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鹅黄把话说完,沈涤尘打断她,斥责道:“都是太子妃把你们放纵的如此没有规矩,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他如此大声,把三两吓得“喵呜”一声。我也装不下去了,不得不假装被吵醒而坐起身来。 早前鹅黄和妆成二人在街市上因为贪吃与我走散,她们本就心有余悸。此时被沈涤尘没有来由的一通呵斥,鹅黄立在一旁更不知如何是好。我冲鹅黄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鹅黄得了指示如获大赦,不敢做耽搁,立即退出寝殿。 “殿下先消消气,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起身来到沈涤尘身边,像是替三两顺毛一般轻抚着他的背。 沈涤尘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道:“太子妃今日灯会玩的可还尽兴。“ 我知他是在为着我想私自出城一事而向我问罪。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我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娇嗔:“这元宵佳节热闹非凡,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偏偏殿下公务缠身,不在臣妾身边,臣妾有些遗憾孤单罢了。”我故意把”公务缠身“和”不在身边“这几个字咬得很重。沈涤尘不是痴傻的人,他听我如此说,自然明白我是暗讽他以公务为借口私会佳人。 他放开我的手腕,张开双臂,示意我替他更衣。 手腕的地方已经被他捏得泛白,我放在他衣带上的手因为疼痛有些微微颤抖,不过这并不妨碍我解开它。沈涤尘注意到我的动作,突然轻笑一声,道:“我还记得大婚那日,你解衣带都不会。如今已经如此熟练了。“ 我低垂着眼并不看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替他褪去外袍:“让殿下见笑了。” “太子妃。”沈涤尘握住我的手,仔细地替我揉搓着刚才被他捏肿的手腕,力道轻柔声音却冰冷:“太子妃,你做的很好。成婚三年多,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储妃了。你应当牢记你的身份和责任。尤其要记得,你和你们李家,从太子妃这个位置上得到了什么。” 我娇声道:“臣妾明白,臣妾从不敢忘。”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沈涤尘手中抽回来,现在就是多看他一眼都叫我觉得恶心。 如今的沈涤尘在我心中与浣衣巷里的姑娘也并没什么不同。为着碎银几两,对每一个来消遣的恩客都言笑晏晏,转头恩客一走,便要嫌恶地啐一口痰到地上,骂一句“挨千刀的”。 像是要看住我一般,自元宵节之后,沈涤尘不管忙到多晚,日日都来。大部分时候我们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涉,他看书,我制香;他练字,我绣帕子;他抚琴,我点茶。偶尔也像平常夫妻一般在他写折子的时候替他研墨,趴在窗台上聊天,或者手谈两局。 不得不承认沈涤尘身上确实是有许多吸引人的地方。他学识渊博,严于律己,并且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对每一个人都谦和有礼。在日常的相处中很容易就会被他的品格折服,渐渐的我对他的厌恶也随着时间消散许多。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徐良娣。自从她病好了之后,日日清晨都来问安,风霜雨雪也没有一日落下过。有时候来的早了我还没有醒,她就在厅里喝茶等我。不过我与她并不熟络,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聊,所以她并不多留,只是问过安便回玉虹殿。偶尔也会遇到沈涤尘,她做足了礼节,再不似从前那般曲意逢迎。 沈涤尘对她倒也不坏,与对我差不多,算得上是温柔体贴,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知道徐良娣怎么想,反正我是愿意日子一直这样不悲不喜无波无澜地过下去。 自古以来,事情总不会如人的意。 今日我与妆成正在小厨房为了熬莲子银耳羹到底什么时候放枸杞而争执不下。陇客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看到我们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他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杵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给他倒了一碗水递过去,笑他:“看你喘的。怎么跑得这么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陇客接过水,三两口便饮尽,因为喝得太快被呛得咳了两声。平日里陇客是最稳重的,要不然沈涤尘也不会如此倚重,大事小情都交给他,可今天他如此失态,这让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的感觉很快就得到印证。陇客冲我行了一个礼,道:“太子妃,太子殿下在或雍殿中等您,让您即刻前去商议为圣上侍疾之事。” 皇上病了我一点都不意外,早在之前为沈涤尘纳徐时笙入府时,我就在与淮殿中闻到过经久难散的药味。那时我便猜测皇上的身体有恙。到了今年,皇上更是连春狩也没有去,外面皇子大臣们好似财狼苍蝇一般,早就各自站好了队,蠢蠢欲动。只是我没想到这一次皇上的病会来的这样急,明明昨日进宫请安时他还神色如常。 顾不上换衣服,我急急往或雍殿赶。等我到时,恰巧见太子三师从殿中出来,他们面色凝重,看来皇上此次不是普通的小病。 沈涤尘在殿中来回踱步,见我来了,三步并两步来到我身边,急切道:“太子妃你来了!