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是又想起了早上葛太医的事,存心迁怒。 苏驸马知道妻子着急,倒也不恼,只是好脾气解释:“小女儿家的心事,旁人是劝不听的,做长辈的,越插手也只是越乱。”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男女之事最是说不清楚,莫看今日吵得仇人似的,说不得明日就又好了,倒叫旁人白白生气,枉做恶人。 想想这四年来,女儿在箫予衡面前没出息的模样,瑞安甚至觉着这都不算可能,只怕就是摆在眼前的日后。 瞧着妻子平静下来,苏驸马才又沉思着开口:“再一者,旁人只说六皇子是谦谦君子,可我素日观之,却总觉他心思莫测、行事凉薄,非寻常人能看透,未必便是良配,淼淼若能借此事与他离心,倒也是一桩好事。” 长公主思量片刻,又撇了撇嘴:“淼淼的脾气我还不清楚?撞了城墙都不回头,喜欢了这么久,哪里这么轻易能放下的?” 苏驸马:“只冲着一根牛角钻,自然转不回头,趁着这会儿多叫她见见旁人,或许就想通了呢?试一试,总不会坏事。” 长公主:“你倒说得轻巧,这时候哪里来的旁人?” 苏驸马故意叹息:“公主实在霸道,同是二婚,只怪我有亲女儿,难不成公主就没有继儿子?” 这话没错,瑞安早在十几岁时,太宗便为养女定了亲,对方也是账下颇有英才的年少将军,可惜眼前婚期就在眼前,一场突袭,那小将军却不幸战死沙场。 太宗皇帝心疼养女,又后悔自个定的亲事不好,答应了往后叫瑞安凭自个喜好择婿,这才有了日后与苏驸马的一场夫妻缘分。 而那英年早逝的小将军,也有长辈记挂着,等嫡亲的侄辈繁茂,便挑了个结实的男丁过继去了将军名下,算是延下了这一支。 那孩子也算是长公主看着长大的,真正的通家之好,若不是苏淼淼后来一心只想着箫予衡,长公主原本还想过让青梅竹马的两个孩子凑做一处,凑一段佳话。 此刻被驸马提起,长公主也是猛地的回神,抬头相望,异口同声:“陈昂。”
第4章 陈昂心意 陈昂踏进如意楼时,正是日暮西斜。 苏淼淼饮了葛老开的安神汤,从正午一直睡到了现在。 可睡的时候虽长,中间却极不安稳,时不时会惊醒,偏偏却睁不开眼,简直像饮了迷药一眼,醒来反而觉着愈发累。 听见吉祥禀报陈昂少爷到了,苏淼淼也没有起身的意思,仍是散着头发靠在榻上,恹恹的撇过了头。 陈昂受了故去嗣父的余荫,早早就领了奉恩将军的恩爵,走的亦是武将路子,进门时一身雨过天青的袖箭短衫,绣着暗云纹,裤腿都扎得紧紧的踏在玄色短靴里,看起来便是身高腿长,清朗肆意:“你家姑娘呢?不是说醒着?” 有长公主这层关系在,苏淼淼与陈昂当然是熟识的。 陈昂五岁过继,私下里管公主也叫母亲,苏淼淼幼时甚至一直觉着陈昂就是她的亲哥哥,还奇怪过陈昂为什么还有个爹。 不过两“兄妹”好了没两年,便开始相见两厌。 等陈昂长到七八岁,苏淼淼就觉着这个动辄拿虫子吓唬她,又喜欢弄脏她头发衣裳的“哥哥”人憎狗嫌,陈昂也口口声声长大的苏淼淼一点不如从前软绵绵的可爱,一见面就是吵架拌嘴,不欢而散。 再往后苏淼淼喜欢上了萧予衡,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自然就没空理会陈昂。 不过自幼的情分,冷落两年也没那么快生疏,看见在还躺在榻上的苏淼淼,陈昂一点不客气推了推她:“怎么着,哥哥不叫就算了,如今人在眼前,都瞧也不瞧了?” 苏淼淼扭过头,声音闷闷:“你怎么来了?” 陈昂吃了一惊:“怎么就病成这模样?你不行了?” 一句话,叫心绪低落的苏淼淼都忍不住生气:“你才不行了!你死了我都活得好好的!” 陈昂哈哈笑:“还会骂人,可见是没什么事,公主特意派人叫我,还真当你怎么着了。” 瞧着苏淼淼没事,他更是大咧咧在对面坐下,吩咐起了人:“可有吃的?我在街上就被拉了来,正经餐食都没吃一口,你这儿不是总备着有点心?不要太甜的,来点咸口的抵饥。” 苏淼淼绷着脸:“没有!” 陈昂不信:“少诓我,谁不知道你打小就爱吃零嘴?” [这个昂少爷,姑娘正为六皇子不痛快,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说得太急,刚刚端了茶的吉祥都来不及阻拦,闻言担忧的看了苏淼淼一眼,只能接过了话头:“点心当真没有,昂少爷若饿了,奴婢去厨下要一碗面。” 但苏淼淼的面色愈发难看。 她从前的确爱吃零嘴,年幼时跑来跑去,骑马凫水,都是耗力气的活儿,腰包里时刻装着干果点心,压根等不到用膳的时候,那阵子母亲管她叫小松鼠。 为何现下没有了? 因为衡哥哥喜欢娴静的才女,才女都是纤细清瘦的,她近些年又整日窝在书房里读书,动的少了,自然更要少吃些,免得痴肥。 这个陈昂,果真还是这样,一开口就惹人厌。 好在吉祥姐姐贴心,一会儿问一句少爷要什么味儿、配什么小菜,喝什么汤?一串儿的话,直到小丫鬟们便已提来了食盒,都将陈昂嘴堵的死死的。 如意楼里便配了小厨房,时刻留着灶火,一声吩咐下去,不费多少功夫。 