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还要开口,长明摆手又是一副不听的模样,根本不让他开口。 “我不想听你说让我先去云州,你处理完椋县的事就来云州接我。”她看着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心中了然,立刻又道,“你果是这么想的!” “云州会、”长孙曜少有这样话都说不出口的时候。 “不要说了,我不听话,我从不是个听话的人!你一直都知道我不听话!”长明一下打断他的话,她也少有这样话出口不断的时候。 “我若现在离开,肯定会被椋县百姓看到,就算你不在意百姓如何看,可以让所有人闭嘴,但我在意,我不想叫椋县百姓看到我逃跑,也不想让任何人闭嘴。 “你不要说会安排好,绝不会叫百姓看到我出县,给我换个普通马车装扮成普通人出去,我是太子妃,受不得那样的委屈,普通简陋的马车不行,我便要我的车驾,车驾上必须悬金嵌宝,车毡必得是绣金缂丝,车榻上我要铺着柔软暖和的羔绒狐裘,银丝雪炭沉水香,一个都不准少。 “也不准叫我扮做男子骑马出去,我不穿男子的衣服,天这么冷更不愿意骑马,半刻钟我也不骑,你就是把我汗血宝马从京城运过来,这会儿我也不骑,冻伤了我,我要发脾气。” 长明一口气说完,身子微颤:“听完了就点头,要休息我就让你先休息,要用膳我现在就传膳。” 长孙曜没有叫她等,听了话,轻轻点头。 长明声音稍缓,再问:“休息还是用膳?” 她话音刚落,又颤声道:“不,还是该先吃些东西。” 她转身要唤人传膳,蓦地叫他一把搂过去,她转过头,一下叫他捧起脸吻住唇,他亲得用力,绷直的手臂紧紧环在她身后。 长明扶在他绷直的肩背,发软的身子蓦地叫他托起。月余没有这样亲密,哪怕只是一个吻,这样的情绪突然地压下来,也叫长明惊得发怔。 长孙曜低眸哑声:“你先吃些东西,吃完好好休息睡一觉。” 长明小口喘着气,听出他答应她留下,也听得安排里没有他。“你呢?” 长孙曜克制地敛住气息,望着她的眼眸,声音愈加哑涩:“孤去查椋山山泉,查完便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 “孤答应你留下,但你要听孤的话。” “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听孤的话留在这里等孤回来,孤会在天明前回到你身边。” “长孙曜?”长明按住他的臂,面上有几分强硬态度。 他不退让,但更为和缓地同她商量:“孤有长生蛊,毒伤不了孤,你放心。此去椋山一来一回六个时辰,找时冥海花也还需一些时间,孤恐会离椋县七八个时辰,孤若不在椋县,椋县再生暴-乱,便由你接管椋县,稳住椋县,孤只相信你一人。” “答应孤。” 长明望着他半晌才点头,低了眸子推开他,去替他拿披风。 长孙曜搂回她,低头狠狠吻她的唇,只将她往怀里送。长明浑身酥软,喘-息着仰起脸对上他点墨似的深邃眼眸。 他松开她,唤人传膳,捧着她的脸低低再道:“用完膳好好休息,等孤回来,你放心,没有人伤得了孤。” “好,我等你。” * 勉强爬起来的高律言被安排收整驿馆,比起旁的差事,这算得极简单轻松,他父亲如今随同程辉处理椋县饮水米粮供应之事。 高律言咳得厉害,闻得血腥更受不住想呕,扶在一旁止不住的发颤,身后打扫的动作蓦地一停,高律言慢半拍地抬头看去,便见一队的亲卫阔步而来,陈炎冷面在前,再一看陈炎身旁那身着玄衣劲装,墨发高束的男子不是长孙曜又是谁。 不知是因时冥海花毒的原因,叫高律言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身旁的人都跪下了,只高律言还呆怔怔地看着长孙曜。 这是自九年前京中后,高律言第一回 正面见得长孙曜的模样。 多年不见,长孙曜个子又长许多,腿长步子迈得大,一步顶得旁人两三步,走路带风似的,气质一如印象中,冷漠疏离,那张随了姬神月与长孙无境的脸,眉眼褪下那些年少时的稚气后,越发好看。 一个男子竟生得这般蛊惑人心的模样,高律言想到这吓了一跳,低头心道,他怎会这般形容长孙曜。 他再看去,又见长孙曜的护卫个个随主般,不苟言笑,戎装佩剑,英姿飒爽。 眼看长孙曜快至跟前,高律言还在呆呆看着,高律言身边小厮赶忙拉了拉高律言的衣角,压低声唤高律言:“世子。” 高律言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这方长孙曜一行已经到了快到跟前,一群大高个子在前,高律言顿觉自己矮了一截,高律言窒息得几瞧得清长孙曜玄衣上的繁复暗纹,目及长孙曜冰冷的面容,低了头扑通一声跪下。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高律言屏息扑在雪地,没听得长孙曜冷斥,他听出长孙曜一行并未停留,闻得骏马长嘶之声许久后,他才敢再抬头。 这方长街只余扬起的雪尘。 