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到底指的是哪一件事,究竟是听了皇后的话暗算容英,还是投靠戾王假传消息致使崔府灭门,还是联合皇后毒害崔将军,还是将一切推到大长公主身上欺骗皇帝? 英国公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那间暗室,被诱骗而来中了药的容英,以及她清醒之后的凄厉诅咒之声。 彼时深受先皇信赖的长公主四处寻找,就差把整个京城都翻个遍了。 可是没人会怀疑到皇后身上去,更没人想过英国公府能做出这种事。 他们关了容英整整两个月,皇后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种秘药,日日给容英投喂,已使其产生幻觉,误以为是自己从公主府跑出来与他私会的。 奈何容英的意志力异于常人,时常会清醒过来,他们不得不加大了药力。 待到最后将人放回公主府时,容英已经快疯魔了。 可是,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他也只是听从母亲的话行事而已。 要算账,为何找他? 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去杀皇后啊! 英国公坐直了身体,梗着脖子,语气带着几分刻意装出来的坚定。 “你既然有本事,就自己去查啊!” 可他不停颤抖的双腿,早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忐忑不安。 崔珝也没指望能直接从英国公的嘴里问出真相,但是他今夜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敲山震虎,点到为止。 英国公府只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小角色,这背后之人,恐怕大有来头。 崔珝站起了身,离开了英国公府。回府的路上,他将京中众人,细细回想了一遍。 当年夺嫡之争后,戾王一党被彻底肃清,余下的便只有一直保持中立的瑞王和尚且年幼的晋王。 可是这两个人,实在没有陷害崔府和大长公主的理由。 他望着天际高悬的明月,又踏入了廷尉府的大牢。 待他在回到定北侯府时,迟兮瑶已经醒了。 正满脸幽怨地和衣坐在榻上看着他。 “去哪里了?” 崔珝没说话,只倒了杯水递于她。 就在两人沉默对视的这片刻功夫,迟兮瑶的心里已经翻出了好几种可能性了。 莫不是昨日自己说夫妻之事上不可太频繁,他就不高兴了,跑出去找别人了? 还是说他婚前便已有了外室,抛下自己,深夜去献殷勤了? 要么就是去逛花楼了。 上次她和林清茹半夜跑出去喝酒,不就在花楼里撞上他了吗? 想到这,迟兮瑶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酸楚。 她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裹,起身坐到了梳妆台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的夫君是侯爷,定北侯府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往后崔府的子嗣上,也只能靠他。 后宅大院,向来看重子嗣,迟早会有新人进府。 一想到崔珝日后或许会同她父亲一般,娶个十个八个妾室进门,与他人耳鬓厮磨生儿育女,迟兮瑶的心突然如坠冰窖,又闷又冷。 她眼下正值青春貌美之时,夫君便已经半夜偷溜出门,若是等她人老珠黄了,这定北侯府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越想越难过,迟兮瑶趴在梳妆台上,忽得哭出了声。 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崔珝端着茶水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迟兮瑶的肩膀:“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迟兮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打了下来。 “你昨晚去哪里了?”她又问了一遍。 还未查清楚的事情,崔珝不想让迟兮瑶烦心,但又不愿欺骗她,只能简明扼要的说。 “去查案了。” 迟兮瑶不信,憋着嘴,追问:“不是去见外室了?” 忽得,她又想起了之前崔珝日日挂在身上的那个香囊。 虽然林清茹一口咬定那香囊是她做的,可迟兮瑶就是想不通,林清茹的香囊,怎会落到崔珝这里。 唯一的解释,那便是崔珝有个外室,刚好同林清茹一样,绣了个丑丑的鸭子。 崔珝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但英国公宠妾灭妻扶外室进门的事情,满京城人人皆知,他想到迟兮瑶从前在英国公府的境遇,便也能理解她的顾虑。 “真的是去办案。我没有外室,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他解释到。 其实,他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习武之人,总觉得说得好,不如做得好。 他一直以为,夫妻之间,长久相处下去,她总能体会到自己的感情。 可今日看来,有些话,若是不说透,她或许永远会惴惴不安。 崔珝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迟兮瑶身边,轻轻将人搂进了怀中。 “郡主,我是个武夫,不懂得文人雅士那些文邹邹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你安心。但我定然不会同其他人一样,三妻四妾。对于我而言,得郡主一人,便足矣。” 迟兮瑶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当真?” 崔珝笑了笑,拿起了一旁的帕子,轻轻擦拭着迟兮瑶哭花了的眼角。 “我向来说到做到。” 听他这么说,迟兮瑶稍稍安心了一点。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蹭的站起了身,匆匆跑到了衣柜旁,翻箱倒柜地找起了东西。 没一会儿,她就满头大汗地拎着个香囊,冲到了崔珝面前。 “那这是什么?”迟兮瑶将香囊举到了崔珝的面前,摇了摇。 崔珝看清了她手中的东西,眼中一惊,怔了怔,回问道:“此物,怎么会在你手中。” 他丢失了很久,原以为是之前抓暗探时丢了,还惋惜没能寻回。 不过后来迟兮瑶又给他做了一个,他便没再想着寻丢失的这个了。 “果然是你的!”迟兮瑶收回了香囊,板着脸,扔到了一旁。 “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外室,不会纳妾,那这香囊从何而来?” 没曾想她会因此生气,崔珝拾起了香囊,攥在手中,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怎么,连自己做的东西,都认不出来?
