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她?! 高律言呼吸一下滞住,一种穿透心口的刺痛倏地袭向四肢百骸。 长明脚下步子没有半分停滞,阔步转入铜线街,不过几息,便将高律言一众甩在后头。 原还在后头的人,不过几息就远去,高律言来不及想,疯似地踩着没过小半条腿高的厚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长明。 盘旋在夜空中的一团雪色疾速俯冲扑向高律言。 一声惊叫并着一声尖利禽鸣蓦地响彻长街。 长明闻得雪宝声音一下回身,见得雪宝扑着身后不远处的男子,神色一变。 “雪宝——” 雪宝骤然收爪退至半空盘旋一圈,旋即俯身冲向长明,至长明身前半丈开外,猛地收力,扑着雪色羽翅平缓落在长明伸出的小臂。 流花执在素色罗伞的指蓦然收力,目光骤然一沉,墨何飞羽分立左右,齐齐冷向高律言。 高律言颤抖松开抱头的双手,呆怔怔地瞧着那一团凶猛的雪色温和地收敛气息落下,他这才瞧得立在她臂间的那团凶猛雪色是只体型巨大的纯白色海东青,也便是白玉爪,那般凶悍力量骇人的白玉爪落在她身上,她的身形竟纹丝未动,好似落在臂上的不过是一片雪花般。 飘落的雪花叫寒风卷得乱舞,女子垂落的乌发裙摆被寒风扬起,她立在黑夜与雪色间的发白发旧长街,却是那般鲜活耀眼。 他望着那张脸,近乎呆滞地往前,几要忘记呼吸,她明明什么都没显露,可却叫他一下清楚,那身素衣之下的玲珑身躯并非娇弱可任人采撷,一种令人生畏的、满是生机的力量扑面而来。 她美得那般容易,又那样与众不同。 长明抬起无甚情绪的浅琥珀色眼眸淡漠看高律言。 高律言望着那双眸子发愣,因着病痛高热,他的声音几无法避免地发颤,他尽量地提高音量向数丈外的长明解释:“姑娘,我没有恶意……” “放肆!” 一句冷喝打断高律言的话。 高律言脚下蓦地停滞,这方猛地回神,恍然惊觉长明身侧除口抠群每日更新衣无贰尔七 五贰八一了劲装男女护卫,余下都是身着甲胄的亲卫,也便他这一句话的功夫,四下蓦然现出数十亲卫。 他好似在看到长明那一瞬眼里只剩了她。 又一声威严的冷斥似撕裂天地般地喝来。 “何人胆敢在太子妃殿下面前无礼?!” 高律言如遭惊雷,滞立在原地,狂跳的心一下稀碎。 高律言身后随从早就吓得飞了魂,闻此一喝,倏地扑在雪地滑向高律言,将脸埋进雪地小半,伸出冻僵的手拉高律言的衣角。 高律言膝下生痛,扑地跪下,望着叫众卫护在其间的女子震愕发颤,他低首伏地,还不敢置信。 太子妃殿下? 他?她?太子妃殿下? “臣云州桓安侯府世子高律言,拜见太子妃殿下,臣无状,请太子妃殿下降罪——” 长明方瞧得高律言面上红疹,又见他面上红得不甚正常,明白他这方是拖着身子起来做事的。 “免礼,高世子辛苦。” 高律言呆呆跪着,听着那清清冷冷的声音,久久没有回神。 长明并未多留,误会解罢,转身疾步向药舍。 高律言听得长明一行离去的声音,才敢抬头再去看,长明一行所过之处竟并未留下任何深陷的印记,四下的亲卫又突然没了身影。 那落满厚雪的长街没有任何她出现过的痕迹。 他跪在雪地间发怔。 他在云州时见过的,那个生得好看得同女子般的少年郎,竟真是女子。 他蓦然想起,他觉得眼熟的裴修,便是她身边陪同的少年…… * 何双广瞧得高律言冒着风雪来,好不感激地上前递面巾手衣给高律言。高律言收了面巾快速系上,因着身有毒疹,也没有太过靠近何双广,目光一下落在前头的长明身上,方那只白玉爪这会儿已经不在。 何双广低低说道:“太子妃殿下也是刚到的。” 余下的他也不必多说,高律言自是知道的,且不说他们是男子本该避嫌,更何况现下这等情况,谁也不敢贸然靠近太子妃,只怕将毒症传给了太子妃,太子妃的出现也着实叫他吓了一大跳,他万没有想到身份如此贵重的太子妃竟会亲来这满是病患的药舍。 高律言颤抖套上手衣,小心翼翼地将视线落在长明身上,长明已经佩了面纱手衣,他小口小口换着气,又扫一眼那些哭闹的孩子和站在一旁有些没底气的老人们。 按长孙曜安排,本是中毒深者、老人、孩童各自分开药舍用药,且分男女,但药舍安排罢,都余下了些人,为便于用药和照看,便没有将这些不多的人再分入六间药舍,是以这间药舍之内中毒深者、老人、孩童皆有,亦没有分男女,只是将男女分楼安排。 扁音目及长明覆着郁色的浅琥珀色眼眸,知道长明应当也知道了这些,毕竟长明要看椋县的折书,也没有人拦得,且长明知道椋县药的存量。 椋县现在入药舍等着用药的人有二万一千人,但椋县现在的药,便将药匀开只先用一日,也只能给三千人先用药。 而照目前来看,入药舍的二万一千人恐有一半熬不到用药,而那些还在家中等药的七万多百姓,恐也有半数等不到药。 百里长琊,足要拦送药车队五日,即便瘴气并非不可人为抵抗,但椋县此处无法配得解瘴之药,若要从京中或者九息送来解瘴之药,足要二十日,根本毫无意义。 