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犯,怎么会待在我们府上。” 中年郎君听了,满脸惊愕,忙上前两步:“死囚犯?她如何就成了死囚犯?你家主人可在家?” “我家郎君……”守门小厮废话较多,“我家如今是二老爷在当家。他近日有些疯癫,可不好惹。” “那你去喊何之州出来!”门下郎君有些不耐烦。 守门小厮见他语气强硬,又见他身后随从怒气冲冲的,想想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人,忙转身喊人去。 不时,何之州出来,拱手作揖:“王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小厮听闻“王爷”二字,吓得屁滚尿流,悄悄躲进门后,不再出来丢人现眼。 “娘子着急见女儿,我也着急。”中年郎君皱着眉,焦急地问,“雅雅呢?方才他说……雅雅是死囚犯,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快请进。”何之州一面摆手请人进门,一面简单叙述了事情,“临近的县衙大牢我都问了,没有郡主的下落。” “放肆!”中年郎君愤愤不平,“竟敢动我李桦清的女儿!何公子,烦请你将万家人全部叫出来,本王要一个个问。” 话音落下,身后随从便高呼:“逍遥王驾到——” 鹿州城里的人从来只听说圣上与王爷,哪里会想到王爷亲临,忽然听见有人如此大喊,只觉得他有病。 下人们扭头看了眼,见来人排场不大,便回过头,继续忙自己的。 李桦清随从见了,面上挂不住,急忙连喊数声逍遥王驾到,直到一行人走进正厅门前,才落了话音。 “王爷稍等片刻。”何之州知晓李桦清品性,也不去管万家那些不识趣的下人,转身去喊万家主人。 当今圣上的亲弟弟驾临,惊得万家人一头雾水。 万荇之作为当家人,忙整装出来迎接,毕恭毕敬行礼,邀请李桦清上座,又让家中上下前来请安。 “某不知王爷忽然大驾光临,实在惭愧、无礼至极。”万荇之笑道,“不知王爷莅临寒舍,是……” 李桦清不等他说完,便回:“接我女儿回家。” 万绵阳听了,偷瞄李桦清,甚至异想天开地幻想自己就是他的女儿,然后挺了挺腰,意在抛头露面。 “接女儿回家?”万荇之满脸茫然。 此时万绵阳满眼期待,伸长脖子往前看,又悄悄向前挪了一小步,仔细盯着李桦清的五官,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小鼻子小眼睛有些神似他。 ——当然,所谓“神似”,那都是她的自以为。 “哦!”万荇之急着盲猜,“定是王爷千金流落民间多年,又阴差阳错来到寒舍做了下人。这可真是该死!” 李桦清静等着他说完。 “不知王爷千金……”万荇之也并非愚蠢之人,见李桦清盯着他不说话,忙收起话头,尴尬笑笑,“某实在不知王爷千金在家里服侍,不然,定会亲自送郡主上京,让王爷一家团聚。” “废话真多!”万绵阳等得不耐烦,在心里偷偷骂着她二叔,见李桦清依然闭口不言,便冒着胆子,笑着问,“不知王爷的千金是哪位?” 她自以为问话得体,举止优雅,笑容可掬,应当符合郡主身份。殊不知,蠢笨心思暴露在焦急的眼里。 何之州便给了她当头一棒:“是关婮。二十四年前,万元户上京赶考,即将赶到京都,却偶遇劫匪,将他洗劫一空。于是他便将在郊外踏青贪玩的小郡主偷走,不仅抢夺小郡主财物,还狠心将她卖给人牙子。致使郡主流落他乡,王妃久病于榻,一家人不得相聚,痛苦不堪。” 万荇之惊愕,一时之间不敢开口。 “前些日子,听说王爷在寻郡主,真没想到,竟是关婮那个死囚犯!”万绵阳愤恨,嫉妒,愤愤不平地表达心中情绪,“王爷,您可别认错了人,就关婮那德行,她根本不配郡主身份。她曾被我奶奶关在柴房面壁思过,可她倒好,竟在柴火堆里与男子私通。此事,我们万家人人皆知。后来她不满流言满天飞,就将我奶奶残忍杀害。这种人,即便就是您的女儿,那也不需要再认。” 私通的事,李桦清不知,立刻看向何之州。 何之州忙上前,跪下,解释:“王爷,我曾与你说过,我与雅雅两情相悦,相爱数年,也曾向你提亲,我与雅雅……” “不用说了。”李桦清急忙打断他的话,“此事我早已准了,你们俩的事,我与王妃都没有意见。你快起来。我现在就想知道雅雅到底被关在哪儿?” “这就要问——”何之州一面起身,一面侧头看向万荇之,“如今的当家人,万郎君了。” 万家上下,谁能料到大大咧咧让人看不起的关婮,竟是当今逍遥王的千金?众人听闻,皆感不可思议,又纷纷回想往日自己是如何对待郡主的,忙对天祈求郡主平安。 犀利目光对视,何之州气势逼人,万荇之也当仁不让,面色从容淡定。 “此事我也想知道。”万荇之皱眉道,“当晚大娘被害,只有关娘子一人在场,且她手握凶器,又有目击人。就算我想帮她,也……王爷您可能有所不知,关娘子……某是说郡主,与某亡妻曾经十分要好,与某也……” “二老爷!”门外忽然有人高声打断他的话,大步迈了进来。