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洋骑马走在前面,只瞥了一眼。 照他看,这样都算便宜了刘连。 刘连被囚车拉着绕城一周,他从一开始的暴怒,然后开始反抗,到如今,只能蜷缩着身体任由辱骂和脏污沾了满身。 他突然想起那些娈童看向他的眼神,他最爱看的眼神。夹杂着疼痛与无望,奋力挣扎却挣不开后的麻木,然后沉寂。 如今,轮到他了。 刘连将头埋进肩膀,将屎尿的臭气当作卧室的熏香,将地上的菜叶当作精致佳肴,不不,这才是他,他是一郡长官,才不是什么阶下囚。 囚车到达刑场,刘连被从囚车上拉下来时,径直跪坐在了地上,他的双腿没有一点儿力气。士兵干脆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肩膀,将他拖拽前行。 膝盖上的囚服很快被磨破,沿着他被拖拽的路线画出两路血迹。 直到他被拖上行刑台,他挣不开守卫的钳制,只能仰起头看着底下的百姓,然后放肆地大笑,“哈哈,我是武陵郡守,你们都是贱民,贱......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铡刀落下,下半身分离,刘连似乎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断裂,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手指抠住地面,回头向前爬行,足足挣扎了小半刻,死前依旧睁大了眼睛,眼里是不甘与愤恨。 荆州匪患,刘连只是第一个,紧随他而去的,便是胡大。后面陆陆续续被王桓逐一逮捕回来的土匪头子甚至关联较深的官员都下狱待判。 一时间,整个荆州吏清人和。 王桓日日在衙门里忙着,昨夜又是忙了一整个通宵,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她准备回府沐浴,换身干净衣服。 走到府门的时候,看见里面进进出出地全是虎贲卫,司马绍也没像平日里穿一身宽袖袍,反而换了一身利落地骑装。 “怎么,要出门?” 司马绍转过身,看着王桓,“回建康。” 王桓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就要回建康了?”,皇城里那些整日算计的糟老头子会允许这样一个对他们有威胁的继承人回建康吗? “父皇身体不虞,马上要近年关,特地诏我回去。” 司马绍的语气异常平淡,像是事不关己,明明生病的是他的父皇。 “今天就要走吗?这么突然。” “前几日就在收拾了,那日在花园本来要和你说,但你......太忙。” 司马绍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摊了摊手。 王桓想起自己当日不耐烦的态度,也有点尴尬,只能回了句,“那你路上小心。” 虎贲卫利落地整队出发,侍卫将司马绍的马牵过来,等在一边。他看着站在身边的王桓,附身到她耳边,“建康再见的时候,告诉我你的名字。” 说完,直起身一个大步跨上马背,冲着王桓大声说,“少将军,再会。”然后牵着缰绳,掉转马头,朝着城外的方向去了。 王桓盯着这道玄色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道路尽头,收回视线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跟在王桓身边的是刚刚送司马绍离开的小厮三全。 “今日这府里人呢?” 王桓觉得平日前院还算有点人气儿,怎么今日走了一路,一个人都没看见。 “回将军,除了太子殿下刚刚离开,其余人都在呢。您喜欢清静,咱们前院伺候的人本就少,要是您觉得人少了,我回禀刺史大人添点人手。” 三全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多。 “不用了。” 王桓的步子迈得很快,三全必须努力跟上,然后定定地等在王桓的院子前。 这个院子王桓从来不准除她和云景以外的人进去。 司马绍走了几日,王桓却一直不得清闲。 她这段时间格外忙,刚刚处理了这边的事情,民兵队又出了问题。王桓赶过去的时候,一伙民兵打做一团,像是那街上的小混混一样,半点没有正规兵的样子。 旁边帮腔找事的更是足足围了一大伙,军队里的日常训练都被迫叫停。 “都给我住手!” 王桓一鞭子抽在地上,将打架的两伙人分开。 “见过将军。” 练了整整两个月的兵,整个民兵队竟然连个像样的军礼都做得散漫,更不提其他。王桓翻身下马,一脸冰霜,比这天气还要冷。 民兵队自建立以来,除了在汉寿的郊区画了一片地作为军营,又整合了周围的空置土地耕种。 但毕竟官府病不出钱供养他们,因此,他们与正规军的差别还是较大。 其中最要命的,便是纪律问题。 “你,来说怎么回事。” 王桓伸手指着旁边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子,刚刚他也在旁边试图拉架。 那小子赶紧上前两步,跪下回禀,“回将军,我们小队是由木头管理,他负责登记每个人平日里的劳动表现,但他自己却从不干活,反而对队里的大家伙儿呼来喝去,如果有人违逆他的意思,便是你再做多少活,他都要克扣你的粮食。几日前,山哥因为顶撞了他,他便徇私将山哥的口粮尽数扣了,这才,才打起来。” 旁边那个男人一下子暴起,指着这个小子,“你胡说八道,明明是这小子不好生干活,每日偷懒耍滑,才没领到粮食,今日你竟想栽赃!” 