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长孙曜闯王府, 还是因卫国公之事,来抓司空岁。 “太子好端端砸师父的院子作甚?”裴修凝重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与房间。 他在翰林院熬了几日没回王府。 “那师父呢?阿明呢?”李翊较少宿在王府,加之这几日李家有事不得闲, 这方才同裴修来王府。 他一直觉长孙曜这个人复杂得很,说长孙曜一点瞧不上长孙明又不见得,在襄王陵中, 他觉长孙曜是在意长孙明的, 但长孙曜对长孙明又极为冷漠, 矛盾得很。 顾奈奈支吾说不出来:“我、我不知道, 殿下让人把薇草院收拾出来了,让师父先住薇草院。” 薇草院是裴修同李翊两人院子旁的一个空院。 “你们今日别见殿下了,殿下不舒服。”顾奈奈不敢说,这十天半个月都别去见,她觉长孙明现在是真的不太想见外人。 “师父在照看殿下。”她低低又道。 裴修听到这话,面上略变了变,明白了,李翊面色复杂很多。 好半晌, 李翊挤出话来:“那师父身子是好了?” 顾奈奈点头,三人沉默下来。 * 长孙明偏头,略微僵硬地避开了司空岁的手:“我没事, 师父不用担心。” 司空岁皱眉, 还是强硬探上了长孙明发烫的额, 片刻后,去了青瓷药瓶:“再吃一颗。” 长孙明取了司空岁掌中的药, 干吞下,轻咳起来,司空岁扶她略起身,喂她半杯水。 “是我过了,不该一次过你这么多。”司空岁明白长孙明这热是因他。 长孙明推开他的手,转过身子不看他,也不说话。 “阿明。” 长孙明应了一声,默了一会儿,淡声:“师父去歇着吧,我也睡了。” 司空岁并未离开。 “你还在生气。”他却并没有说她是因他做的哪件事令她生气。 “如果是为了给我才要这样去伤自己,是不是得先问我要不要。”长孙明还是没有看他。 司空岁长睫轻阖,答:“阿明,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她终于回身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是无趣?师父!” 司空岁沉默了会儿,道:“仅是无趣。” 长孙明凝视他一会儿,又沉默回了身去,臂间落下力,怔愣间落入温暖的怀抱。 司空岁长眸微阖,拥着她温声:“我有分寸。” 长孙明将他推开,苍白的面色并不好看,恍然惊醒。 “你为什么会在我身边?” 他为什么会一直在她身边? 师父同徒弟在一道好像再正常不过,可是为什么只有她?他的生活里只有她?为什么没有别人?这十五年来,为什么他一直都在? 师父就该一直在徒弟身边?徒弟去何处师父就去何处?这分明是不对的,她却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这十五年间,他没有太大的变化,十五年前的记忆很模糊,她只记得穿着素衣的少年突然的出现,牵起她的手,再往后,他便是一直一直的在。 他没有别人,没有家,没有另一个女子的出现,他只有她,他什么都是给她的,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在她身边。 “因为、”司空岁眉间郁色重了,苍白的指微微颤了颤,垂眸,碰到长孙明的发颤的手。 “因为你是,你是我的、” “……家人。” * “殿下身子好了吗?”霍焰终见到长孙明,温温和和地问。 长孙明又两个早朝没上,于外间说,便又是旧疾复发。 “大好了。”她不想见霍焰,但霍焰每日二请,请了五六日,似乎不见他一面,就打发不得了。 霍焰道:“这般冷的天,殿下为何不让人烧个炭炉?” “是我疏忽了,奈奈,叫个点个炭炉。”长孙明淡声。 顾奈奈应声唤人。 霍焰无奈笑一声,叹道:“殿下,我没冻着,只是殿下身子不好。” 他看着长孙明,再道:“殿下真是不怕冷。” 长孙明蹙眉,每日二请来求见,怎会是想说这等废话。 霍焰叹声再道:“殿下还是同我这般生分。” 长孙明看他一眼:“我们确实无甚情谊,你不必作出困恼之色。” 霍星眠是将为燕王妃,但她同霍家没甚好亲近,霍星眠她也娶不得。 “作出?”霍焰面色不好看了,竟也不管不顾厅中还有侍从,“殿下是如此看我的。” 长孙明一顿,只再道:“若无事,便请回。” “殿下身子不适,我自不会多扰殿下。”他起身,行至一半,又回身看她,“那殿下明知我今日来是因何事,又何必作出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长孙明默了默:“你该明白。” “我无法明白。”霍焰眼底失望,“殿下不屑霍家,但我霍家又并非,非殿下不可,我又何必如此不要脸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求见殿下。” “霍焰。”长孙明无奈,“我早说过,你也早知道,我并无那等心思。