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正为难如何办才好时,长孙曜自她手中接了枣栗盘,推于长孙无境案前,哐当一阵声响,大半枣栗蹦跳出来落在案上玉砖。 四下伏跪不敢言。 长孙无境这方抬起冰冷的眼眸看长孙曜,他靠在椅背,仍没有有半分的好脸色,冷着脸无情地吐出两字:“高范,赐酒。” 高范颤抖起身,脚下打颤,白着脸去斟酒,或者说斟茶,这并不是什么醴酒甜酿,不过一杯凉水罢了,皇族新妇朝见,长者赐下醴酒与新妇,是为认可,而这一杯冷水算什么,长明喝在口中应当就明白了。 不认。 长孙无境不认。 他低首垂身捧着金爵向长明,没待长明接下,长孙曜先出了手,他一骇,又跪了下去,随后身前便洒下这一杯凉水,他没敢动,只听得长孙曜冷声说道。 “敬以天地。” 高范其实也想过这个可能,以父子二人现在的关系来说,长孙曜必然不可能让长明在正和殿吃下或是饮下任何东西,长孙无境自己应该也想到过这个可能。 长孙曜掷了金爵,又向长孙无境,冷淡地唤了一声父皇。 长明长孙曜离开正和殿后,蓦然又是哐地一声,长孙无境摔下枣栗盘起身,阔步离开的同时一脚将那枣栗盘踹开,枣栗滚得满殿。 高范望着那乱跳的枣栗,心紧紧揪起,不只是害怕。 那方长明长孙曜出了正和殿便将长孙无境抛在脑后,长明浑然不在意长孙无境的不认可,到了姬神月这处,照着在太后那一般,与姬神月行了拜礼,奉罢腶修盘,姬神月照例赐下醴酒,又赐十数珍宝。 姬神月向是不爱笑的,这会儿见长明面上却是少见柔和,她淡淡打量长明长孙曜一番,目光又落在长明身上,淡声道:“今日不留你们用膳,我与姨母的赐宴会直接送到东宫,正和殿那边不必管,正和殿便是送了,也不必吃。” 长明这便知她在正和殿那受了冷待,姬神月是知道,两人见罢姬神月,才方回到东宫换下冕服翟衣,寿仁宫与坤怡宫的赐宴随后便到。 除了按照礼制所赐,余下都是二人爱吃之物,太后与姬神月各赐了补汤,长明瞧去,太后赐的是人参鸡汤,皇后赐的茯苓蜜枣花胶汤。 长明平日喜甜,便盛了皇后赐的茯苓蜜枣花胶汤,长孙曜平日不爱甜,她便给长孙曜盛了人参鸡汤,原还留了人伺候,长孙曜给屏退了,如此也就两人对着一大桌子的菜,她倒不在意,她惯不需要人伺候着用膳,也乐得就两个人在一起。 长明才方喝了一口汤,觉到长孙曜在看她,握着喝汤的玉勺愣愣看去,正对上长孙曜暗潮汹涌的乌眸,怔了怔,长孙曜凑到她面前笑,亲她一下。 长明抓着玉勺一呆,面上倏红,椅案蓦地一撞,长孙曜一把抓了她拽下她腰间的九州司雨佩扣下。 长明下意识地松了玉勺抱住他,跌跌撞撞间叫他抱起撞开内殿殿门,才方入寝殿,殿门又叫他背抵着撞阖,衣裙立刻被剥了大半,落下拖曳一地。 长孙曜阔步撞开珠帘打起帐幔,长明落在锦衾仰起脸,长孙曜半跪俯身,胸前蓦地一凉,激得她浑身一颤,她扯下他的衣袍系带剥下雪色中衣,抱住他赤-裸-灼烫的身体,咬在他肩上,他立刻握过她腰抵在身下,咬开华贵的宝石项链,一下含在她雪颈用了力。 虽然往日里长明也少在府里,但这回与以往却是完完全全不一样了,长明出嫁,这靖国公府便算得是空下了,奈奈呆怔怔地坐在玫瑰园,瞧着昭院檐下还挂着的红绸彩灯,她看得出神,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奈奈姑娘。” 奈奈惊转头去看,便见徐束笑着立在后头。 待奈奈同徐束回了自己的院子,徐束便叫人抱了一只箱子放在案上,说道:“这是太子妃殿下赐的,叫我准备了给你,原是昨日就该给你的,但昨日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大婚实在是忙不过来。” 好在他知道奈奈是好说话的,奈奈并不是那等会欺负难为人的人。 奈奈愣了愣,还不甚明白:“没事,这是?” 长明这番大婚才完,府里还忙得很,徐束要处理的事太多,便简单说道:“太子妃殿下给你买的宅子地契和太子妃殿下大婚另给你的赏赐。” 他说罢又说两句不好意思,便赶着出去了。 奈奈将人送到院门口,回身入了房,呆呆立了半晌才揭了箱盖,入目赫然满眼的黄金。 奈奈瞪目捂住唇,吓了半日颤抖拿起契书。 长明叫她去选宅子,她便在东城挑了座一间厢房的半开院子,京中宅邸贵得骇人,即便是这一间厢房的半开院子,价格也极高,长明买了这宅子与她,但又另在离靖国公府两条街的清乐巷置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她手上这会儿便是这两座宅子的契书。 契书之下是长明留的信函,奈奈目及最后一行,长明叫她收着钱与宅子,给自己留个底,成婚前别告诉任何人,成婚后可与齐温言坦诚相告,齐温言若心生异心,长明会处理,奈奈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那方徐束匆匆赶到鬼缪院中,一抬头便见着鬼缪坐在墙头喝酒很是一怔,朝着鬼缪喊道:“鬼缪公子,我是来给你送太子妃殿下大婚赏赐的,可否下来收赏?” 鬼缪未应,大口喝下一口酒,目光遥遥向皇城。 