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玉有种自家孩子要离开他,去往千里之外的错觉。 他略一皱眉, 淡淡道:“这么冷的天出去玩?” 难怪这几日天天来给他梳头发,说漂亮话,敢情是献殷勤。 “不冷,今儿都出太阳了。” “外头刮的不是冷风吗?”钟离玉咬碎糖块,担忧道。 “我多穿点就是了,娘亲你放心,我决计不会受了风寒的,玩的时候亦会注意。”月萤成竹在胸打保证。 钟离玉未被说动,只是沉默,观其神态,貌似在斟酌。 月萤清了清嗓子,微微嘟嘴巴,压低声音撒娇卖俏 :“娘亲,求求你了,我都在宫里住好多天了,宫里很好,可是我也想去外头看看,而且小青与我通信数日,她盛情邀约,我岂能不去。” “更重要的是,我已在信中同意,若是明日不去,岂不是失信于她?届时小青生气,我怕她就不当我的朋友了。”月萤轻轻摇动钟离玉的肩膀,笔直的黑色头发如柳絮般晃动。 “娘亲,好不好嘛。”月萤声线甜美清脆,模样乖巧,如同可爱清灵的小猫儿在恳求,威力巨大,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不由心头一软,难以拒绝其要求。 更何况是第一次见月萤撒娇的钟离玉。 他透过铜镜,在镜子中得见月萤娇态,很难不动容。 面上,钟离玉波澜不惊,不动声色。 脑子里满是月萤撒娇的娇俏样子,可爱极了。 恍神时,月萤突然跳到前面,用一双灵动明亮的杏眸直勾勾盯着钟离玉,眼中盛满殷切期盼与乞求。 试问,谁能抵御不动容? 钟离玉猝不及防,被月萤的目光灼到视线,心不争气地全软化了。 “娘亲,可以吗?” 钟离玉遏制住脑中的念头,端着一副严肃担忧的神情,幽幽叹息一声:“你倒是还学会先斩后奏了。” 月萤无辜地眨眼睛。 “娘亲,答应吧,答应吧。” 钟离玉静默两息,妥协似的道:“好吧,萤萤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朕又不是心硬如铁之人,还能不答应?” “娘亲最好。”月萤俏生生的脸上焕发出灿烂的笑容,果然按小青信上说的做,钟离玉真答应了。 撒娇真管用。 “娘亲,我继续给你梳头,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很温柔地对待它们,我最近同春雨学了另一种编法的辫子,我给娘亲梳头。” . 转眼到赴约的日子。 天一亮,春雨领着宫女伺候月萤洗漱,忙前忙后给月萤梳妆打扮。 打扮好了,一个俏丽丽的姑娘家出来了,身穿湘妃色的袄衣,不显半分臃肿,衣裳穿在她身上刚刚好,更显身段娇小,脸蛋如银盆,眼睛明亮,青涩漂亮,圆圆润润,光彩照人,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骨朵,惹人眼球停驻。 “姑娘真是出落得愈发漂亮了。”春雨称赞道。 月萤垂下眼帘,摸摸后脑勺,略显羞涩:“哪有。” “姑娘害羞了。”宫女们调笑。 一阵欢声笑语后,春雨给月萤戴上保暖的帽子,塞好汤婆子,再披上雪色狐裘,便送月萤到养心殿。 月萤进殿时,发觉殿中有个不认识的高大男子,浑身散发冰冷肃杀的气息,一看就不好接近。 身影还有点熟悉。 “娘亲。”月萤三步并两步小跑到钟离玉身上,挽着他的手小声问:“娘亲,这是......” 钟离玉道:“小鹤,来给萤萤打个招呼。” “臣卫鹤参见姑娘。”卫鹤垂首行礼,声音有力而疏冷,姿态恭谦。 月萤被卫鹤的大声吓了一跳,“哦哦,那个,我叫月萤。” 钟离玉笑了一下,解释道:“小鹤是皇宫内廷禁卫军的指挥使,你们以前见过,朕与萤萤在尼姑庵重逢的那天,当天的首领就是小鹤,萤萤,你可还记得?” “......原来是他。”月萤有点诧异,想起卫鹤戴狰狞的面具的样子,凶神恶煞。 然面具之下的真容却是面白细眉,是个生得好看的人,面具内外的差异太大,叫月萤不大适应。 月萤呆了一瞬。 “你今天不是要出去玩了,外面鱼龙混杂,有诸多危险,朕便请小鹤领一百亲卫保护你。” 皇宫和京城虽然都是钟离玉最熟悉的地盘,但他仍然是止不住忧心忡忡,就怕一个不慎,让月萤伤到了。 “嗯嗯......等等。”月萤反应过来,瞠目结舌,“一、一百人?” “对,多点人多一份保障。”不带这么多人,钟离玉不放心。 “娘亲,我只是出去玩,不是去做什么,我若是带一百人出去,太惹人注目了,而且你还给我安排了五六个宫女姐姐与我同去......我想只带春雨一个就够了。” 钟离玉:“言之有理.....容朕思考一会儿。” “那就依你之见,就带一个春雨,再带小鹤,小鹤身手不错,有他在你身边保护,朕也放心。” 月萤:“嗯嗯,就这样说定了。” 钟离玉点头,顿了顿,轻声道:“真不用朕同去?” 月萤猛然摇头,钟离玉惋惜且失望。 调整好心态,钟离玉沉声吩咐道:“小鹤,朕把萤萤的安危交到你手上了,你务必保护好萤萤,萤萤毫发无伤地出宫,便要全须全尾地回来,倘若让朕发现萤萤受了伤,你便提头来见吧。” 卫鹤:“臣领命,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全力保护好姑娘。” “娘亲,我怎么称呼他呀。”