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舟看透了她的心思,安慰道:“督主恐怕脱不开身。” “谁看他了,”她犹自嘴硬,正要命人走的快些,不妨身后有人呼喊:“郡主!” 她欣喜勒紧马缰回头,看到来人神色又不免黯淡下来,是李塬。 既来相送,免不得下马应付几句,她收起马鞭无聊的踢地上的碎石,垂着脑袋不咸不淡道:“你怎么来了?” “来送你啊,”李塬将手中的包裹一股脑的往她手里塞:“都是你爱吃的点心,这一行千里,你听我的多备些干粮;还有这个,护心镜、还有锁子甲,反正你拿着总归是没错的。” 他一张嘴喋喋不休,随舟都要听不下去了,驱马上前拿剑尖挑了那包裹随意丢在马背上,淡淡道:“襄王殿下交代完了吗?” 李塬没见过他,只觉这人无礼的紧,正要出言申斥一二,冷不防瞥见苏念卿心不在焉的模样,也没了同他理论的心情:“诺诺,你不高兴啊?” “没有。” 李塬仔细反省了下:“不是我早些不来送你,母妃交代过,说我要真为你好就离你远些,刚父皇也在,若是看出你我关系非同一般,那就要坏事了,我专门避开人来送你,感动吗?” 随舟无声的送他一个白眼,正要催促着苏念卿启程,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纵马而来,他招了招手:“督主!” 苏念卿闻声甫一转身就被楚逸轩抱了个满怀,他大口喘气,抱着她才稍稍安心些,她刚要开口,带着凉意的薄唇不容抗拒的席卷而来,挑衅般的刺了李塬一眼。 “你你你……你们……”李塬话都说不清楚了。 随舟背过身全当没看见,囚车中的桑妲好似有些诧异,眉梢微挑,随即又释然,一个家世清白金尊玉贵,一个帝王鹰犬朝廷走狗,有意思。 一吻毕,她的侧脸贴在他胸膛,还能听到那蓬勃有力的心跳,他抚着她脸颊保证般道:“京中有我,勿思勿念。” “你特地追上来就为说这个?” “原本有好些话想说,但是见了你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两线奔波的时日不会太久,等四海安定,我们找处山清水秀的庄子,再也不理这些俗事。” 她缓缓启唇:“好。” 他复转向随舟:“我把郡主交给你了,你就跟着郡主听候差遣,不必回京复命了。” “遵命。” 停留多时的一行人缓缓动了起来,楚逸轩盯着她的背影久无动作,李塬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显然还未从刚刚的晴天霹雳中回过神来,最终哆哆嗦嗦的指向楚逸轩:“你怎么敢!她是我大邺的郡主,你怎敢这般僭越!” “她是我妻,明黄圣旨陛下钦赐,我为什么不敢?”就像李塬看不惯他,楚逸轩也同样看李塬不顺眼,明知她已经成婚了,还上来百般裹乱,半点亲王该有的尊荣都没有。他语中带刺:“比这更亲密的事我们不知做过多少,轮得着你来指指点点!”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李塬都快被雷给劈懵了。明明这桩婚事是宣隆帝牛不饮水硬按头的结果,他便自认为苏念卿对此也是百般不愿的,可她刚刚哪里有半点被强迫的意思?自己同她打小一起玩到大,她若不愿,又有谁能强迫得了她? 眼见那一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峦深处,楚逸轩驱马欲回,李塬被他一句话说的一愣一愣的,麻木的问了句:“你们要不要和离?” 楚逸轩眉峰狠狠抽抽了下,这人出门连个随从都没带,把他按地上揍一顿,好像也不太难。没等他将想法付诸实践,李塬不死心继续道:“你们不相匹配,你别瞪我,本来就是,要不是我父皇乱点鸳鸯谱,你再投胎转世八辈子也高攀不起她,我又不嫌她成过亲,等你们和离我就娶她过门。” ‘你不配’‘和离’在楚逸轩脑海中轮番晃荡,揍他一顿容易,就是这王八蛋挂了彩皇帝面前自己没借□□代,他瞅准他坐骑,清脆的一鞭子下去那马受惊狂奔,楚逸轩驱马而行将他晾在原地,这离金陵怎么也有几十里,走回去不把他腿累折了自己楚字倒着写。 李塬在原地骂的口干舌燥,楚逸轩早已策马跑出数米。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李塬骂够了无奈寻了根树杈拄着往回走,他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二里地都没走出,身上早已摔的不成样子,脚上磨烂的水泡更是一碰就钻心的疼,最后还是王府的管事久不见他归来打发人去寻,这才将人稳妥的给弄了回来,听说这些人将他挪上马车的时候他口中还在不停的叫骂,只是实在骂不出什么声音了。 符津拿这事同他学舌的时候楚逸轩只道他活该,符津却忧心道:“太子没了,我瞧着宫里那位的意思,八成是要重用李塬,咱们总不好将人得罪的太狠,日后指不定要在这位的手底下混日子呢。” 宣隆帝子嗣不丰,成年且得用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矮子里面拔将军,李塬确实算是个勉强能用的。不过楚逸轩倒是不甚在意:“等北疆的事了了,我就带着郡主走,这皇位、天下,爱谁谁,老子不伺候了。” 符津情急之下牵动身上伤口,疼的呲牙咧嘴:“督主,咱们摸爬滚打了十来年才混到今天这个位置,说不要就不要了?” “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损你骂你的,你还留恋起来了。” “也就只敢背着人骂,当我面试试,小爷我不把他弄按察司七十二般刑具走上一遭这个位子我让给他坐,”他咋咋呼呼道:“骂归骂,权力是实打实的嘛。” “行了,早些歇着,明日跟我去兵部走一趟。” 符津望向廊下晃动的灯笼,再看看那尚早的天色:“这就歇着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再陪你唠唠,免得嫂嫂不在你睡不着。” 哪壶不开提哪壶。 符津支着脑袋,打盹道:“不过应该是我想多了,之前你自个睡书房,我看你睡的也挺香的。” 楚逸轩惜字如金:“滚。” 符津咋舌道:“嫂嫂不在,你怎的半点礼数都不讲,用词太粗俗。” “请你滚,”楚逸轩指着门框,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还有问题吗?” 符津举手告饶,滚就是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