刚刚捞出,趁热送来的鸡丝面,老汤熬的极香浓,面条切的细细的,周遭摆了几方瓷碟,配了些酸甜爽脆的酱瓜小菜,满满当当的摆在小案上,一眼看去就叫人食指大动。 这样的用心,倒也不单单为了陈昂一个,吉祥知道自家姑娘也没好好用膳,端碗碟时,便有意将盛着鸡汤的小盅打开,让香气正好飘到她鼻尖。 但苏淼淼实在是提不起胃口,她提早听见了吉祥姐姐的心声,不等对方劝说,便先一步拒绝:“我不吃!” 说着,还又不耐的看向陈昂:“你也别在这儿吃,再脏了我的榻,吉祥姐姐,给他提外间去,吃了送他走。” “别麻烦了,我转一边去还不成吗?” 陈昂是当真饿了,面对这一桌热气腾腾的鸡汤面,也顾不得与苏淼淼拌嘴,端起瓷碗,朝里夹了几筷子小菜,干脆扭到了另一头。 只是转身时,还是没忍住在心口腹诽一句:[越大越怪,生个小病就这样大脾气,卿卿就不会这样。] 苏淼淼猛的一顿:“你说谁?” 陈昂搅着面,头也不抬:“什么谁?我可什么都说,你别找事啊!” 口上是没说,可心里分明是想了,且正因为是心中之声,反而愈发做不得假。 苏淼淼直起身,拧了眉头,怀疑的盯着陈昂脊背。 陈昂这个岁数,胃口大的能吃一头牛,海口大一碗面风卷残云,几句话功夫就吃了个干干净净,还不足的又添了一回。 但许是年少坦荡,想到什么,口上都干脆说了,苏淼淼留意半晌,却也没有再听到旁的动静。 所以,为什么陈昂的心声她也能听到? 她最开始,还以为是按着自己的远疏亲近,能听见父亲母亲、吉祥姐姐的心声,却听不见吉利与小椿小桃。 但玉雨台上,她连梅花竹影的心声都能听得分明,那是姐姐的侍女,若论亲疏,怎么都比自己楼中的小丫鬟更远,更莫提还有今早来过的葛老太医都被她听见了一句感叹。 她极少生病,今日之前,连葛老的面都没见过,更莫提熟识。 但若按着那怪异的声响说的,这一切便都能解释的通,这天地都不是真的,只是一个话本故事,而这故事里的女主角不是她,是姐姐苏卿卿。 她听到的,是故事里头的各个角色的心声。 小椿小桃只是提都没提过的芸芸背景,她、父亲母亲,竹影梅花,还有葛老太医,才算是正经在“故事”里出现过的“人”。 要这么说起来,陈昂竟也算吗?若在的话他又是什么角,与方才那句“卿卿”有什么关系? 就在苏淼淼思量时,对面吃罢了面的陈昂,却又讲究了起来,先与吉祥要了泡松枝的净水漱口擦洗,又问吉利有没有男子能用的合香,他要熏一熏吃了饭的烟火气。 以往在泥地里打滚的人,在她香盒里一本正经选了一支雪中春信,点起之后,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先从怀中掏出一方用绸布仔细包着的小巧木匣,仔细放到了一旁,这才去拿了小铜香炉。 苏淼淼见状,寻了个陈昂不留意的空档,伸手将匣子摸了过来! “哎!放下!” 陈昂反应很快,立即就发觉不对,只是他似乎颇有顾忌,苏淼淼刚躲了两次,便又连忙惊呼着叫她轻着些,这东西不结实,不能晃。 苏淼淼听话的放缓了动作,但还是先谨慎的退到了罗汉榻后,又叫吉祥吉利都拦着,等她先瞧瞧里头是什么。 陈昂见夺不回来,便开始告饶:“淼淼,淼淼!我叫你姐姐成不成,这个我当真有用,你先还我,赶明儿再给你送别的,想要什么只管说,成不成?” 苏淼淼自然不会理她,说话间,便已经拆开绸布,开了木匣── 匣子里是个小泥人。 平心而论,这泥人塑得不算顶好,泥人裙子的纹理有些粗糙,脑袋还明显捏大了一圈。 但泥人眉眼之间却格外生动,不是完全相像,只要是认识的,便一眼便就从能泥人病弱出尘的神韵中瞧出来,这是苏卿卿。 苏淼淼愣在了原处。 陈昂抓住机会抢回匣子,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遭:加入资源晓说峮八已寺扒椅六⑨六散不迷路“这玩意我做了八十遍!都快赶上大圣取经了,好容易得一个能看的,再来一次我便是还有这手艺,也没这功夫。要是磕坏了,就是公主的面子都护不住你!” 苏淼淼回过神,却愈发不敢置信:“你喜欢苏卿卿?” 一句话,问得陈昂话音一滞,方才还满面兴师问罪,这时却透出几分扭捏来:“干你什么事?” 苏淼淼看着他通红的耳朵,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我怎的不知道?” 陈昂嗤笑一声:“你当然不知道,你这两年除了六皇子,还能瞧得见谁?” 这一次,凝滞的人换成了苏淼淼,又因六皇子三字勾起了满心的空洞惆怅,连面色都黯淡起来。 陈昂却无暇理会她,包好泥人后看了看天色,干脆起身:“下次再与你计较,省的天晚了,再耽搁我进不去祈安院。” 苏淼淼下意识反击:“便是天不晚你也进不去,姐姐喜欢的人又不是你。” 陈昂一点没怒,反而得意似的扬了头:“你姐姐不喜欢我喜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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