月萤凑到钟离玉耳畔。 钟离玉:“随便你怎么叫。” “我知道了。”月萤看向卫鹤,礼貌道,“出宫的事有劳卫指挥使了。” 卫鹤:“此乃臣之本分。” 钟离玉欣慰一笑,充满自傲。 上马车前,钟离玉帮月萤整理好帽子,检查衣着方面,又问了春雨一些注意事项和要带的东西,最后交代月萤一些事,比如去了外面要注意安全,不要乱跑,要注意看路,想吃什么就买,不要亏待自己...... “钱带了吗?” 月萤拍拍胸口:“带了。”她的十两碎银都在怀里,用来装十两碎银的荷包还是钟离玉给绣的,除此之外,春雨身上亦带足了银钱。 钟离玉:“汤婆子可暖?” 月萤:“很热,热一天没问题。” 钟离玉探汤婆子的温度,确实热乎乎的,“那就好。” 将心里所有担心的事都确认无误后,钟离玉这棵爱操心的老母亲之心才堪堪落地。 而钟离玉的一番叮嘱耗费不少时间,月萤道:“娘亲还有话要说吗?隅中初快到了。” 钟离玉摸摸月萤的头,最后道:“别玩得太疯,不记得回来了。” “早点回来......最好不超过申时。” 月萤:“我记住了,我会按时回来的,娘亲勿要担心,我走了。” 言毕,月萤上马车,坐到车厢后,月萤撩开车帘,对钟离玉道:“娘亲,你快回去吧,我下午就回来了。” 钟离玉颔首,神情带笑,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马蹄声响起,车轱辘碾过青砖。 天上的冬阳折射出明亮的光芒,映照在钟离玉的脸上,将他眼中的担忧通通衬托出来。 钟离玉目送马车的离去,如一具雕像,久久伫立。 “陛下,马车已经走远了。”洪石提醒道。 钟离玉岿然不动,神色寂寥,心里落空空的。 与月萤分离一过半盏茶工夫,他已经开始担心月萤会不会路上遇到什么意外,磕碰到哪里...... 脑中乱七八糟,成了一锅乱炖的粥,各种念头如雨后春笋般钻出来。 眼下他的心境与一句话相当应景。 儿行千里母担忧。 “陛下,外头冷,烦请陛下回宫歇息。”洪石又道,钟离玉体质畏寒,每至冬日,精神萎靡困懒,一般都深居在暖阁中。 洪石忧心钟离玉在外头吹多了冷风会出什么意外。 钟离玉听而不闻,默不作声。 又站立许久,等待有太监过来禀告说马车已经出宫,钟离玉方才转身回殿。 回到暖阁,钟离玉拿起针线给月萤做鞋子。 埋头骨干一会儿,钟离玉仰头张望暖阁,初始未曾觉出什么奇怪,直到现在他方才发觉暖阁里十分安静,安静得诡异。 钟离玉内心期望响起一个声音打破这该死的死寂。 只是他等啊等,希望落空。 钟离玉没了做鞋子的兴致,起身翻看近日月萤所练的字,以此睹物思人。 思着思着,脑中想法蠢蠢欲动,钟离玉改为支起额头发呆。 手头没事做了,闲暇下来,人就容易多想。 萤萤现在在哪里了? 可与那段小青见面了? 两个小姑娘会去玩什么? 大街上人来人往,萤萤身子娇小,会不会被不长眼的人给撞倒?会不会被一些家伙欺负? ......诸如此类的担忧绵绵不绝,钟离玉担心得眉头紧紧皱起,都可以夹住一只细毛笔了。 钟离玉叹气。 不能再想下去了。 钟离玉掐断所有念头,叫来洪石,让他把奏章呈上来。 钟离玉开始批阅奏折。 时间一点点过去,钟离玉停笔,目光发散地看着手里的信笺——上面记载月萤出宫与段小青汇合后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这是暗中跟随保护月萤的十五名暗卫收集好的信息,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一封。 钟离玉已然看过五份了,每过目一封,钟离玉就要唉声叹气,没看的时候,也在叹气。 旁边的洪石:这是陛下第二百五十次唉声叹气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突破三百次了。 陛下太过牵挂姑娘了。 洪石赌一百两银子,掐指一算,半柱香工夫便可超三百次。 洪石张嘴:“陛下,依奴婢拙见,您若实在担心姑娘,不如悄悄过去看一眼?” 哀叹声瞬间停止,钟离玉侧首,赞赏地看向洪石,目中闪烁跃跃欲试的光芒。
第30章 马车一路缓行, 终至段府门口。 马车甫一停下,外头传来一个清亮爽利的声音。 “阿萤!” 虽与段小青未曾相见,亦不熟其音, 可与段小青书信互通时, 她以“阿萤”称呼月萤。 直觉告诉月萤, 这就是段小青。 思及此,月萤忙不迭提好狐裘出去, 纵目望去,但见一位面容明艳的姑娘, 她正小跑走下台阶,往月萤而来。 月萤一边下车, 一边唤道:“小青。” “阿萤,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段小青双手捧起月萤的手腕, 细细端量月萤。 段小青何其热情,月萤也是第一回 交到这般活泼开朗的朋友, 面对其热情, 不免羞涩。 月萤略显拘束道:“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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