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烨很是勤政,就算没有了大婚时的许多繁文缛节打扰,他每日也会忙道很晚。回到寝殿里的时候,我都已经睡下了。 所以我们如果想做点什么睡觉之外的事,一般是在早晨。 便如今天早上。 我是被他弄醒的。 睡梦里,我总是觉得脖子上痒痒的。就像我从前养的那只细犬。每到我跟它玩耍,亲近它,它就总是得寸进尺。吃掉我喂给它的东西之后,又摇着尾巴往我怀里钻。我若是愿意抱它,它就又开始舔我的脸。 乳母对此嫌恶至极,说这些畜生都脏得很,那嘴也不知道先前啃过了什么,我被舔了会生疮。 我则不以为然。我那细犬可是乖狗,除了打猎时叼猎物,从不乱捡地上的东西吃。而且它舔我的时候,很是热情,虽然口水多得很,但一点也不让人讨厌…… 没多久,我回过神来,这不是我的狗。 睁眼,我转回头,正对上了子烨的眼睛。 他在我的颈窝上蹭着,见我醒来,脸上露出慵懒的笑意。 “醒了?”他在我的唇上啄了啄,声音浑浊而低沉,呼吸温热。 被子下,他的手不安分得很。我就算想不醒也难。 殿中幔帐低垂,光照昏暗。外头,应当已是天色大亮。 自我们成婚以来,他还没有起过这么迟。 我问:“你今日不早朝?” “日日早朝,第一个在背后骂我的就是朝臣。”他松开手,躺回去,伸了个懒腰,“今日且放过他们。” 这倒是新鲜事。 我看着他,道:“你的那些折子都看完了?” “折子哪里有看完的时候。”他说,“不过是今日少看点,明日多看点。我也不是老黄牛,总要歇息的。” 这话说得新鲜。 不过,我的目光落在了他脖颈上的喉结,以及敞开的寝衣领口上。 说来,成婚这么些日子,我们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没见过的东西。可奇怪的是,这并不会让我们在一起时索然无趣。 相反,在最初的各种不适消失之后,这事变得愈发有意思起来。 我明白了所谓的乐趣,究竟是什么样的。 它很是奇妙,仿佛是一直蛰伏在身体深处的野兽,却好奇、敏感、蠢蠢欲动。而子烨就像那初出茅庐,但已经摸着了门道的驯兽师。驯化的工具,则是他的躯体。 他有时急不可耐,像一头野兽,撕开衣裳,长驱直入。但更多的时候,他颇有耐心。仿佛一个有了经验的猎手,循序渐进,在危险之处徘徊,却并不急于出手。直到猎物走投无路,浑身绵软,方一击而溃。 而我喜欢他与我纠缠时,那亲密无间的感觉。 我想,那本素女三十六式自己看得或许太早了些。如果现在才看到,我只会夸它讲解精辟,而非骂它误人子弟。 但同时,我觉得,或许不必懂得那些东西,这乐趣我也能找到。 明玉虽是个只懂纸上谈兵的赵括,但她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里面,有一句不是歪理。 她说,本事比技巧重要。就像我们从前溜去大街上看的武举比试,那些看上去出身这个流那个派、号称招式全才的人,若遇上那又高又壮的几百斤壮汉,总是往往不出几招就会被打倒。 为何?乃是因为身体才是那最大的本钱。 不然为何自古美人爱英雄? 美人或许有蠢的,但一定都是懂得吃的。 我深以为然。谁让明玉说我也是美人。 有时候,我会求饶。 因为在床上,他是擂台上的壮汉,我则总是那受不得几招就会被反主为客的精致草包。那头野兽,会在他的操纵下化作洪水,将我的所有神智吞没。每一次,我躺在他那坚实的胸膛上苟延残喘,都会觉得我其实是躺在了砧板上,早已经被他吃干抹净。 不过这天早上,他并没有能够将事情做下去。 在他意识到他身上的寝衣也是累赘,打算一把扯开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内侍的禀报。说太傅林知贤正在求见。 对于林知贤这等重臣,子烨向来是不会怠慢的。 他的神色有些无奈,而后,看向我。 “我去去就来。”他吻了吻我,道,“今日,你到隆政殿去见我,如何?” 隆政殿,我虽然已经去过了几次,不过除了陪他看折子,倒是还没做过别的事……念头浮起,我耳根一热,连忙摒弃。 没想到,最终我没去成,却是他回来见我。 黄昏的光照,从窗户的明瓦外透入,带着灿烂的橘红色泽。 “今日清晨,林知贤找你去做什么?”待得我再度像死鱼一样,绵软无力地趴在他胸口上的时候,我问道。 “没什么。”子烨望着帐顶,轻轻抚弄着我那散下来的头发,忽而道,“阿黛,我们到行宫里去住几日,好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 生辰(下) 听得这话,我来了精神,抬头看他。 “去行宫?”我问,“哪个行宫?” “你选。”子烨道,“不过我不爱到行宫里去,除了洛水行宫之外,其他的大多年久失修。” 这话里的意思,便也只有洛水行宫可选了。 不过这不重要。 我看着他,颇有些好奇:“你为何要带我去行宫里住几日?” “你的生辰。”