今日我入宫晨省,父皇突然晕倒至今未醒。此次父皇病的蹊跷,我实在是不放心,又走不开,所以特向皇祖母求了让你入宫侍疾。太子妃你命人收拾几件贴身的衣物,尽快入宫。” “突然晕倒?”我压低声音,“殿下是怀疑有人投……” 沈涤尘点点头:“是有这个怀疑,已经暗地里派人去查了。” “殿下想让臣妾怎么做?”我问。 “无他,你只需到了父皇跟前,多多留意父皇身边人即可。有什么事待我每日昏定晨省时你直接说与我,万不要假他人之手传递消息。” 听他说完,我起身告退:“是,臣妾这便去。” 与淮殿中还是一股浓厚的药味,熏得人头脑发昏。我轻轻吸了吸鼻子,想要尽快适应这股味道。 我到的时候,贵妃娘娘正在服侍皇上吃药,让我在偏殿稍等。等候的时候我问身旁的黄门令:“怎么会在殿中熬药?” 黄门令说:“太子妃有所不知,太医给圣上开的方子,要趁热服用。事关圣上龙体,自然是由老奴在圣上眼皮子底下熬煮才能放心。” 我点点头,又问:“我之前给父皇配的香,可有用?” “有用有用。”黄门令连连道,“用了太子妃配的香之后,圣上睡觉已安稳许多了。” 寝殿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侍女把我请入殿中,皇上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眼窝有些凹陷,嘴唇煞白,仿佛是一样之间苍老了许多。即便贵为天子,离开了那把龙椅,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会经历生老病死的折磨。 床边的贵妃娘娘满脸泪痕,见我来了,与我互相见礼。 除了贵妃娘娘,寝殿中还有另一个人,这让我颇为意外。他替皇上擦拭着额头,好像并不在意我的出现。 此人便是六皇子沈白屿。他一改除夕家宴时玩世不恭的态度,照顾起皇上尽心尽责,事必躬亲。不分昼夜守在皇上床前,提皇上翻身擦拭,没有一刻懈怠。便是贵妃娘娘或我递过去的药,他也要先亲自试过才喂给皇上。 沈涤尘来昏定之时我把这些说给他听,听完后他冷哼一声,道:“惺惺作态!一个从小就不在身边的儿子和一个狠心抛弃儿子的父亲,能有多少情谊?” 是夜,我守在皇上的寝殿中。因为无事,便命人拿来了制香的器具,称取研磨香粉。如今快要入夏了,蚊虫渐多,我想给皇上配些驱虫的香。 殿中烛火昏暗,我挑拣香料有些费劲,一点一点凑近眼前仔细辨认,实在是累得眼睛酸涩。此时一盏烛火照亮了我面前的桌子。 皇上已经睡下了,是谁这么大胆敢点如此亮的灯?我诧异地抬起头,正对上沈白屿眸子中印出的跳动的烛火。 “太亮了吧,父皇已经睡下了。”我小声说。 沈白屿灯架放在桌前,自己则在我对面随意地盘腿坐下:“无碍。”他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根白芷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递到我跟前,问:“这是什么?” “毒药。”我头也不抬。 他突然伸手捂住我的嘴巴,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父皇殿中,不可妄言。” 我当时忙着挑选香料,并不想抽空应付沈白屿,不过脑子竟说出这么两个字来。其实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是一声冷汗。好在除了昏迷不醒的皇上,殿中只有我与沈白屿,否则让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不知是多大泼天的祸事。 沈白屿看着我后知后觉心有余悸的样子,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笑意。
第28章 “如今你已是有把柄在我手中的人了。”沈白屿故意拖长了尾音,“这可如何是好呢。” 我不知道他是何意,紧张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不知道是因为口鼻被他手捂住,还是因为害怕,呼吸也变得急促。 就在我思考应对之法时,他却移开了放在我口鼻处的手,恢复平日是神色道:“开个玩笑,吓到你了?”我不说话,他接着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伤害他的女儿?若是吓到你了,我下次不开这样的玩笑便是了。”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但他说父亲对他恩重如山,这让我很是不解。我还未入宫沈白屿已经去了蜀地,巡查盐务之前父亲也并未离开过应京,是怎么样待他恩重如山的? 见我不说话,沈白屿也不恼,拿起一旁挑好的香料替我研磨起来。我刚想制止,却见他手法娴熟,便也由他去了。 沈白屿这一张嘴总是有许多话,干活也不能闲着,他一边研磨一边道:“我母亲从前也喜欢制香,她身上手上衣服上总是香香的,手边常看的那几本香谱,有的都翻得缺了角掉了页。我从小便帮母亲制香,对各类香料也都还算认得。只是这白芷有毒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抬起头瞪他一眼,复而又继续称量手中的香料,把几颗丁香放入沈白屿手中的碾盘里。 “你可知道,你差一点就是我的妻子了。”沈白屿突然说。 闻言我手顿了一顿,看向沈白屿。他并不看我,虽然低垂着眼眸,却难掩落寞。像是孩童被人夺走本属于自己的玩具,即使那玩具他并不喜欢。 “我记得那是你第一次进宫。那时候我还没被父亲送走。”沈白屿自顾自地说,“母亲带着我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看着你,母亲问我娶你做妻子可好。” 他突然凑近,笑着问我:“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 霎时间我也来了兴趣,把手中的活放下,双手拖着下巴,眼睛直视着他,道:“你怎么说的?” 这次反而是他不好意思,有些难为情地别过脸去:“我自然说不要啊,你那时候那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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