两伙人立马又开始吵起来,王桓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立马上前将人团团围住,吓得这群人立马安分闭上了嘴,眼神却狠狠瞪着对方,谁也不肯退步。 民兵队的管理确实是个大问题。 短短几个月来,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王桓征战在外,几乎都是由司马绍在压着这边,还没闹出过这样大的乱子。 民兵队由流民建立,自然也从他们里面挑选合适的人进行管理。如今整个民兵队人数越来越多,管理上的问题也逐渐浮现。 王呈他们属于正规军,只是每隔一段时间负责到这边帮助训练,没有权利插手这边的事物,得赶紧物色个人选。 “将两个领头的带走,下狱审。” 这些日子清除匪患,他们都有所耳闻,甚至不少人都去那路口看过几次斩首,这会儿一听说要下狱,纷纷后退。 那个木头和山哥被王桓手下的侍卫带走。其余人都怕受到牵连,一个也不肯站出来了。 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另一边又有人来报,“将军,衙门里有人绑了胡二归案,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王桓留下王呈继续处理这边的麻烦,转身疾驰赶回。 衙门里站了一摆摆的人,都在等王桓,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跨进院子。院子中间站了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脚底下躺着一个人,被麻绳帮着,嘴被堵上。 “这位壮士,此人......” 那男人转过身,王桓一个怔在原地,竟然是个熟人。 “原来是林兄。”王桓像是看见救命稻草,快步迎上去。 “见过将军。” 林彪许久没见,形容看上去有些杂乱,看得出过了一段漂泊日子。 “不必客气”王桓附身看了眼,确定是胡二,转头对身边守卫说,“把人带下去。” “林兄在何处抓了这胡二,胡大斩首那日,我派了重兵布下陷阱,他也没出现,原来竟是教你先一步擒住了。” 王桓坐上主位,吩咐身边人给林彪上茶。 “我也是正赶上胡大斩首那日,那胡二鬼鬼祟祟地提前在附近摸索,我顺手擒了。” 林彪说的轻松,胡二被挂在悬赏榜上,重金悬赏,一直到今天才被擒获,可以看出此人是个精明的,能落在林彪手里,自然是他的本事。 王桓确信,自己没看错人。
第24章 卷一荆州风云 24-建康 “那林兄今日来,是来领赏金?” 王桓正想着一会儿开口无论如何得将人留下,却见林彪表情逐渐凝重起来,“非也。”上前一步跪地,朗声道:“将军,数月来,我一直在边境活动,本来打算带着父母的尸骨回到洛阳安葬,但北境大乱,洛阳更是战乱不断,道路不通,只能重回到荆州。” “你是想请我帮你入洛阳?那林兄你可就是为难我了。” “如今这世道,莫说是我,便是将军也难回故土。我凡心太重,既做不了归隐之人,从此不问世事,那便只能入世,寻一明主。望将军收留。” 林彪这一番话实是发自肺腑,王桓亦有感叹。 “我刚在想怎么把你留下来,既然你愿意留下,我欢迎之至。” 王桓从自己的位子上走下来,站到林彪面前。 “谢将军。” 林彪郑重地行了军礼。 “你来得正是时候,先前为了剿匪所建的民兵队刚刚成型,问题颇多,你既然来了便先替我管着,如何?” 王桓还是和林彪打商量的语气,但林彪既然投入王桓麾下,便在朋友之谊外多了主从身份,他自然不会拒绝王桓的安排。 “是。” 王桓收下一名大将,胡二又被抓获,心情正好。没有什么审讯的必要,该说的不该说的,刘连和胡大都已经一一交代,一套审讯流程走完,胡二也判了公开处刑。 只是百姓们见过这些个月来的打打杀杀,对此毫无观摩的兴趣,路口也就再无大家蜂拥观刑的盛况了。 林彪是个急性子,头天才领了民兵队总督的位置,今日就走马上任。王桓虽然信任林彪,但民兵队算是她除家族势力之外的最大助力,也不可能叫林彪一家独大,将王呈也派了去,为林彪副手。 这一安排看似王呈位置略低于林彪,但实际上,王呈出自王家,又是王桓的副将,论与王桓的亲近程度,显然更甚于林彪。 两人一个出身草莽,一个出身世家,互相对立又携手共建,对于王桓来说,才最安全。若是司马绍在的话,多半要夸她两句。 收拾完这边的麻烦,王桓这几日倒空闲下来成了个闲散人员,日日窝在刺史府邸的院子里,偶尔去民兵队转转,瞧着确实越来越像个样子。 云景捧着一盒香膏,笑盈盈地进来,“将军,鸣春姑娘给我带的香膏,是姑娘们自己研发的配方,再有一旬日她们的铺子就要开张了,您可来得及去捧个场?” 这段时间,鸣翠他们在汉寿也算是安顿下来,王桓嘴上说着不插手,暗地里又让云景出面,替他们打点了住处。 “再说吧。” 王桓现在到底是男儿身,露面怕惹来风言风语。 “对了,鸣翠姑娘还托我给您和殿下带了她绣的荷包,我瞧着这手艺真是不赖。” 云景拿着两个香包过来,用色十分讲究,针法走线看着都极精致,图样也很是别致,没有常见的花草鱼鸟,反而是一方鸿雁,一方金龙,端的是好寓意。 偏偏这金龙用了白底金线,这鸿雁又用了金底白线,让人一看便知这两个荷包出自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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