子烨道,“就在三日后,你忘了?” 我愣了愣。 这事,我确实忘了。或者说,我一向不大在意这个。 在我们家,一向只给年长者过生辰。我长这么大,就记得我祖母办过一次六十大寿。 我母亲早逝,父亲不爱这种喧闹场面,到了生辰,也不过是全家好好聚在一起吃一顿罢了。倒是我的乳母,在家中颇受敬重,父亲让管家每到她生辰便置办些寿礼。每次,她都欢喜得很。 因为这寡淡的习惯,我常常忘了这个日子。倒是景璘比我记得还牢靠些,入宫之后,总是他的赏赐到了,我才想起这是什么日子。 没想到,子烨也记得。 我看着他:“你怎会知道这个日子?我从不曾告诉过你。” “你不曾告诉我,我便不会查么?”他说罢,忽而道,“我的生辰是何时,你记得么?” 我:“……” 看他面色不善,我讪讪道:“你知道我从不记这些,且你也不曾告诉过我。” 他盯着我:“昱之的生辰你却记得住。” 这是实话。三个月前,景璘还在京中,他的生辰就是我吩咐礼部为他操办的。 “圣上登基之时,就把生辰定为千秋节,普天同庆。我想忘了也无法。”我说,“你是太上皇,你也可将生辰定作节庆,如此一来,我便不会忘了。”说罢,我想了想,道,“就叫万寿节,你觉得如何?” 子烨看上去毫无兴趣。 “哗众取宠。”他淡淡道,“等着我做的事多了去了,这等所谓节庆,办了也不过空耗国帑。” 我撇了撇嘴角。这话要是被景璘听到了,他又该骂上一场。 子烨道:“你方才去见的是武陵郡夫人?” 我“嗯”一声。 “为了那命妇任用之事?” 此事,我从来没有跟子烨谈过,子烨也不曾与我提起。他说过,外命妇之事可全凭我做主。我做这些,本是光明正大,若另外解释,只会显得我心中有鬼。 “正是。”我说。 “她是来推拒的,对么?”子烨道。 我讶然:“你怎知?” 子烨弯了弯唇角,抚着我的头发,半开玩笑:“我毕竟是太上皇,比你早认得他们许久。” 我愈加来了精神,看着他:“哦?她与宋国夫人之间的事,你也知道?” “知道。”子烨道,“当初,不少人来找我说过。” “你不曾插手?” “我身为君上,除非另指他人,否则帮谁都是偏私,插手无益。”子烨道,“且我以为,外命妇由宋国夫人执掌,并无坏处。” “哦?” “武陵郡夫人生性纯直,亦通晓世故人情。从前,她一直追随陈将军留在营中,事事处置周道,颇为受人爱戴。”子烨道,“只是她与陈将军一样,有干将之才,但无主帅之能。外命妇虽人不多,却皆是出身官宦勋臣之家,各有背景。要让她们从命,须得有那治人的手腕,非性情强韧之人不可为。如武陵郡夫人这般,事事过于讲理,在乎周全,反是掣肘。她若为外命妇之首,只怕要过得辛苦。” 我想了想,明白过来。 祝氏行事,确有不妥之处。从她当初气急败坏到上官里去训斥我,便可窥得一斑。 但据我所知,那能服众的人,往往少不得这般强硬的性情。譬如京城里的太后。人人道她慈眉善目,待人温和,但对于不听话的人,她是向来不会客气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 “让宋国夫人执掌外命妇,是皇后空缺之时的上佳之选。”子烨道,“如今你做了皇后,宋国夫人是该退下来歇息了。让武陵郡夫人上去,却是正好合适。” 这话,我听着颇是舒服。 我伸个懒腰,搂在他的脖子,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而后,继续问道:“可你又如何料到,武陵郡夫人会来推拒?” “她当年让步,并非畏惧宋国夫人之势,而是不愿在朝中引出风浪。”他说,“这顾虑从前有,现在仍会有,她不推拒才不像她。” 我不满:“你既然料到,为何不与我说?” 他露出讶色:“你竟不曾说服她?” “谁说我不曾说服她?” “那么你是说,我不该觉得你连这等事都应付不了,要事先出手相助?”他不紧不慢道。 我:“……” 好胜之心被激起来,我昂着头,将目光瞥向别处,道:“那自然不是。” 子烨笑了笑,胸膛下,那声音震响,低而沉厚。 “当初也正是因为此事,我到了洛阳之后,就马上开了科举。”他说,“打天下之时,麾下最缺人才,文官武将,只要能做事,来者不拒。那时,我网罗人才,大多是部下举荐亲友故旧。好处是人来得快,且来了就能用,省了不少事;坏处则是登基之后,这些人依着关系牵扯,渐成派系。若坐视其成气候,终有一日要成大患。” 说罢,他看着我:“你可记得高祖皇帝时,追随他打天下的一百功臣?” 我颔首:“记得。” “那些人,得善终的有多少?” 我不由哂然。 并没有多少,算下来,大概也就五分之一。其中,我家和明玉家也在里面。 当然,说什么善终其实还早。因为就连我家,也已经倒过了一次。 我说:“故而你开科举,是为了避免这等事。也是为了不至于有一日与那些追随你的人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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