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人拿来两个白水煮蛋,仔细地在我眼睛周围滚了一圈又一圈,一边热敷一边安慰道:“太子妃莫要难过,如今徐保林刚入府,太子殿下是要新鲜几天的。您才是储妃,太子殿下的妻子。” 我点点头,并没有解释。 待梳洗完毕,正要换衣服时,蜜合来禀报,玉虹殿那边说徐保林说昨夜侍奉太子太劳累,今日便不来请安了。 蜜合此话一出,殿中的人反应了一会,才都看向我,谁也没想到徐保林刚入府就这般恃宠而骄,毫无规矩。 从徐家算计沈涤尘的时候我就猜到徐保林不好相与,可是任我怎么样想破了脑袋也真是想不到这徐保林这么蠢。 区区一个保林,仗着太子的喜爱,刚入府连茶都没有敬。便如此没有规矩尊卑。是沈涤尘昨日留宿玉虹殿,所以让她觉得她也可以不把我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了?还是她觉得我身后的李家没有实权,不足为惧? 我示意更衣的侍女继续,头也不回轻飘飘地说:“请她来。” “啊?”蜜合没想到平日不争不抢的我今日态度会如此强硬。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听错了。我又重复了一遍:“请徐保林来。” 鹅黄最先回过神来,推着蜜合往外走,边走边骂:“蠢东西,太子妃让你去你便去,愣着干什么?平日里嘻嘻哈哈惯了,连差都不会当了吗?快去!” 梳洗完毕我便倚在榻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翻起来。 自蜜合离开后,原先热闹的长信殿出奇地安静。我没有再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所有人都安静做着自己的事。他们从未见我这样,或许已经忘了我是太子妃。平日里我可以不摆太子妃的架子,但太子妃的体面我得要。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人来禀告说徐保林已经候在正殿了。
第15章 彼时我把书放在腿上,正闭目养神,我不说话,谁也没有说话。来禀报的小侍女不懂规矩,还想再禀,却被妆成挡了回去,她压低声音冲小侍女骂道:“你以为这长信殿的人都没长耳朵是不是。” 小侍女许是刚来没多久,受了委屈缩在一旁的角落低声地啜泣。殿中本就安静,她声音再低,也还是清晰地传到我的耳中。 这小侍女是水做的吗?不过是妆成说了一句而已,她一直哭一直哭,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这难道是什么天大的委屈吗?活着的人有哪个不受些委屈的?便是身份尊贵如圣上,如先皇后,哪个没有委屈。我和沈涤尘若是同她一样受了委屈就哭,那我们就不用干别的事了,日日夜夜在这东宫抱头痛哭算了。 我本不想管,可她实在是太能哭了,这哭声多少让我感到烦躁,我坐起身把书往旁边一放,有些恼怒,道:“我还没死呢?在这哭什么丧?” 妆成赶忙把小侍女拉到一旁,递给她一块手帕,道:“别哭了,你把眼泪擦擦。以后当差机灵些。你先回去歇着,过一炷香的时间再来禀。” 一炷香刚燃完,小侍女果然又来了,眼睛红红的,道:“禀太子妃,徐保林已经候在正殿了。” 此时我估摸着时间正好,这才起身往正殿去。 我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徐时笙在殿中已经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这就是徐时笙啊,沈涤尘被算计也要纳入府中的女人。我原以为会是什么不得了的美人。如今一看还有些失望。不是不美,只是美的太普通了。丹凤眼薄唇小翘鼻长在一张粉白粉白的小鹅蛋脸上,身材单薄,往那一站似弱柳扶风,让人心生怜惜。 她见到我赶忙行礼:“妾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请安。” “徐保林,见谅啊,你进门前几日,太子殿下为我寻得一高枕,枕着这高枕睡觉啊,可真心是安逸,这不,一不小心睡过了头。让你等候多时了。”我并不请徐时笙起身,只是与她寒暄,“你昨夜侍奉太子辛苦了,玉虹殿住的可还习惯?” 请安礼需屈膝半蹲,徐时笙刚才又站了许久,有些不稳,险些摔倒。可我不叫她,她也不敢贸然起身,只得努力保持平衡,面带笑意,回答道:“太子殿下疼爱,妾不敢拂了太子殿下的兴致。能侍奉太子殿下,妾不觉得辛苦。妾住在玉虹殿,离太子殿下近些,妾很喜欢。” 好啊,这个徐时笙。强撑着行礼,嘴上却不肯吃一丁点的亏。 我没有理她,而是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侧身,用袖子挡住口鼻,悄声对后面的鹅黄和妆成讲:“这徐保林真乃礼仪人也,颇通闺房之乐嘛。”她二人听了拼命忍笑。 徐保林虽听不清我同鹅黄妆成说些什么,却已经从她们的表情上猜到七八分。这样憋笑的表情,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即便如此,她也拿我没有办法,只能克制自己。 看着徐保林银牙咬碎却只能咽回肚中,我实在是心情大好。我们本可以姐妹相称,即便不交好,也用不着交恶。处得表面上过得去,那人人都好过。可她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的底线,我就只能让她知道谁才是未来储妃,什么是规矩尊卑。 “你看我。”我故作懊恼,“都忘记给徐保林看座。快,如今都是姐妹了,妹妹快起来吧。” 徐保林站起来还未落座,苏嬷嬷便端着茶杯从外面进来。她径直走到我身边,转身看着徐保林道:“请保林给太子妃敬茶。” 徐保林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又跪下给我敬茶。 我接过茶一饮而尽,请她就坐。其实我本就不愿意与她过多纠缠,即便我因为流言事件对她的品行很是瞧不上,也从未想过与她为难。毕竟大家今后一同住在这东宫中,总有碰面的时候。