第四十八章 崔珝笨嘴拙舌地解释了好半天, 才终于将这香囊的来历给交代了清楚。 但是看着迟兮瑶的表情,很明显,他这位夫人并不相信。 “你说这是你捡的?”迟兮瑶捏着香囊, 又左右看了看,“还是郑二丢在泥巴里不要的?你捡来了?” 堂堂定北侯,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这事怎么听着都不合理。 崔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问道:“这难道不是郡主从前赠予郑二郎的吗?” 此言一出, 迟兮瑶立刻便瞪大了眼睛,看向崔珝。 她一时, 竟有些搞不清崔珝的意思了。 是在翻旧账吗?堂堂定北侯,心胸还挺狭窄。 “怎么可能!我虽与他定过亲,但接触不多的。”迟兮瑶连忙撇清关系。 听她这么说,崔珝倒是没什么表情,只略微看了一眼迟兮瑶手中的香囊, 又伸手按了按自己挂在腰间的香囊,没再说话。 这个香囊到底是不是迟兮瑶送给郑二的, 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人都是他的了,还纠结一个香囊做什么? 两人相视无言, 彼此都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想法。 由于今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眼看着日头高升, 迟兮瑶也没再纠结于此,而是吩咐了下人们进来伺候她装扮。 那个不知道是绣着鸭子还是鸽子还是凤凰的香囊, 被她随手搁在了梳妆台上。 崔珝则去廊下练了会剑。 一直候在屋外的婢女们听见传唤, 端着新制的夏衫走了进来。 定北侯府的婢女众多, 但都不如橘若和桃若用着顺心,是以迟兮瑶婚后的发髻仍旧是由桃若负责梳理。 橘若则站在一旁,时不时的给些建议。 忽然,她低声喊了一下。 “这个,怎么在这?” 迟兮瑶正在画眉,听她这么一喊,手下一抖眉毛画偏了半寸。 “一惊一乍地做什么?”桃若拿着一支血玉发簪正准备替迟兮瑶簪上,一个不小心,也扎偏了。 “郡主,这个香囊怎么在您这?”橘若拿起了迟兮瑶方才搁置在梳妆台上的香囊,说道,“这不是林小姐绣的吗?当时,您不是让我收起来吗?可是我不小心把它跟要退还给郑二少爷的首饰匣子弄混了,放到了一起。” “这不是应该在郑府吗?” 还真是被郑二丢弃的?崔珝又拾了回去?还日日戴着? 听到橘若的话,迟兮瑶画眉的手,又抖了抖。 去往大长公主府的马车上,迟兮瑶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了崔珝一路。 她好像,不经意间,撞见了崔珝某个小秘密。 崔珝也觉得怪怪的。 今日回门,他们没去英国公府,而是直接去了大长公主府。 按道理来说,迟兮瑶定然也是不愿意回英国公府的。那他这么做,迟兮瑶应当不会生气,反而会开心。 可今日他这位夫人自打上了马车,便支着下巴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看向他的眼神,还透着几分奇怪。 具体有什么奇怪的呢?他也说不上来,只是眼神之中,似乎比平日里,多了些什么。 崔珝默默记在了心里,准备明日上职后,去问一问礼部那些有经验的官员。 可惜,还未等他将心中疑惑问出口,便又出了乱子。 前日太子和二皇子比赛似的来定北侯府讨好他,二皇子还大手一挥送来了好些稀罕玩意儿。 迟兮瑶总觉得这事透着猫腻,便将二皇子所赠之物,悉数退还了回去。 她可不想夫君掺合进太子和齐王的争斗之中去。伴君如伴虎,还是小心为妙,做个中立之臣,也没什么不好的。 太子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在崔珝这吃了闭门羹,顶多也只是回府后叹息了几声,多饮了几杯酒。 可齐王就不一样了,看见被崔府退回来的东西,顿时便火冒三丈,以为崔珝已经倒向了太子,看不上他这个二皇子,打定了主意要给崔珝点颜色瞧瞧。 是以,崔珝新婚假期结束,上朝的第一天,便莫名其妙被二皇子按了个罪名,当众责打了三十军棍。 寻常人恐怕连二十军棍都撑不下去,崔珝则硬生生被打了三十军棍,一应职务也莫名被罢免了。 崔珝被人抬着送回来时,迟兮瑶正坐在廊下与管家说话,听见门童慌慌张张的传话,她一下子也慌了神。 一瞬间,定北侯府就闹哄哄乱做了一团。 定北侯府并未养着自己的大夫,是以迟兮瑶不得不派人去外面寻了大夫来,想着民间大夫或许不如宫里的,又派了人递牌子进宫去请太医。 管家带着人满京城的找大夫,竟连一个能治跌打损伤的大夫都没有,这些大夫好似一夜之间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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