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以往不同的声音,也叫苏淼淼再顾不得旁人,只连忙凝神细听。 姐姐自小攒下的银子都拿了出来?这是干什么? 【竹影忿忿:“不过点一盏祈平安的长明灯罢了,大安寺这香油钱也要的太狠!”】 【苏卿卿云淡风轻:“身外之物罢了,自从陈昂说要北伐,我这心里便总是发慌,我困于内宅,也帮不了别的,为他在大安寺点一盏平安灯,只当是为自己心安。】 大安寺长明灯,苏淼淼倒也是听过的,寺内有一座九层长明塔,供奉着真身舍利,不论是子嗣姻缘,功名前程,还是求平安拜往生,都可点长明灯供奉在塔中,越高越好,据说十分灵验。 难怪姐姐今早还说要去大安寺,原来是早就想过了要为陈昂请灯求平安。 听到这儿,苏淼淼如同发现了姐妹小秘密般,偷偷扬了嘴角。 不过姐姐还真是小心,这样的事还不肯与家里说,偏要自个去办。若是她,肯定是起了这念头之后,就只管找母亲了。 姐姐便是觉着与母亲不好张口,去寻父亲也是一句话的事嘛,何苦还要自己费心费力。 苏淼淼想着自个有多少银子,要怎么寻个合适的借口给祈安院送去,耳畔的刻板声音也仍在一字字继续: 【梅花叹一口气:“旁的倒也罢了,只是外头才传的信,姑娘若是想点到最高一层,一时半日却没空位呢。”】 【苏卿卿蹙眉:“上次不是问了还有?”】 【梅花解释:“是,原本有一盏,是京中一位贵人为南边的亡母祈来世的,原本说好要点足了九千日,正应亡母活过的日子,只是寺中说没有定那样的久的,就只一气儿先交了五年,说好了到时候再续,这几日就刚好到了,一直也没见来,去问也没寻着人,寺里说,再等半月,若是还不见人来,便先请出来,换上咱们的。”】 【九千日,屈指算来,这位故去的夫人阳辰也不过二十有四,正是英年早逝】 【一番话,叫苏卿卿思及亡母,也顿生同病相怜之心:“既是说好要九千日,定是一位孝子,先头还说要立时定下,可见也不是缺银钱的,只怕是忘了也未可知呢?这寺中怎的这些日子也等不得?”】 【苏卿卿看向院中落花,暗暗有了计较:“梅花,算算我们还有多少银钱,能将这位知客的灯多延几日?”】 【“姑娘何苦这样好心!”梅花一声惊呼:“姑娘也说了,能一气舍下五年,定然也是豪富,还有消息说是宫中贵人,寺便是没寻着人,一年半载的也不敢灭,只是移到底下去罢了,咱们自个请灯都快将银子花尽了,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春光澹澹,将苏卿卿的面容映得净若月华,她声音细细,却是不容拒绝:“去吧,再不成,将我这些年收的金银裸子也融了去,同为天涯沦落人,我没见过生母,只当是全了我这一份孝子的心。”】 苏淼淼听到这儿,也不禁心生感动。 天音里说的金裸子她知道,她们姐妹年节与生辰时,府里都会额外送一份,用金子打成的吉利花样,还带着她们的名字,与她的玉币一般,每年都有,就为了压岁讨吉利。 姐姐还当真是好心,都是宫中贵人,一开口就是九千日,不缺银钱,只是为了什么事出门耽搁了,这样不相干的人也操…… 不过才刚想到这儿,苏淼淼就猛地倒吸一口气,越想越觉得不对—— 这,这,这怎么越听越觉着像是箫予衡! 箫予衡原本就是陛下在行宫一夜荒唐,才与宫女留下的子嗣。 而当今陛下的毛病,苏淼淼是打小就听母亲摇头调侃过的。 当初太宗打天下,随身带着长子元宗,将最小的幼子留在寿阳祖籍,因为无人管教,才十三岁,就已和房里四个丫鬟连生带怀,折腾出了四个子嗣。 且这么多子嗣,细论起来也不全是为着好色,据说,是因为四个大丫鬟,一个有了身孕,年幼的陛下为了不叫剩下的姐姐们吃醋伤心,才格外努力,一人给一个,天下太平。 登基之后,陛下虽前朝处政清明,但后宅里“多情”的毛病却一直未变,后宫里多则三五年,少则一半载,便总会出现一位受宠的新人,之所以这么长,是因为陛下不是一时盛宠,他会先与新人谈情说爱,互生情愫,真如民间寻常夫妻一般,日日相伴直到厌倦了,才会再换下一位娘娘。 据说陛下年轻时,还当众说过,男女之爱就是要“谈”,要风花雪月,情到深处,有情人才能行有情事,只看中一时颜色,名姓都不知道便收入帐中,便是俗不可耐,与配种的牲畜又有何不同? 因着这样的缘故,宫中的娘娘不算太多,但每一位都与陛下有过一段情深的往事,若有子嗣,也都是陛下爱之重之,心存期盼看着长大的儿女。 即便是前头几位“病弱痴傻”的殿下,陛下也是从未嫌弃,从小相见,细细照料至今。 唯一的例外,就是箫予衡。 苏淼淼对箫予衡一见钟情之后,便仔细打探过心上人的曾经。 箫予衡的生母,是陛下还是个风流王爷时,在行宫时酒醉之后认错人,一时糊涂宠幸的寻常宫女。 整个过程,都完全正是陛下口中连名姓都不知道,最瞧不上的“俗不可耐”的意外。 