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敛眸,只看长明。 长孙曜再道:“儿臣相信母后做得此事,夜深,就请母后与皇祖母早些休息,儿臣与长明先告退。” 说罢长孙曜又行一礼,拉长明转身。 长明拖住身子,回身去看姬神月与太后:“太后、皇后殿下,我不、” 长孙曜拦腰抱过长明,强搂着将她掰回,没令她将话说完。 太后看着长孙曜强横的身影消失在殿门,良久后,语气不明道:“像你。”
第117章 再不必 陈炎薛以两人自觉停在殿外, 扁音也不敢随长明入殿,长孙曜挡住长明关上的殿门,长明对上长孙曜乌黑的眸子一怔, 回身默了片刻,转身往内殿去,没再去看长孙曜, 也没再管殿门。 长明步子稍快,并不回头:“我不会同你在一起,也没答应过嫁给你, 皇后和太后那我不便多说, 等你冷静了再去解释。” 她明明拒绝过他许多次。 她拉住长幔挡住长孙曜, 回身背对他:“你今日着实过分。” 她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但谁又能喜欢这样的话,正如皇后所说,他不是与人商量,是在通知人,可那不是旁人,是他的母亲与祖母。 她知,他是要皇后与太后明白他的决心,不许二人为难她, 可他分明也知道,她现在不愿接受与他的事,又何必要如此, 她与他不该如此纠缠。 她现在并无心情细问陆家之事, 她侧身透过轻纱长幔看一眼长孙曜, 但又很快收回视线,甚至都没有看清长孙曜现在是怎样的神情:“姬家之事, 我不同意。” 她没有说,她不想再做谁家的女儿,只作自己便可。 她并不想长孙曜越过长幔而入,也没有停下要听他的回答,好似只要她将长幔拽牢,他便无法靠近她,可他是连天牢生死门都无法拦住的人,这轻纱又如何能挡住他。 长明紧攥住长幔,再一次制止长孙曜,她的声音快了些:“我的身体已无大碍,久住重华殿不妥。” 重华殿是他的寝殿。 她知道她现在就是想离开东宫,他也不会答应,且,她现在也无处去,长孙无境这样容不下她,她便是脱了奴籍,也不能在裴家李家落脚,除了长孙曜,没人能光明正大地帮她,可她却又不能接受。 “我想搬到殊离院,殊离院我住的习惯,又清静,适合我。”她竟还有再要求去殊离院住的一日,她并非是在殊离院住的习惯,只是那更适合她这样尴尬的身份,她不是宫人侍卫,被长孙曜这样留在东宫,算什么? “哪里不妥?谁觉不妥?”长孙曜扯下长幔。 如云霞般的轻纱飘落下,长孙曜攥住惊吓到往后躲的长明,将她半个身子揽在怀中。 独属于他的气息侵染过来,长明紧张避开。 “这是你的寝殿。”长明没能挣开长孙曜,没有人说,但哪有男子将自己的房间给一个与自己并无关系的女子住,便是她今日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也不合适,却因玄亘石浴池,他便要将他的寝殿给她住。 “那又如何。” 长明僵硬地别过脸:“你若一定要装作不明白,我也无话可说,我累了,就请你出去,我、” 高束的衣领突然被扒下,衣领敞开大半,凉意袭了上来,长明话顿在嗓子眼,怔愣几瞬,立刻将衣领拉高,挣开他大半,又立刻被长孙曜抓回。 长孙曜扯低长明衣领,乌黑的眸子沉沉发赤,掌落在发紫的深红色掐痕,迫得长明仰起脸,紫红色的掐痕在雪白的脖颈上,瘆人而突兀。 掐痕上覆着一层微白的药膏,在掐痕的边缘药膏的沙雾状的痕迹愈加明显。 * 长孙曜去正和殿的事传到坤仪宫时,太后还在这处。太后方已知道,长孙无境在毓秀宫是要掐死长明。两人听得这事,面色各异,沉默着。 姬神月知道便是长明有意遮挡伤,此事也必然瞒不过长孙曜,她不恼长孙曜去找长孙无境,却恼长孙曜是因长明、因感情而去做这件事。 不处理此事,这样的事便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沉默只会令长孙无境认为,长孙曜默许他可以这样伤害长明。 长孙曜不去正和殿,不是长明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就是长孙曜对长孙无境有所顾虑。 而现下长孙曜之 举,已经足够说明长明与他到底有多重要,长孙无境也必然会立刻明白,同时也明白,长孙曜对他并无顾虑。 她最不愿看到的,便是长孙曜沉溺情爱,陷于情爱不可自拔,这是远比长孙无境更为棘手之事。 太后手中舍利子佛珠轻转,她不是认为长孙无境不能杀长明,是觉长孙无境犯不着自己动手杀长明。 她同长孙无境虽无母子之情,但长孙无境曾养在她膝下十数年,加之长孙无境登基以来,她看着长孙无境三十余年,她岂会一点也不了解长孙无境。 长孙无境做事必然有所图,后妃无有得宠者,众庶出皇子公主也不曾有得宠爱的,说句难听的,这些后妃只不过得了空名,这些皇子公主也不过就是生在了皇家,长孙无境并不在意这些后妃子女。 唯一叫长孙无境在意的子嗣只有长孙曜。 