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过得格外漫长,回到长公主府后,迟兮瑶由下人们伺候着沐浴更衣,又吃了些宵夜,才回房安寝。 但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朦胧之间,她又做起了之前的那个梦。 这一次的梦境更加清晰,迟兮瑶甚至能感受到刺杀迟沐炀的那位玄衣男子身上的寒意。 可终究是看不清脸。 她自梦中惊醒,睁开了眼,起身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发呆。 不经意间,她忽然瞥到了挂在衣架上的披风。 是今日在宫门口,崔珝披在她身上的那件。 玄色披风。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转了转。 崔珝似乎很喜欢穿玄色衣物,手腕也刚好受了伤。 迟兮瑶抿了抿唇,自床榻间起身,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卧房来回踱步。 竟是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迟兮瑶给建宁请过安又一起用过早膳,便带着橘若出了府。 她心里藏着事,整个人便都有些心不在焉。 来到平日常与林清茹相见的茶楼时,无意间还撞到了人,差点便连戴着的帷帽都弄掉了。 主仆二人也并未与那人多做纠缠,只顾着低头上了楼上的雅间。 迟兮瑶一早便派桃若去林府送了信,眼下林清茹应当正在来的路上。 她也不是很急,叫了壶茶水,便侧身坐在了窗边,倚着窗口向下看去。 京城自然比寻常城市热闹,仅仅是早晨小贩们的叫卖声便已是人声鼎沸。 迟兮瑶坐在窗口,一双好看的眼睛如潋滟水波,盛着些水光山色。 她掀开了帷帽,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会抿抿唇,一会皱皱眉,一会又饮一口茶。 正朝着林清茹来时的必经之路看着。 她昨夜想了一整宿,最终还是决定先不打草惊蛇。 若是想要知道崔珝到底是不是她梦中的玄衣人,恐怕还是先得深入虎穴,才能一探究竟。 等待会林清茹来了,她便与林清茹好好商议一番,由林清茹带着林子舒调虎离山,她则偷偷潜入崔府。 去探查一番。 想到这,迟兮瑶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纤细瘦弱,不堪一击。 若是被逮到了,崔珝恐怕两根手指头就能把她的胳膊捏断。 这一副惨烈的画面扑进了她的脑海,迟兮瑶抖了抖肩,摇了摇脑袋。 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同样的纤细瘦弱,并无半点横肉。 迟兮瑶叹了口气,早知道今日能派上用场,她就该同林清茹多学上几招。 而不是跟着她插科打诨多年,只学会翻墙出去觅食。 想到这,迟兮瑶又嘟着嘴,叹了口气。 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就在她一个人在脑海里自编自导了一出大戏时,对面二楼雅间的窗口暗处,也正站了个人。 那人一身藏青色锦服,头戴玉冠,正摇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迟兮瑶的一举一动。 “这位,便是康成郡主说的京城第一美人?” 他将折扇收起,轻轻搭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回世子爷的话,正是这位。” “刚刚上楼时,您还撞了她一下。”随从也朝迟兮瑶看了一眼,回答道。 原来是刚刚那位婀娜身姿的美人,他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 这时,林清茹已经赶来了,正站在街头朝着茶楼的方向张望。 迟兮瑶也瞧见了林清茹,她向外探了探身子,掀开帷帽前的帘子,朝她招手示意。 帷帽之下,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正笑得灿烂。 她的眼中,盈盈脉脉带了些水色,看上去格外温柔恬静。 那一抹浑然天成的水色,彷佛是一泓清泉,又仿佛是月下池塘。 这山水之色,像是天生就该被她盛在眼中,远远看去像是盈盈泪花,又像是迷蒙雾气,更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满怀爱意的眼神。 晋王世子手中的折扇落了地。 他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看来康成没有骗我。”晋王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迟兮瑶看了又看,心里阵阵发痒。 “去给本世子查查,看看康成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细细问问此女可否婚配,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许人也。” 随从应声领命而去。 晋王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过年岁偏小,当年夺嫡之乱时,他还是个孩子。 倒也因此因祸得福,平平安安的去了封地,这些年也算在封地过上了土皇帝的日子。 当今皇帝剩下的兄弟并不多,一母同胞的更是只有晋王一位。 是以,这位晋王世子,自然也骄纵了些,但本性倒是不坏。 他此次进京,为的则是一个月后的万寿节。另一方面,他已年过十八,还未曾娶亲,这次来也是为了在京城贵女中挑选一位合适的人,作为未来的晋王妃。 昨日在瑞王府坐席,无意间同康成聊了几句闲话,哪成想康成当下便有了主意,向他推荐了这位京城第一美人。 她倒是说的天花乱坠,可晋王世子也不是个傻子,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且他自小便不喜欢康成的做派,满口谎言,不堪信任。 说到底,成亲乃是大事,他须得自己亲自上阵,细细查问。 