现在找得那投毒人,投毒人必然也没有备这样多的解药。 她比长明早到一刻,已经清楚事情始末,快速将药舍内的争执禀来:“两刻钟前熬得的药差些,稚子相对年老者,对毒抵抗更差,臣便令人将药先给三岁以下的孩子,剩下的人便晚三刻钟用药,有几人不满,便争抢起来。” 两三岁的孩子不懂,这药本就苦,都哭得厉害,自不会争抢,倒是有几个老人很不像话,抢起东西来一身的力气,好似那毒症一下都清了般。 长明眼眸半垂,视线落在那叫人争抢的六碗药上,又漠然看向抢药的几人。 “给他们。” 扁音顺着长明视线看去,看得那几个争抢的老头老婆子,她面上并无甚情绪显露,收了视线应是,叫人将药分与那六人。 那六人本得知太子妃来此心底害怕,可现下见这太子妃未有动怒的模样,只将药赐给他们,一下放松下来,谢了恩也不客气,就将那苦药一口闷下,再复叩谢长明恩典。 “草民叩谢太子妃殿下恩典——” 如今缺药,谁也不能保证能不能分得一碗,早三刻晚三刻,许就是有命和没命的区别。 周围等药的人都没有出声,有些个面容更为和蔼的老人拖着病体哄着被吓哭的小孩,可又因着毒症,也不敢太过地靠近这些小孩,只是耐心地一句一句地小声劝哄。 入此间药舍的孩子多是六岁以下,离了家害怕得紧,这下听得有人哭,也便有许多孩子跟着哭,高高低低的哭声几没有断过。 并非所有人都忍得这哭声,那抢药的人间有人谢完恩便不甚明显地剜了一眼那哭闹的孩子,低低说:“这些小孩子也不懂,听人说话大声些就哭,喝口药苦些又哭,吐的比喝的多,这可不是糟践药吗。” 他身边的人也附和起来。 愤愤看向那抢药几人的目光越发多了起来,但四下里几都是沉默,小孩子还不懂,哭的哭,呆的呆。 “你们幼时也该曾害怕过大人的争吵,也该有过不明白递到嘴边的那碗苦涩药汁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那时喂你们药的人,若也嫌恶你们糟践药嫌恶你们哭闹,舍弃你们,恐怕今日也不会叫众人瞧得你们今日之举。” 还跪着谢恩的几人一下白了脸。 扁音小心看向长明。 高律言听得长明的话也是一怔。 “并不是入药舍就能立刻用药,安排更需要用药的人先入药舍,只是为保证调入椋县的药能在第一时刻用在最需要的人身上,所有人都需要等,此次椋县之难,所有中毒者都是受难之人,入药舍者皆是叫父母儿女牺牲送来此处。 “你们的儿女在家中等候的同时,这些孩子的父母也同在家中等待,没有谁的性命可以舍弃,不管这些药先给谁,都绝不是浪费,即便这些孩子还不懂这些,但他们同样有活下去的权利,这里的大夫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她们只会按着毒症轻重,尽全力去帮你们。” 她抬起似覆着寒霜般的浅琥珀色眼眸,并未带情绪地看着众人。 药舍内死寂,没有人敢出声。 “椋县县令何在?” 何双广一个激灵回神,低首上前行礼:“微臣在。” “将今夜抢药的六人押入椋县大牢。” 何双广愣了一下,赶紧领旨,抢药的几人反应过来,当即哭嚎起来,磕头求饶。 长明未有松口,不过几息,抢药的几人就叫人押离药舍。 四下里越发沉默下来,就连那哭闹的孩子声也突然小了许多。 长明冷声再道:“传令所有药舍,用药一律听从安排,争抢生事者,剩下的药都去椋县大牢等着,椋县现下用药一应优先供给各药舍,其次是在家中等候的百姓,再次才是椋县大牢。”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叫所有人听清,四下里无声,官员领旨冒着风雪而出,下至各药舍传此令。 扁音很是意外地深深看向长明,后方高律言怔怔望着长明,久久没有回神。 长明并没有立刻离开药舍,待第二批药送来后帮着分发药,金廷卫这方也应着长明要求,征集买了糖,兑成糖水分发,因着缺糖,糖水便也先紧着孩子分,这方并未有老人不满。 高律言帮着分糖水,看得隔着两三张小床那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衣裳的小女孩瞧着长明笑,那小女孩很瘦,看着不过二三岁的模样,她并没有哭闹,很是乖巧地接了药。 高律言觉那小女孩可能有三四岁了,只是生得瘦小些,想来三岁以下的孩子都先给安排用了药,这小女孩是应当三岁以上。 小女孩望着长明在灯火映射下分外耀眼的浅琥珀色瞳,惊喜问:“你是天上来的仙女吗?” 长明一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你不像普通人,你像仙女,你的眼睛好漂亮,金灿灿的,像太阳一样。”小女孩目不转睛地望着长明的浅琥珀色眸子欢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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