长孙无境给予长孙曜最好的一切,是因长孙无境需要一个令他满意的,有正统嫡出血脉的继承人,而过去二十年,长孙曜也确实是令长孙无境满意的继承人。 可长孙无境不会是一个能容忍犯错的人,即便他再怎认可长孙曜,也不会容许长孙曜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他不会因长明之事,除掉长明,以令长孙曜回正途,长孙无境只会不悦,将两人一块处理,重新培养出一个令他满意的储君。 这个儿子废了,那就换过一个,全废了,他又何惧,太后再清楚不过长孙无境是怎的想法。 可长孙曜又岂是任人宰割的。 她抬眸看姬神月,姬神月又岂会不知。 * 正和殿在右,毓秀宫在左,长明隐在黑暗中,沉默许久,转身。 …… 殿内只一盏极为昏暗的灯,长明拂开帐幔,无声蹲在榻前,略微僵硬地伸手碰到顾婉,片刻后不自然地拉高顾婉的衾被,替顾婉掩了被衾。 顾婉呼吸虽浅,但却平稳,殿内昏暗至此,也难以看清顾婉的面色,但往日顾婉的面色向是苍白的。 长明垂眼默声看着顾婉,并没有触碰顾婉,亦没有发出声响。 身后响起渐近的轻缓脚步声,长明眸子偏转,并没有转身,顾媖绕过屏风,虽知吃了药的顾婉不会被她同长明的谈话吵醒,她的声音还是很低:“贵妃身体一如往日,用过晚膳,早早歇下了。” 顾媖虽未明说,但长明明了,所谓贵妃病危,只是诱她的饵,其实晚间一直没再传来顾婉的消息,她心中也已猜得大概。 顾媖说罢,往内殿的小房间去,长明默了片刻,跟着顾媖去小房间,小房间内并不比顾婉寝殿亮多少,顾媖苍白的脸被昏暗的灯火照的发黄。 听到身后带上的房门声,顾媖倒了杯半凉的茶,饮下半杯,此处便无人,她的声音也还是很低:“以往不曾说,现在你心里很清楚,我为何一直不喜欢你。我如何能喜欢你,我再清楚不过你从哪里来,你又是因何要被带到顾家。” 长明沉默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顾媖轻咳一声,一口血混进杯中凉茶,她面无表情地将杯中凉茶喝尽,那似有若无的血腥味被房中浓重的香掩盖住。 她将茶杯放下,目光透过殿门,看向根本看不到的顾婉,继续道:“这么多年来,你于小婉来说,是小婉与她心中的大人之间的血脉。” 顾媖不再称贵妃,像在顾家之时般,唤顾婉为小婉,“你是小婉心中的寄托,她将你幻想成一个会令她的大人所喜欢的孩子,并以此来教养你。” “如今这份血脉联系已不存在,大人并不是大人,是这大周的陛下,小婉也不再是仙河镇的庶民,小婉唯一不能没有的是陛下,小婉可以为陛下舍弃一切,你又能给小婉什么?” 长明唇瓣轻颤未语。 她偏眸看向长明,冰冷的眸中带几分好笑几分嘲讽:“你既不姓长孙也不姓顾,若是为贵妃,将自己困在这深宫,也大可不必。” 她不再唤小婉。 “毓秀宫现下围成这般,你既能避开众人入得毓秀宫,也确实是有些本事,这必然是你最后还剩的仅有的。”不变的是顾媖始终冰冷的声音。 长明转身,微微启唇,却还是没有说出话,她竟没有同顾媖说一句话,像个哑巴般。 顾媖似不经意般,冷声又道:“此事虽因你而起,但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你若要去,只会适得其反。” 长明一滞,步子微顿。 顾媖看着昏黄跳跃的灯火:“今日之事我只作不知,再不必来。” 她咽下一口血腥,眸色变了变,看着长明突然开口又道:“现在大周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都在正和殿。”
第118章 浅绿色 高范惴惴不安, 这些年长孙无境受伤的次数一只手也便数过来了,上次长孙无境受伤是在景山遭暗杀,受的最重的伤, 是因长明被砸破了后脑勺,这回又是叫长明割伤的,他还在想, 叶常青一改往日谨慎模样,步子有些急乱地入内殿来。 “陛下,”叶常青急急与长孙无境行礼禀来, “太子殿下闯入。” 叶常青话音刚落, 长孙曜冷漠黑沉的脸已经映入长孙无境眸中, 长孙无境长指抵在颈间撕裂开的伤口, 带走渗出的血珠。 长孙曜越过高几时,拎起高几之上的黑瓷,高范愣了几瞬,扑挡到长孙无境前,被长孙曜一脚踹倒,同上来挡着的叶常青被长孙曜手中黑瓷砸偏了脸,叶常青满脸血污,身体大晃几下, 才方站住,又被陈炎扼住。 叶常青被陈炎摁住,撞在粉壁, 吃痛闷哼, 眼下殿内外都是东宫的人, 他怒道:“陈炎,你大胆!” 他自然知, 大胆的并非是陈炎。 陈炎觑眸,他只听令长孙曜,不屑叶常青这话:“接下来,不是你能动手的事。” “早晚取了你的狗命!”叶常青怒道,他被压制住,动弹不得。 陈炎听他这一嘴,挑眉给了叶常青两巴掌,将叶常青打得发懵,余光瞥见紧闭的窗台外突然的一点动静,目光略停了几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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