令妹与我的婚约,我会再想办法,不会耽误令妹。” “你以为不争不抢就能平安度日?就能做个闲散王爷?便是留在南境那等苦寒荒凉之地也愿,便是寒刃架到你的脖子上,你也认?!你就甘愿任人宰割?!”霍焰突然道。 长孙明淡漠的面色没有一点的变化,平静地看着霍焰。 霍焰同她对视良久,终究是败了,转身离开。 鬼缪同鬼魅般,神出鬼没,他只敢在司空岁不在时晃一晃,身体好的差不多后,他大多时候都在外间找线索,回来也便只在那个无人的废院子。 现下京中于他来说,再没有比燕王府还安全的地方。 “送上门的棋子不要?你不忍同你那哥哥争?”鬼缪嘲讽地打量她,“还是怕败露了?你那哥哥不是早已经知道了,还怕什么,怕你那父皇知道?那是你父、” 长孙明砸过一盏茶,微微发颤:“再多说一个字,就杀了你!” * 长孙明没想到会先看到陈炎,陈炎向不离长孙曜身侧,她微微怔了怔,却不敢看向旁处。 陈炎立在对面长廊,显是也看到了她。 “燕王殿下万福。” 两名入宫参加宫宴的重臣女眷同长孙明行礼,长孙明略微一顿,应了,再犹豫去看,已经没了陈炎的身影。 她颇有些心神不宁,按理说,他今晚肯定也会出席宫宴,她缓缓走过长廊,蓦然又看见方不见了的陈炎。 陈炎面无表情地从长廊另一头过来,待到长孙明身前五六步开外停了步子。 “燕王万福。”陈炎语气复杂,像在怪长孙明,又好像没有。 长孙明略微迟缓:“陈将军,身体康健否?” 那日陈炎墨何都被司空岁重伤。 “我还能受住。”陈炎也便勉强受住。 长孙明眉眼略低,明白并没有那般好受住。 陈炎沉默好一会儿,再开口有些怅然:“燕王打算就这样了?” 就这样同长孙曜彻底决裂,再不生牵扯,不去做任何的挽回。 长孙明一滞,虽明白他的话,却没有答。 陈炎默叹,他一直以来都不看好此事,但私心之下,在长孙曜那样不要命地去待长孙明后,他心中确实希望两个人能走到一起。 不管多难,不管怎样,就让两个人在一起吧。 可是…… 他以为长孙明也该是喜欢长孙曜的,就算没有长孙曜那样不顾一切那样发疯地喜欢,多少,哪怕一点点,长孙明也该是对长孙曜有情的。 他想起齐光院,长孙曜什么也不顾,在刀剑之下那样发疯地拥过长孙明,问长孙明,他知道,长孙曜想要的是长孙明说不是,说司空岁说的都是假的。 再不然就算司空岁说的是真的,只要长孙明一句非她所愿,都可以。 然,长孙明认了婚约,并没有说不要这个婚约,她的话同利刃般,狠狠刺穿长孙曜的身体。 他刚到长孙曜身边是惧怕长孙曜,但时间久了,那惧怕便全然变成了敬重,长孙曜纵然性子肆意冷漠,但不可否认,长孙曜其实是个值得追随的君主,会与你无上荣华,亦从不践踏臣下。 周遭虽无人,但还得小心,陈炎看着她,无奈再道:“燕王同司空岁的情谊,着实令我惊讶。” 他顿了一顿,“兄弟是假,师徒为真,常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长孙明还是不说话。 陈炎也不再说,又行一礼越过长孙明,行之几步,又顿了步子回身,踌躇片刻,开口:“太子殿下不会出席今日的宫宴。” 长孙明羽睫轻轻颤了颤,没有回头去看陈炎。 陈炎心里怪自己多嘴,但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在东宫。” * 霍星眠跟在霍焰身后,羞羞怯怯地看长孙明,对上长孙明的眸子,便又红了脸低下头去。 霍焰眸子微垂:“燕王殿下万福。” 长孙明没去看霍星眠,默了片刻,回敬霍焰一杯酒,许是前几日的不愉快,又或是因霍星眠,霍焰没有多说,看看霍星眠,示意离开。 霍星眠低垂着眉眼,跟着霍焰走了几步,又突然快了步子回至长孙明身前,将一只香囊塞给长孙明。 大周民风开化,男女交往并不严苛,霍星眠此举并无不妥,但叫宴中众人看到,众人还是不免惊讶,看似柔柔弱弱的霍星眠竟也这般地大胆,可见是极为欢喜同长孙明的婚约。 长孙明怔怔看手中香囊,女子家的东西,便是收不得,也没有践踏的道理,她略僵硬地将香囊收起,恐怕还是得让霍焰去还。 五公主掰过韩清芫,要韩清芫别再看长孙明,无奈低叹:“霍星眠毕竟是要做燕王妃的,你就、” 她把劝韩清芫死心的话咽了回去,便知不行,但死心两个字太难,她轻叹垂眼,接了韩清芫一杯酒,闷闷喝下。 * 许是席间太闷,又或是喝了几杯酒有些发热,亦或是心底不畅快,长孙明入席没有多久,便寻了借口离席。 启泰殿清静无人,是个躲人的好去处,长孙明推开并无灯火的启泰殿,寻着罗汉床一躺,侧身望着窗外透进来的点点亮发呆。 陈炎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她阖眸不去想。 困意渐渐上来。 …… 一声惊叫响彻殿内,旋即是嘈杂的声响,长孙明摁着眉心,可恨身子沉重,眼睛一直睁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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