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陛下清醒之后,十分不愿承认自个干了他最看不上的牲畜之举,立即动身回了京,连之后听闻宫女有了身孕,也没有接来,只是打发了几个人送了些银钱过去照料,只当没有这一回事。 箫予衡最终能够回宫,还是因为风流王爷登基成了陛下,不能叫皇嗣长久流落在外,加上那宫女也正巧病逝,皇后娘娘贤德,听闻之后谏言作主接了回来。 至于之后陛下对这个不喜的六子改了态度,便是因为箫予衡自个足够出挑,谦谦君子,霁月光风,无人不赞了。 苏淼淼从前知道心上人的这番经历时,只觉满腔心疼,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给箫予衡,弥补他自幼的艰难。 可现在想起来—— 还是会心疼! 苏淼淼有些恼火的按了按心口,使劲儿将不属于她的情绪往下压。 箫予衡可不可怜,那都是陛下的错,和她有什么干系!她又不欠他的,现在被箫予衡在哄骗的人是她,可怜人也是她!倒是为恶人难受个什么劲儿? 这么来来回回的想了两遍,才好容易勉强控制了些,能将心思重新扯回了刚刚听到了天音上。 宫中出来的贵人、生母是南边的、只活了二十多岁便早逝、儿子不缺银钱偷偷在寺中点灯,近些日子有事出门耽搁了…… 这一桩桩,连箫予衡简直是一点不差,连最后出门,要按着原本的故事里,六皇子是北伐主将,今日就已领兵出征,诸多忙乱中忘了这一茬,也是再合理不过。 也对,这故事里的主角就是苏卿卿与箫予衡,她方才听见了这么长的一大截,总不会单纯就是姐姐好心,帮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放在故事里,男女主角即便一个远在北境,一个守在内宅,甚至各自定亲,也要千里姻缘一线牵。 按着这么个发展下去,箫予衡因为领军北伐,忘记了亡母的长明灯,想起之后急来一问,却是先前便一见倾心的姑娘人美心善,为他出了银子保下了明灯。 再后男主角回来,感动感激,上门道歉,再提一提自己旧事,竟都是生母早亡,同病相怜,可不是正好牵在一起? 这么一对,简直就是严丝合缝! 彻底想明白之后,苏淼淼却反而更气,姐姐人美心善,是因为想到了自个的亲娘,才舍了年节的金裸子,保住了你亡母的长明灯,但凡是个人,也该送钱送物,涌泉相报。 怎么放在箫予衡身上,就还恩将仇报,去将恩人《困卿》了呢? 这是哪来的道理! 呸,姐姐就多余发这个善心,活该把银子扔水里、去喂了狗,也比花你身上强! 苏淼淼气得面颊都泛起了一团红晕,茶盏放回盏碟时,没忍住磕出了重重一道声响。 长公主原本正在与赵怀芥叮嘱些路上小心,叫这清脆的声响吃了一惊,都朝她看了来。 赵怀芥看看她之余,甚至还又扭头,朝周遭的水帘疑惑的看了看,仿佛在找什么。 他好像看出了自己方才是在倾听什么声响? 苏淼淼隐隐闪过这个念头,不过一时却顾不得这个,只连忙道:“对了阿娘!你不是说要也去蓬莱宫祭拜先皇后吗?不如也与表兄一起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叫长公主一时都没能回神。 苏淼淼却干脆的站了起来:“对了,也叫上姐姐,今日不是还说要去大安寺,蓬莱宫可是刘国师的地方,大梁谁不知道刘仙人,肯定更灵验!我这就去祈安院里和姐姐说,与她一并去蓬莱宫求!” 不成,既然知道姐姐是成了东郭先生,她无论如何也要拦着,眼下元太子回宫,就是再好的理由。 趁着银钱还没送去,她现在就去拦下来!最好干脆连大安寺都不去,与他箫予衡一点牵扯也不要有! 苏淼淼一双星眸闪亮,着急又期盼的看向赵怀芥:“表兄是后日要走?不如也与我们也一起,路上也好有个伴啊!” 在她圆亮的眸子下,能清楚的看到赵怀芥闻言之后,微微皱眉,深水一般的平淡疏离眸子里,第一次闪过分明的郑重与担忧。 这神色也叫苏淼淼心下一惊,不禁也想到对方之前三言两语,便说出了她跳水之中的变化的话来。 元太子可是国师高徒,神机妙算,她方才表现的太着急,别是又露出了什么破绽,叫赵怀芥发现什么不对? 旁的倒罢了,只是别叫母亲疑心,这次不带她们一起去…… 心虚之中,苏淼淼又听到了元太子严肃的心声:[要立时传信,将我房中苏淼淼的图册都藏起,不能叫人发现。] 苏淼淼松一口气,吓了她一跳,还好不是又被看出了不对,还好只是在想房中她的图……嗯? 等等,她的什么?藏起什么!??
第26章 天光破晓, 晨光方熹,朱雀大街上,便已响起了辚辚的车马声。 大梁唯一的长公主, 仪仗从诸侯王,按礼,出门的马车都可用银顶黄盖, 正红的车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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