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衣一拍脑袋,“今天真是过得乱糟糟的,差点把这事忘了,大姐,娘,王谦那个臭不要脸的每月只拿十两出来打发咱们家,我今天和他来硬的,让他每月拿八十两出来,权当是把地租给他了。” “什么?” “真的?他答应了?” 莲衣挠挠脸,“应当是吧,且看月底他做何表现。” 应当,那就是八字没一撇了。几人叹口气,晓得这是场硬仗,不可急于求成。 饭后莲衣收拾了碗筷,到厨房将提前给慕容澄盛出来的饭菜热一热,又给他端了进去。 “容成,你醒了么?”莲衣这回长了心眼,索性叫他假名,推门进去,看到他正活动肩胛坐起身来。 碍于沈良霜坐在堂上朝厢房里望,莲衣将门打开着,想故意营造些轻松氛围给她看。 她将饭菜端到炕桌上,扬手对着慕容澄肩膀打了一下,“好懒呀你,睡了两个时辰,饭也不吃,夜里还睡不睡了?快起来吃饭。” 慕容澄叫她打得一愣,毛都炸开,“你——” 莲衣背对门口,双手合十朝慕容澄叫苦,一副可怜兮兮夹缝求生的模样,“世子爷别生气,是做给我家里人看的,你就配合配合。” 这可太受用了,慕容澄清清嗓子,挺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和她有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才懒得和你动气。”他看向炕桌上清汤寡水的吃食,两地饮食差距太大,叫他皱起眉头,“怎么都这么轻淡?” 莲衣早料到了,得意一笑,变戏法似的揭开一只碗盖,里头盛着冒热气的辣椒油,香喷喷的,直冲脑门。 她捏着鼻子说:“您快用吧。我刚熬的,一定好吃,是把干花椒和红番椒碾成末,用热油泼,刺啦一下等那香味上来,再趁余温撒上白芝麻……” 话没说完慕容澄就拿起了筷子,再听她说下去人可就要馋死了。 还不错,他吃得出来这不是莲衣的手艺,调味和火候都把控得当,应当是她那开饭馆的姐姐做的。因为是家常便饭,吃不出什么特别,只觉镬气扑鼻,颇具市井的热闹烟火气。 莲衣趁这时候坐到他对面,笑着说:“世子爷,等吃饱了我就带您去客舍,虽说那五十两是挺诱人的,但您也看到了,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官府追查下来,我这全家人都要跟着遭殃——” “谁跟你说官府在追查我?” “在王府的时候,有过耳闻,说圣上或要选您入京。” 慕容澄扬眉瞧她,哼了声,“知道的倒不少。你以为圣旨下来传我进京了?” “难道不是吗?”莲衣出府前的那阵,王府上下人心惶惶,都在为这事操心。 “还没,不过也快了。”慕容澄既然想留下来,也要适当与她托底,“我就是赶在旨意下来之前,先出来避风头的。” “避风头…”莲衣小声嘟囔,“怎么就躲到我这儿来了。” “因为出来之后我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慕容澄放下筷子,瞎话编得坦坦荡荡,“既不能兴师动众地带着仆从走,又不能在外置办宅邸打草惊蛇,躲到你这不是正好吗?你让我去客舍,一两日还行,但我可不想一直住在那种地方。” 莲衣听明白脸都绿了,可碍于世子淫威,又只能忍气吞声。 委屈巴巴道:“世子爷,这样不好吧?虽说您不缺钱不会短了我们什么,可要是让我这一家老小都腾出屋子来伺候您,这,这也太残忍了吧。” 慕容澄用筷子粗的那头在她脑袋一敲,“什么乱七八糟的!” 莲衣忍无可忍,捂着脑门怒气冲冲地瞧他,却听他说:“平安现在人在京城打探消息,等他来了我也就不叨扰了。而且你不必将我特殊对待,你对外是怎么说的来着?” 莲衣倏地噤声。 他冷笑了声,“你不是说我有病来托你照顾,找名医问药吗?” 莲衣想了想,想到她那未上门的竹马,还是不答应,“不行啊,这家里全是女人,您住在这儿不合适。我家会被街坊四邻戳脊梁骨的,要是我自己一个人倒也罢了,家里还有大姐和小妹,不能害她们被人议论。” 这倒是真的,不过不难解决,慕容澄道:“我不是早就对那帮街坊四邻说了?我是冲着你来的。所以你家里人不会被人议论。他们只会议论我和你。” 莲衣警惕地盯着他,感到十分生气,话的确是她自己说出口的,也不知道对世子出尔反尔会是什么罪名。 可他要真赖在这不走,陈家误会了不来提亲怎么办? 心里想这一通,莲衣态度强硬,“不行,您要是留在这,我就去报官。” 慕容澄被她的话镇住,皱眉问:“你可知道报官会有什么后果?” 很显然她知道报官的后果,藩王世子流落民间,自然要将他送回藩地。但要是圣上的旨意已经下了,官府就会直接将他送往京城,之后是幽禁还是真给个官职,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一想的确有点狠,可是他先不拿她的名誉当一回事的,那就别怪她软硬兼施了。 慕容澄觉得自己这赤诚一片喂了狗,他一个世子,皇亲国戚,为了婢女背井离乡离家出走,结果就换来她如此冷酷对待? “我不走。”他说。 莲衣和他四目相对了会儿,想说点什么强硬的,眼泪却不争气地先行一步,顺面颊聚到了下巴尖上。 明晃晃一滴清澈的水珠,一并悬在了慕容澄的心上。 见她抹泪,他又生气又无计可施,再不想与她废话,赌气似的重重搁下碗筷,走出厢房,径直离开了沈宅。 等走出巷子他才想起,自己那五十两没要回来。 全身上下摸了一遍,也只有十文钱。 屋漏偏逢连夜雨。罢了,先到客舍过完今夜再说。 * 与此同时远在蜀地,圣旨刚刚抵达,蜀王府上下如临大敌。 首要原因当然是这道圣旨,次要原因则是世子慕容澄已经失踪两个多月了。 最开始蜀王还十分放心,毕竟这是父子俩私下的密谋,让他称病去灵隐寺,等传旨的人回京上奏,又是两月,届时圣上要是看不明白蜀王府的示弱,执意还要慕容澄进京,那就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父子俩先斩后奏,等船开走了,蜀王才将此计告知蜀王妃,独自挨了一顿好打。 等蜀王妃冷静下来,还是谅解了他们的做法,一并对王府其他人声称慕容澄生了病,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他生了什么病? 最开始蜀王定下的是头风,可是王府上下谁见过世子头疼?他不叫别人头疼就不错了。 直到世子离家刚满一月的时候,随行的万露寺沙弥回来了,抱歉地说:“王爷,世子不见了。他趁船夜泊,带着平安小施主上了岸,只留下这一封书信。” 蜀王很快挨了王妃的第二顿好打。 信上写: “父王,母妃,儿不孝,两年来一直有所隐瞒。自击退西番,儿便落下顽疾,白日恍惚入夜难寐,闭上眼便是大渡河的尸山血海,还有康健舍身相救的景象。 儿的确病了,还是种懦弱的病,只怕此生都不能再披甲上阵。此去江淮,儿想到康健的家乡,替他走一走看一看,这应当比去灵隐寺管用多了。即便好不了,也增长见闻,叫人释怀些许。 儿无恙,请释悬念,甚歉。” 此时此刻,蜀王想着那信纸上的内容,对京城来传旨的宦官道:“少监,事情原委你也知道了。澄儿病了,自从大渡河一战,他便一蹶不振,这次只身去往江淮,不管是散心也好,寻医问药也罢,他都一个人顽抗了太久,我这当爹的后知后觉,实在惭愧。” 那少监见蜀王府众人各个面露愧色,气氛凝重,不像临时找的托词,只好道:“杂家会回京如实上禀,其实世子这病症在军中并不罕见,要是杂家来得早些就好了,若能请世子进京,广南候久在军中或许会有对策。” 蜀王妃听这阉人还在说“进京进京”,难免气恼,“少监,澄儿自幼心愿就是当大将军,即便进京谋职他也难当大任,他志在疆场,从未想过入仕。” 少监道:“世子是宗室子弟之中最得圣上赏识的一位,未曾想过不等同做不好。何况这是何等殊荣,蜀王妃怎能断定世子不愿入仕?” 蜀王妃音调高亢,“少监谬赞!可他眼下身体抱恙,我只希望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回到身边。至于我怎能断定,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为娘的再清楚不过,澄儿十七岁便上阵杀敌,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若他贪恋权势,必将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做不到如此坦荡!” 蜀王听得心潮澎湃,眼含热泪看向王妃,“对…对!若澄儿贪恋权势,绝不敢拿性命出征!” “对你个大头鬼!”蜀王妃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转过身去,“送客!”
第27章 五十两没带走。 夜里莲衣坐在塌上,望着手里的五十两银锭犯愁。 本来还想尽地主之谊招待一番,这下好了,无功不受禄,五十两收得实在烫手,也不知上哪还他。那就…不还了吧?他会缺这五十两吗? 莲衣本以为自己今晚上要睡不好了,可攥着这沉甸甸的银子实难失眠,一觉醒来险些错过出摊的时辰,还是沈末来叫她,她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 今早出巷子,那几个姑婆都在看热闹。 “我昨日看那小哥儿独自走了,沈家小二,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你要是不愿意招待,叫他到我家来。” “小哥儿人生地不熟,你不是将他赶去住客舍了吧?哎唷我们又不会说你什么。” 莲衣拉着车埋头走出去,想着该出摊出摊,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昨日慕容澄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和她说了,她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蜀王妃那么好的主子,自己受了她多少赏赐,就这么将世子给气走了,身边也没个仆役跟着。 他不会就此流落街头吧? 说不担心是假的,莲衣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沈末辰时便说有事外出,下午才过来帮手,姐妹两个坐在小凳上吃馄饨,嚼隔壁摊子卖的油炸粿子。 沈末吃着馄饨说:“二姐,我有个好消息跟你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莲衣回过神来发问:“是找着教书的地方了?有女学请你去做教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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