近无可近。他一手捉住她的手,下巴轻抬,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浅浅地啄了一口。 她僵住,手上一抖,将他那缕发猛地扯了一下。赵忱临跟着偏了偏头,擦着她的脸颊将头靠在她肩上。 他一点不留情地将身体的重量压下来,嵇令颐撑不住,仰着身体往下倒,情急之下松开他的发胡乱抱住了他的腰。 自打从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时起,他就没松开过她,嵇令颐不得不带着他的手一同往后挪了两寸,将两人支起。 她让他起来,坐稳后还推了他一下。 可惜身上的人跟块石头似的纹丝不动。 他埋在她的颈窝里,相触的皮肤微凉,只有贴着她侧颈的耳朵滚烫。 她忽然开口:“你回去吧,别留在靖安城。” 身前的人明显僵了身体,她能摸到他背脊绷紧,手下的肌理一点点鼓硬,好像是舞剑前的起势。 他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缓缓别过脸,高挺的鼻梁顶在她的脖颈处,而后轻轻地抽了口气。 她忽然反应过来他在嗅她,像是豺狼进食前在判断猎物的状态。 “你干嘛?”意识到这个举动后她塌了下肩膀想把他丢下去,那些轻嗅的气流让她战栗。 甩不开,他再次抬了下下颌,这一回准确地用牙齿咬了一下她颈边。 柔软肌肤凹下,坚硬的齿尖压在突突直跳的血管上,微弱的疼痛伴随着奇怪酸涩的酥麻,让她觉得那一块皮肤快没了知觉,又觉得每一点微小的动作都放大了数倍。 他语气含糊,可人却清醒得很。 他问:“为什么突然要我回去?” 嵇令颐此刻脑子动不起来,她在努力撇开他的干扰组织自己的语言,可就这一点短暂的沉默好像让身前的人误会了些什么。 尖锐的牙齿忽然用力咬了一口,她猝不及防地叫出了声,下一瞬,那处火辣辣发疼的地方被人细密地吮吻了一遍,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忽然说:“我们成亲是不是还缺什么没有完成的事?” “什……?” “嗯……也是,颦颦什么也想过,所以能毫无负担毫无顾虑地将我赶回去。” 他一边贴着她控诉,一边顺着她的侧颈含吮至她的下巴,黏黏糊糊勾勾缠缠,偏偏又时不时冒出牙齿剐蹭轻咬,又疼又麻。 “你怎么像虫虫一样喜欢咬人舔人……”她脸上涨红,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腻,陡然与已经挨到她正面的人一对视才将将住了口。 他压低身子与她对视,抬起眼皮时瞳仁是深邃纯粹的黑色,好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幽井,里面住着嚼骨饮血的鬼怪妖精,带着极强的吸引力诱着人往里看。 他还是如方才亲吻她时一样,用微微下落眼尾的小狗似的眼睛温顺地看她,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和颜悦色地与她轻声说话,胸腔微微震动,哪里都写着无害二字。 可他不明不白地靠近了她,循序渐进地将过重的、带着说不出含义的份量的视线定在她的唇上,直到她最后发觉时才辨析出其中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他故技重施,又清浅地在她那似丹朱浸染的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后撩起眼帘瞥了她一眼,好像在判断她是什么反应。 见她再一次怔在原地,他一手缓慢抚摩她如白玉般纤细不堪折的脖颈,盯住她因为失神微微张开的殷红润泽的唇,阖上双眼吻了上去。 她什么都忘了,甚至还瞪圆了眼睛。 闭眼的是他。 与之前浮光掠影般短暂的触碰不同,这一次厮磨、掠夺、强势,与画本中谦谦君子的接吻不同,与其说是亲吻,他更像刚才隔着她皮肤咬上血管时尽力伪装的撕咬。 他不太会……应该说,他太不会了。 他生涩地磕到她的牙齿,于是她下意识抿了唇,谁料脖子上的五指收拢,微微压迫住她的呼吸。 嵇令颐被迫张了张嘴,他便攻城略地般探了进来,非要她跟着他一起疯。 她着实招架不住,屏气屏不住,换气又不会,偏偏卡在脖颈上的手并没有放松,好像狩猎时被按住后颈一样让人一败涂地。 “嗯……”嵇令颐发出了更加模糊不清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喘不过气还是什么,她眼眶里泛起潮湿的水雾,眼下脸颊绯色一片,连人也撑不住,一寸寸像是被敲碎了骨头似的往下滑。 被他接住,他松开桎梏在她脖颈上的手,揽住她将人牢牢按在怀里。 这样的姿势像是被打开了阀门,过于失控的热烈,带着暗含惩罚意味的啃噬,密不可分的侵入纠缠,撞在耳膜上过分清晰的水声……脖子上分明已经没有禁锢了,可她却越发缺氧,脑袋发空。 马车急停,青麾在外面好像说了几句驱赶的话,而后是一群孩童嬉笑跑远的脚步声。 青麾隔着竹帘冲里面问了一句:“主公没事吧?方才有顽童突然穿过来。” 声音太近,淹没神志的陌生情潮终于被慌乱和羞耻盖过,她狗急跳墙似的奋力咬了他一口。 他终于松开了她,嵇令颐没忍住喘出了声音,又被急急压住,留下戛然而止的旖旎声色。 “无碍,走吧。”赵忱临的声音又哑又沉,听得她心里发颤。 马车重新平稳地驶动起来。 “我让你走是因为程珲要杀你啊!”她喘息着攫取空气,只觉得这架马车实在狭小|逼仄,周身都热,“他唤我阿妹时那表情跟街边用饴糖骗小孩跟他走的叫花子一模一样,没安好心。” “我不知道他为何能确定我的身份,这事回头可以再诈一诈他。他还故意提起我和蔺清昼的亲事,那必然要先除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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