高律言呆呆望着那笼在雪尘间的模糊街道,久久没有回神。 午后驿馆遭百姓围攻之事,他自是知道的,他躲在驿馆旁的客栈,纵然未亲眼看得,却听得了一切。 长孙曜直接与围攻驿馆的百姓说明椋县情况,替大部分人安排了后事,还叫人无法拒绝。这种直接告诉人死期,再叫人‘乖乖’去死,最后这些人还对长孙曜感恩戴德,叩谢长孙曜的恩典的事,令他无比震撼。 这在他看来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长孙曜竟做得了。 此外,他对长孙曜面对暴-乱竟不是直接屠杀镇压很是意外。 不把人当成人的长孙曜,却把百姓当成人…… 那冷漠无情的储君,似乎除了脾性,再无叫人诟病的短处。 但长孙曜似乎也并不在意任何人,长孙曜只是很冷漠地毫无感情地处理一切,只是在力求把一切损失降到最小,长孙曜在处理椋县暴-乱时始终给人一种很冷漠的感觉。 既无情,又“仁慈”。 长孙曜是如此矛盾的存在。 * “禀主上,未查得幕后动手之人。”劲装玄卫低首半跪回禀。 长孙无境面色不好看,抬掌未语,玄卫低首退至一旁。 这方司空岁瞧得毒水变化,漠声:“时冥海花。解药需没银草、三生线之莲、九攀果、然州火蛇胆,这几味药寻常药铺不得,椋县内必然无法配制解药。” 这方司空岁话音才方落,又来一卫禀告。 “椋县午初突起暴-乱,上万百姓围攻椋县驿馆索要解药,现下暴-乱已平,此为太子所下令书内容。” 上万?长孙无境冷看长孙曜一应决策文书,问:“暴-乱伤亡如何?” “椋县地方官兵死了些许,具体伤亡人数不知,椋县百姓伤亡具体不知,目前所知百姓间踩踏所伤大抵过百人,太子下令射杀起哄者十数人,其间大抵有活口被擒,具体伤亡不知,唯一确切的是,太子于驿馆前,斩杀欲替父母孩童用药者五人。” 长孙无境低垂的眼眸骤然一敛,这方又看得密书末,长孙曜于驿馆前应允椋县百姓之言,密书只写长孙曜应允之事,未有提及椋县百姓如何。 “椋县百姓对于太子驿馆前之言如何表态?” 玄卫再答:“椋县万民叩谢太子恩典。” 长孙无境落在密书的指稍稍收力,目光冷冷落在纸上所书,迅速又看罢一遍。 司空岁未看得密书,不知其间具体,只见长孙无境神色变了变,却也叫他说不上来长孙无境那面色是什么意思,随后只见长孙无境神色冷淡地阖起密书交予叶常青。 叶常青低首接下密书,拧开火折点燃,待至密书烧的只剩一角,方掷落雪地间。 密书一字未留。 “另安排两人去查时冥海花之事。” 长孙无境冷声下令,似不经意般抬起眼眸冷冷睥向司空岁,打量司空岁片刻后,冷嗤:“担心她?” 司空岁未答,只目光愈冷。 长孙无境冷冷扯起嘴角,再下令:“安排两卫跟着太子妃,有任何情况速来禀告。” 他漠然看着司空岁,好不讽刺:“这般满意了?” 司空岁面色始终冰冷,似一个字也不愿与长孙无境说。 长孙无境对上他冰冷的视线,情绪不甚明朗:“杀了太子,椋县由朕接管。” 他停了片刻,眼眸冰冷晦暗,再道:“太子妃由你接管。” 司空岁面色骤沉,执剑抵向长孙无境胸口,长孙无境浑不在意,漠然握剑冷向司空岁两步,神色越发不屑。 那方叶常青收得又一密信,躬身至前,略微斟酌出声:“主上,椋县来函。” 长孙无境视线稍收,甩开司空岁寒剑,取过密信,撕开快速读罢。 “椋山,护卫百余。” 司空岁冰冷翻了长孙无境一眼,阔步越过。 * 高律言收整完驿馆回客栈时已是酉初一刻,人才坐下喝了半杯茶,侍从便冒着风雪从外头冲进来。 高律言还没看清来人面貌,已经听得了话。 “不好了,铜线街的药舍里头有人争起来了,现下药又煎不过来,很是缺人手,何县令请世子去帮忙压一压人,或是分分药也好。” “我这就去。”高律言想也不想脱口答道。 他并未埋怨这怎也要他去帮忙,回话的同时身子已经不由得起了。如今椋县上下与同来的云州各级官员,除非实在下不得床的,余下都爬起来做事了,长孙曜这方冒着风雪大晚上都要去查椋山山泉,他难道还有偷懒的道理。 不过酉初二刻,天便已黑得差不多了,好在药舍都安排在铜线、枣花、松官这三条街,为便送药送水粮,这三条街每五步便悬一灯,彻夜照明。 雪整日整日的落,街道上的雪清了一遍又一遍,这会儿却又积了七八寸厚,灯火透过浅色灯罩映射在积雪上,有几分发白的旧色,高律言一行踩在铺满积雪的长街,少不得费一番力。 所幸,他所在客栈离药舍不远。 高律言一行自枣花街转入铜线街时,另一行人从对面的松官街疾行而来,高律言脚下步子没停,粗粗瞥了一眼,才方行两步,猛地一滞,愕然转头看去。 一群墨色衣袍的高个男子拥着一名身着素衣雪裘的女子疾步而来,素衣女子身旁另有一身量高挑劲装女子手执罗伞随行。 也不过高律言发怔的这片刻的功夫,这原在后头的一行人已经近前,高律言呆呆看得一方素色罗伞下面上无甚表情的长明,胸口猛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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