今后的路还长,还会有别的保林、良娣入府。真正相伴的除了孩子,就是这些姐妹了。实在不必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 如今小小惩戒一番,也只是警告她,我平日里虽然好说话,但我并非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喝过了茶,我也不愿与她多待,于是就让她回玉虹殿了。听人说她是哭着回去的。真是的,她为什么要哭?搞得好像我欺负她一样。我等你一炷香,你也等我一炷香。很公平啊。 沈涤尘来陪我用午膳的时候阴沉着一张脸,并不看我,也不说话。苏嬷嬷在我耳边悄悄告诉我,说徐保林回去之后和太子说了许多我的坏话,说我从她入府就不喜欢她,待她苛刻,带着下人一起嘲笑她。 这她可就说的不对了。首先,我并非是在她入府后才不喜欢她,她还没入府我便因为她或者徐府的所作所为而不喜欢她。再者,我今日对她所为,苛刻算不上,顶多就是严厉些。而且也是她不敬在先。最后她说我带着下人一同嘲笑她,这要从何说起?苍天在上,我与鹅黄和妆成不过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 我陪着笑脸给沈涤尘斟上茶,说道:“太子殿下晚些还要入宫,便以茶代酒吧。今日晨起徐保林差人来说昨夜服侍太子殿下累了,就不来请安了。徐保林如此辛苦,臣妾本是想体恤的。可臣妾以为,这礼不可废,不敬了茶,哪算入府啊。所以还是着人去请了。不想委屈了徐保林,真是臣妾的罪过。臣妾也想过了,以后呀,便免了徐保林的请安,让徐保林好全身心地服侍殿下。殿下你说可好?” 沈涤尘也不傻,听了我的话,其中的因果和弯弯绕绕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面色缓和下来。他给我夹了一块鸡肉,道:“笙儿没有在宫中生活过,规矩上难免是有些疏漏。我会找几个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待她规矩学成了,再让她每日来给太子妃请安。” “一切但凭太子殿下做主。”我笑着说。 后来徐保林就再也没有来过,她很少出东园,甚至都很少出玉虹殿。藏书阁离东园最近,从藏书阁的阁楼往下看,偶尔沈涤尘在的时候,能看到沈涤尘与她一同临窗写字,作画,两人你侬我侬。不过大部分时候沈涤尘都不在,这时候她喜欢坐在窗前弹琵琶。 徐保林的琵琶弹得真好,弹《塞上曲》哀怨悲切,弹《霸王卸甲》沉闷悲壮,弹《浔阳月夜》雅致优美。时常是我在楼上看《琵琶行》,她在楼下“嘈嘈切切错杂弹”。 我不知道沈涤尘和徐保林怎么样,但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直到今天,我同往常一样在藏书阁的阁楼上看书听琵琶,妆成惊慌失措地叫喊着“太子妃”一路跑来,藏书阁的门被她撞用身体撞开。她几乎是扑到我面前来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发髻也跑散了,几缕碎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脸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妆成抓住我的手,想要说话,却因为快速的奔跑而喘得说不出来,她好不容易艰难地挤出字眼:“太子妃……相爷……相……相爷……” 我拍着她的背,把她扶起来坐好,道:“别急,慢慢说。” “太子妃,相爷……相爷回来的路上……遇到……遇到山匪……生死不明。” 手中的书掉在地上,我扶住一旁的书案才勉强没有摔倒。 世界好像突然失去了声音,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妆成拼命摇晃着我,我好像听到她在远处一声又一声地唤我:“太子妃!太子妃!小姐!!” 太子妃……太子…… 对,太子。就是太子。沈涤尘。得去找沈涤尘。他一定能帮我。 我拼了命稳住自己,跌跌撞撞地朝或雍殿跑。只觉得藏书阁到或雍殿的路好长,不知道跑了多久,迎面撞上一个穿着轻甲的人,我毫无防备,跌坐在地上。 顾不上许多,也不想知道他是谁,我爬起来只想赶紧找到沈涤尘。那人拉住我,我拼命挣脱,他却不肯放手,反而越拽越紧。 “太子妃!太子妃!”我终于回头看清,是柳道可。此时在我看来,他就好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一定知道沈涤尘在哪里。 我抓住柳道可的衣袖,喊道:“太子呢?太子殿下呢!我要见太子殿下!带我去!” 我双脚发软使不上力,柳道可连拖带拽,好不容易带我来到或雍殿。这时殿中沈涤尘正与太子三师议事。看到柳道可扶着我出现,快步出来接过我搂在怀中,问柳道可:“这是怎么了。” 我挣脱沈涤尘跪下,道:“臣妾冒昧!臣妾求太子殿下救救臣妾的父亲!” 太子眉头紧皱,朝我道:“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沈涤尘为什么这样问?是一开始没有打算告诉我,被人泄露给我了?父亲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出事多久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无数的疑问劈头盖脸朝我砸来,我只觉得头痛欲裂。脚下一软,两眼一黑便昏死过去。
第16章 睁开眼睛,是熟悉的陈设——我又回到了长信殿。此时沈涤尘坐在我的床边在看一本折子。 本朝的太子是不可以处理国事的。他虽是皇上的儿子,但更是皇上的臣子。没有人会把自己手中的权力交出去,即便对方是至亲也不行。向来都是我给你多少,你便只能有多少,你若不问自取,那必定招来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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