万荇之忙回头去看,万万没想到,竟是被他幽禁的邵刚,心下开始发慌。 “小人万家管家邵刚,见过王爷。”邵刚进厅,下跪请安,脸上带了些鞭伤,“王爷千金正是我家二老爷所害。” “你胡说什么!”万荇之怒斥,忙拱手解释,“王爷,此人的确是家中管家,但他行为不端,中饱私囊,将家中财产尽数私藏,置办他家家业。近日某才发现,将他关起拷问,还没结果。没想到,他竟偷跑出来反咬某一口,实在可恶。某以往不太过问家中生意,日日沉迷于书本,那时便听家中下人说,他与大娘想要除去郡主,他们苛待郡主,时常折磨郡主。这些事,家中下人,皆可作证。” 邵刚低着头,沉默。 “这些事,我已知晓。”李桦清严肃地盯着万荇之,“如今,我只想知道我女儿在哪受苦?你们的家事,我并不想过问。” “哎——”万荇之叹气,实则心下放开,松口气,垂下眼睑,“某又何尝不想呢。”忽又抬起眼睑,看向李桦清,“王爷寻找郡主,某定会尽力帮忙。某也希望郡主是冤枉的,希望她沉冤得雪,早日归来。” 说完,忙转身走向厅外,大声命令家中小厮前往衙门,为寻找关婮做戏。 何之州担心他跑,立即跟上。 未料,万荇之说完便转身回到厅中,摆手邀请李桦清同行:“王爷若愿意,即便我们便出门寻找郡主的下落。” “何公子,走。”李桦清递给何之州一个暗示的眼神。 一行人走后,重获自由的邵刚松了口气,扭头看向万绵阳,嗔怪地道:“大姑娘,你糊涂啊。” “我……”万绵阳蠕动下嘴唇,想反驳,又把话咽了。想起关婮的真实身份,气又不打一处来,“哼!” “关婮如今是郡主,那何之州便配不上她了吧。”想想这些,她心里忽然觉得平衡了不少,“哈哈——这可是太好了。关婮,她竟是郡主!王爷的女儿,圣上的亲侄女。难怪……她长得那么好看……哎——烦死了!” “她最好已经死在大牢里,可别让她爹找到!”万绵阳自言自语,恶毒地诅咒关婮,“即便找到,那也只能是具尸体。王爷……那人真的是王爷吗?都说六王爷没有实权,是个不中用的王爷,今日见了,倒是不假。罢了,这种爹,不要也罢。” 的确如万绵阳所说,李桦清是个低调之人,在朝没有实权,素日只与妻子恩爱相伴,不喜与旁人茶来酒去,是个清静之人。 然而,得知女儿消息,他便不再清静,又因思女心切,没再顾及旁的,一路南下,大张旗鼓,途径之处,皆知他来江南接女儿。 那些梦想发财之人,纷纷上前献计,恨不得自己化妆成失踪的郡主,前去认亲,好圆富贵之梦。 何之州曾说过一句话:“郡主与王妃长得非常像。”他半月前去过王府,见过王妃,自然晓得。
第三十七章 未得圆满 有万荇之跟随左右,李桦清等人很快找出关婮的下落,得知她被押去临县开垦荒山,做苦力。 听闻女儿受苦,李桦清心疼,眼泪直滚,连夜快马加鞭,赶到目的地。夜间不便寻人,便等在山旁,盼着女儿。 次日天明刚出现,衙役们便赶着一群脚带镣铐的犯人前来,一路上大吼大叫地骂,不当人看。 都知关婮身子肥胖,可一眼瞧上去,队伍里哪有肥胖女子?皆身穿灰色囚衣,低头慢腾腾地走路。 “何公子,可有见到雅雅?”李桦清红着眼眶,扫视迎面而来的囚犯,别说胖子,就连个女子好像都没有。 可何之州认得心爱之人:“来了。”见关婮脚带镣铐,灰头土脸,满脸憔悴且瘦弱不堪的 样子,甚是震惊与心疼。 一别两月,她竟成了这般模样。等不及,他大步流星似的冲上去,直奔低头的关婮。 “关婮!”脚下石子踩得沙沙响,立刻叫醒死气沉沉的队伍。 听见喊声,关婮缓慢抬头,旭日阳光蓦然刺向她的双眼,一阵晕乎乎的不适感猛然而来,头晕眼花,脚下不稳,两腿一软,身子轻飘飘的,无法支撑。 “雅雅——”李桦清慌忙大喊女儿小名,虽认不出女儿,但见何之州如此这般着急,心里多少也就明白,忙奔过去。 何之州眼疾手快,伸手便将体力不支的关婮搂入怀里。脸色苍白,身子又轻飘飘的如一团棉花,不知她这段时日受了多少苦。 心疼! 万荇之也忙跟上来,微微蹙眉,紧握拳头,见关婮依然活着,他心里烦躁得很,当初真不该萌生恻隐之心,留她一命,就该狠心杀之。 好在,时至今日,关婮依然不知他的老底,这便是他萌生恻隐之心的原因。 “若她知晓那晚长蛇山的人是我,以她的性子,定会将我送入大牢。”看着命悬一线的关婮,万荇之只盼她早死。他眯了眯双眼,往前伸头看。 “你们是什么人?”看管囚犯的衙役们怒斥,不许何之州等人靠近囚犯。还扬言要将这行人全部抓起来拷打,李桦清随从三两脚便让他们安静。 “关婮!”何之州搂着关婮,含泪笑着喊她的名字。 这是关婮一月多来梦寐以求的画面,她还听见身旁有人喊她什么雅雅,不过没力气去看那人,只想摸一摸心爱男子的脸。 “我能在死之前看到你,真好。”费尽力气,也要表达这句心里话。 “你没死,我不许你死。”眼泪滴在关婮脸上,何之州笑了,“对不起,我耽搁太久,回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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