徐束知道鬼缪这人性情古怪,长明也早有吩咐不必拘着鬼缪,不必管鬼缪,便也不再说,留下箱子便退了出去。 蓦地一个酒坛落地,鬼缪跳下高墙,至徐束留下的箱子前,一剑挑开,目及满箱黄金,顿了一顿。 随后他摔阖箱盖,冷声说道:“抠得一月只给十五两银的女人,这会儿脑袋是叫石头砸昏头了吗。” 长孙曜大婚,东宫上下皆赏,这第二日赏的便是长孙曜近身侍奉之人,一应按着跟着长孙曜的时间赏。 薛以墨何扁音跟着长孙曜十六年,按着一年两千金,各赏了三万二千金,南涂施临是十二年各两万四千金,原在墨何手下,也隶属东宫影卫的飞羽流花,现跟在长明身边的也是十二年,各赏二万四千金。 陈炎同南涂等人一般,也跟在长孙曜身边十二年,却独独拿了一百万金的赏,众人震惊不已,饶是陈炎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众人都是久跟在长孙曜身边的,都清楚得很,陈炎在太子妃还为五皇子和燕王时,多少次冒死替差点死在他们太子手里的太子妃求情,长孙曜这赏是绝对公平的。 墨何想起一桩只有他和陈炎知道的事,当年景山行宫,他们这位主还要烧了那时还为五皇子的太子妃,也是陈炎冒死拦着,死活不让太子殿下烧。 陈炎这赏是该陈炎拿的。 长孙曜也必然是赏罚分明的。 除了远在外州的南涂赏赐暂由薛以先收着,众人的赏都赏下了,再有便是长明身边的饮春。 而那面饮春被薛以叫去,拿得箱盒时很是一怔,看得箱中物大骇不敢置信,颤抖去看薛以。 饮春虽不是长孙曜身边近身伺候的,但如今也是长明身边第一等的大宫女,在长明身边未满一年,却也按着一年两千金赏的。 大典节日赏赐之事向由薛以处理,这回大婚两日处理赏赐,他便见了百几十万金,面对这两千金自是平静:“太子殿下赏的,这两千金尽管收了就是,好好侍奉太子妃殿下,自有你的好日子。” 可不是他说大了,留在东宫,只要是个有用又得重用的,便是外头那等公侯小姐和文武官都是比不得的,他们虽是臣下奴婢,可也靠着自己本事在这东宫立足,每一文每一钱都是自己努力得的。 便说陈炎,今日拿的赏可便是一个相爷几辈子的俸禄,东宫这泼天富贵即便不是他等的,可碰着一点那也是几辈子用不尽的。 他跟在长孙曜身边久了,再清楚不过,长孙曜从不拘着银钱,赏罚分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能做做得好忠心耿耿者重赏,做不好有半点异心留不得东宫,也留不得命。 东宫能予的,是怎也不可能从旁处得的。 饮春压着受惊的声音小声问道:“可昨日太子殿下不是赏过了吗?” 太子大婚,东宫上下宫人都赏了两年俸禄。 “昨日赏的是大家都有的,今日赏的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近身伺候的。” 饮春听得这话还不敢置信,眼眶一红,激动得死死咬着牙不敢叫眼泪落下来。 薛以也没有瞧不上饮春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只道:“大喜事可不得哭。赶紧收好了回去候着,留心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唤人伺候。” 饮春赶紧擦了眼说是,又问:“薛公公,那奴婢什么时候去谢恩呢?” “太子殿下从不兴这个,你自己知道太子殿下的恩赏便是了,不必去太子殿下那谢恩。”薛以说着又交予饮春另一只箱盒。 饮春呆呆看着箱盒,又听薛以说道。 “太子妃殿下另赏了你两千金。” 饮春浑身震颤,再说不出话来。 长明没使力,随着长孙曜抱了,温暖的浴汤从四面裹了来,她惬意地翻了翻身子枕着一臂趴在玄亘池池沿,禁不住眯眼,不过才翻动一下又叫长孙曜给捞了去,整个人叫他搂在怀里。 长明慵懒地抬起眼眸,长孙曜放大的深邃眉眼便现在眼前,搁在池沿的手也叫他捉了去。 长孙曜低下眉眼,目及浮在长明胸口的绯色香花,登时赤了脸,昨夜里在玄亘池的两次荒唐猝不及防在脑中撞现。 长明叫他看得面赤,想背过身去,又立刻被他更用力的环住,掌在腰际的手越发没有规矩,长明呼吸断了断,昨夜里池中那些羞耻直接的缠绵画面也再一次在她脑中浮现,长孙曜低眸,拉过池岸的羊羔绒毯半落在池壁,环着长明抵在池壁,长明一下明白,脸上身上愈发地红。 她撞在他叫水打湿的胸膛前,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处,他身上每一块肌肉的颤动都叫她清楚感觉到,长明还很不敢看他,低了眼眸容他紧拥。 待饮春再见到长明,已是快日落时,长明自个穿好衣裙才传的她,她午间也瞧得几分,知道太子多宠爱,她晓得长明面薄,便不多看,只恭敬侍奉长明梳妆,待长明梳罢妆,饮春这才感激地同长明谢恩。 长明很是一怔,听得饮春说是那几千金的事,这方明白过来,原赏赐下去,宫人竟是要这般谢恩的,她不甚习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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