第66章 军需 ====== 寒月如钩,衬得这夜色愈加凛冽,微风轻叩,伴随着时不时的蝉鸣,本应是最好入眠的时节,可楚逸轩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真让符津那碎嘴子给说着了。 他一会儿嫌灯火晃眼,一会儿嫌虫鸣扰人。 原本触手可得的香软,现下摸过去冰冰凉凉的,别提多难受了。 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冒出来的全是苏念卿。有不染尘埃不可攀折的;有眉头微蹙时嗔时怪;还有面若芙蓉乖巧柔顺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止不住,他犹记得在庄子上胡闹的那几日,她眼眸含水面色酡红,一声声带着颤音的哥哥叫的自己心都要化了,他想怜惜她却又忍不住狠狠的欺负她。 天间明月揽入怀,不管她在旁人面前如何冷静自持,可另外一面只有自己能见得到,楚逸轩为这个发现欣喜,可是高兴之余,更睡不着了。 大鱼大肉连吃了几日,现在连肉汤都沾不上,是个人都得郁闷。 他折腾了许久,总觉得天快亮了,可是去看那沙漏也不过子时。枕畔好似还残留着那人发间梨香,他索性将那枕芯抱在怀里,贪婪的呼吸清浅的发香,朦朦胧胧中有了些许睡意,只是始终睡的不大安稳罢了。 翌日,院里的丫头来伺候他梳洗,瞧见那略显疲倦的眼角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哪里像是休息好的样子。侍奉的丫头刚要帮他穿衣,他已然取过外衣自己套好了,那姑娘只得殷勤的帮他系上腰封,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他腰线。 楚逸轩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这姑娘年纪小,一身桃粉色的衣衫倒也相衬,髻边刘海松散的垂落下来,倒是平添了几分可怜和娇媚,那蔻丹涂的明艳而又热烈,从头发丝精致到指甲盖,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 她又拧了热帕子来要帮他擦脸,他果断的接了过来:“退下。” 这丫头颔首低眉却并未依言告退,等他拿那帕子擦了脸又匆忙的迎上来接,楚逸轩绕过她径自将帕子丢进铜盆里,一同侍候的丫头有些都忍不住绷着脸笑,这丫头羞怯之下也来了胆量,脚底无骨一般瞅准了人便往人怀里歪,楚逸轩侧身躲过,她失手打翻了铜盆,连水带盆浇了满身满脸,精心描摹的妆容就这么毁了,别提多狼狈了。 符津原本是在门外候着的,听到动静不免进来瞧上一眼,谁料刚进来就看到这里子面子都丢干净的犹不死心,楚楚可怜的朝自家督主挤眉弄眼,那眼泪要掉不掉的惊惶样,着实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符津笑到岔气,美人计用错了地方,眼前这个是向来就不解风情的。果然,楚逸轩看都没看一眼,淡淡道:“做事毛躁,拿了身契来让管事的看着打发了。” 他望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符津:“安排两个小厮来,我房里不要旁人伺候。” “督主,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那丫头这才知道害怕,符津招呼着管事的进来不咸不淡道:“别叫了,只是发卖,已经够给你留脸了,我嫂嫂刚走,你就敢起这种心思,不卖你卖谁。” 管事的招呼两个婆子将人结实的捆了带下去,符津不忘回头告诫余下的一干人等:“有存了这等子心思的趁早绝了这念想,谁让我哥哥嫂嫂不舒服,我便让她不痛快。” 这些人受了训噤若寒蝉的躬身告退,符津回头看楚逸轩那张欲求不满的臭脸忍不住又想笑:“昨晚上没睡好?” 楚逸轩懒得兜搭他。这人不死心继续拱火:“这才头一晚,以后且有的熬呢。不过我嫂嫂知道你想她想的睡不着觉吗?” 楚逸轩作势要踢他,他躲闪之间牵动身上的伤口,疼的直抽冷气:“我这挨了二十板子呢,你不让我多将养两天还踢我,没听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 “打的轻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这二十板子是挨给谁看的,说起这个我就委屈,好好的把我叫过去二话不说就挨了顿揍,”符津一瘸一拐的追上他:“不是先用饭吗?这大早上往哪去?” “兵部。” “你要寻人晦气也得先吃饭啊,再者哪有一大早去找人麻烦的!” 尚平荆自早起看到乌鸦在房门前盘旋就知不妙,右眼更是跳的厉害,他正指使着人清点一应军备,冷不防听下属通传说是楚大人到了,他还没醒过神来,心说是哪个楚大人,突然回转过来一拍大腿,难怪自己眼皮跳这么厉害,这煞神大早上过来做什么。 心里虽这么想,可不免要先去见上一见,这二人分明平级,可尚平荆瞧见楚逸轩,总归是带着三分怵意,还未见他人先扯着嗓子寒暄道:“我就说这早起喜鹊报喜,什么风把楚督主给吹过来了,您有事吩咐一声,我去您府上就行,哪里还用您亲自跑一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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