哪成想,这竟是天定的缘份,昨日康成才与他说过迟兮瑶,今日他便在茶楼里与她碰上了。 晋王世子弯腰拾起了折扇,也坐到了窗台边,用折扇撑着下巴,悄悄观察着对面的人。 ── 小小一间茶楼,倒是很热闹。 林清茹刚坐下,迟兮瑶就摘了帷帽坐到了她的身边,煞有介事地凑到她的耳边同她低声耳语。 迟兮瑶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梦境和推测说了一遍。 林清茹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你是不是疯了?做梦的事情,哪里能当真啊?” 迟兮瑶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她有些尴尬而局促的卷了卷自己的衣摆,眨巴着眼睛,像是要哭出来了。 “可是怎么办呢?哥哥一直没有消息,我又连接做噩梦。” “而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啊。”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头疼:“眼下我就是没了主意,所以才来找你商议。” “无论如何,今晚,我都必须得去趟崔府。” 林清茹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也很头疼:“你要怎么去啊?崔府可不比你的英国公府,说翻墙就翻墙,一个不小心,你会被人当成探子,抓进廷尉府的。” 迟兮瑶摇了摇林清茹的胳膊:“所以得让你帮忙啊!” 边说,她边凑到了林清茹的耳边,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而且,若是真的被人发现了。大不了,我就说我认错门,走错路了,抵死不认。”迟兮瑶捏紧了小拳头,做出一副随时都要慷慨就义的模样。 林清茹看着她很有把握的样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今晚就是死在崔珝面前,也一定把他拦住,不让他回府。” 茶楼另一边的雅间里,今晚秘密任务的当事人,正与林子舒喝着茶。 崔珝瞥了一眼林子舒,淡淡地将茶盏放下,扬了扬眉。 “你妹妹,挺不错。” 崔珝和林子舒也将隔壁的对话都听了进去,除了迟兮瑶在林清茹耳边耳语的那些梦境之事,其余的他们全都知道了。 林子舒默默为自家妹妹和迟兮瑶擦了把汗。 想要偷偷潜入别人家,却还让人给听见了。 当真是还没开始做贼呢,便叫官府给盯上了。 崔珝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细品着,他转了转手中的茶盏,又想了想,扭过头,对着随从吩咐道。 “去把崔府的院墙,全都砸矮五寸。” 随从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真的五寸吗?” 这砸的有点多了吧。崔府的院墙,可本身就不算高啊。 “那便砸七寸吧。”崔珝抿了口茶水,垂眸说道。 生怕自己再问下去,主子会让他把整座院墙都给拆了,随从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林子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不解:“崔珝,你要干嘛?” 崔珝站起了身,单手扶在了林子舒的肩头,微微施力,按住了他。 “守墙待兔。”他轻轻笑了笑。 他学着方才林清茹的口吻,煞有介事地说道。 “所以今晚,你就是死在林清茹面前,也不许她出门。懂了?” “哼!你还说你没有?” 林子舒莫名想起了前些日子在林府后门,他打趣崔珝,被崔珝奚落的事情。 “我看,你就是对迟郡主有意,早已包藏贼心。” 崔珝没有说话,这一次,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隔壁的两人又将耳朵凑到了一起,正窸窸窣窣地密谋着些什么。 崔珝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准备离开。 “你不接着听了?”林子舒拦住了他。 春寒料峭,今日起了风,似乎要下雨,天边卷起了黑沉沉的乌云。 崔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摇了摇头:“我没兴趣做这种梁上君子的行为。” ?那刚刚贴着墙壁偷听的人是谁? 林子舒看了看他,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下去。 “你在这听吧。廷尉府还有事,郑家闹着要我放人,我得去处理一下。” 崔珝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像是在嘱咐林子舒,天冷了多加件衣服一般。 林子舒即无奈又无助,只能点了点头。 “行行行,你去吧。” 廷尉府事多,且繁杂。 很多事情积压在一起,表面上看来毫无关联,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前些日子崔珝的人端了北戎暗探的老巢,从烟云坊抓了十几位伪装成小厮舞姬的暗探。 连着审了快有月余,却半点有用的消息也没能撬出来。 这些人受过专业的训练,轻易是不会吐露有用的情报的。 不过也不算白折腾,崔珝的人翻查烟云坊来访人员和账簿时,倒是发现了一点苗头。 是郑府大夫人王氏的远亲。 这位负责给烟云坊采买的人,细说起来,除了与琅琊王氏沾亲带故,还与瑞王府的王妃也有些关系。 但瑞王妃毕竟位高权重,且一直以来并无过错,未免节外生枝,崔珝并未贸然去瑞王府拿人。 倒是郑大夫人,不打自招的撞了上来。 她虽出身琅琊王氏,却是个市井泼妇的做派。起先进了廷尉府的打牢还骂骂咧咧地咒骂崔珝。 后来接连在大牢里见识了自次他们审讯暗探的手段,倒是吓得晕死过去几次。 再醒来,便什么都肯招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7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