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昶被她捏得有些疼,于是低头笑道:“现在走么?” “好。” 聂芳菲找的杀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她如今为了躲避他跟李昶离开这个危险地方,也算是在某一个方面顺了周誉的意。 只是这顺意的方式对于周誉而言并不怎么让人舒坦。 “主子?” 王洛之的后头还跟着大夫,眼见着孟琼跟李昶越走越远,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带着大夫跟上去。” “顺便再叫两个亲兵过来,我就在这里, 不走。”周誉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而是神色从容地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默默消化自己内心的苦楚。 “不行。” “我不能留您一个人在这里。” 聂芳菲跟周誉在帐中的话,王洛之听了个清清楚楚。若周誉不曾受这么重的伤,他一个人在这里也就罢了。可眼下,他身子骨这样还出来,分明就是靠一口气强撑着。 王洛之扭头吩咐大夫,“劳烦华大夫跟着那两位走一趟,多谢。” 大夫点点头,遂跟着孟琼和李昶走。 云来客栈不大,但很干净。这个屋子孟琼和李昶已经住了很久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周誉留在里头将这个房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紧接着目光落到桌面上的一把匕首上。 这匕首是孟琼惯用的,她从前防身全靠她,于她而言。这把匕首至关重要。 周誉拿起桌面上这把匕首搁在手里把玩着,刀尖是凛冽寒光。 周誉感慨:“瞧,为了躲我,连防身的东西都不要了。” “一时之气,也许过些日子,孟姑娘缓过来就好了。您之前对它还说过,哪怕她死了您都不会难过,眼下您回头来找她,她定然想不通。” “想不通么?可是她分明知道我说的都是些违心的话。” 刚刚看着她跟李昶一道走出去的背影,他眼前都有些眩晕的黑。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所以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出这个客栈了没有。 “替我看看他们走远了没有。” 王洛之往楼下瞧了一瞧,眼见着两人已经走远,这才回去禀报,“走了,孟姑娘已经跟着李昶走了。” 周誉点点头,“从前只要我在,她的眼里就装不下别的人,更别说跟别的人直接走了,洛之,你说我跟小缘之间的路是不是真的走到头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又何尝不是在想这个问题。他不愿意一个人承受身边没有她的日子,可是纵然把她放在身边,他也看不清他们之间的结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王洛之给周誉倒了杯茶水,“谁的一生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呢?思量好的人生也未必就一步不错。主子你和孟姑娘前半生思虑都太多,但凡有一个人想事情简单些,也许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客栈外头,孟琼跟李昶走了几步后问,“他跟上来了么?” 李昶回头看了看,“没有。”继而低头笑笑,“你希望他跟上来?” 那倒不是。 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周誉的性子和手段,此刻该做的该是找个人把他们抓起来才是,怎么会任凭他们两个就这样直接走出客栈呢? 多年相处,她对他到底还是存着几分了解。走了一段后,不由得有几分怀疑。 李昶见她心事重重,就知道她挂念着周誉。无论那个人对她多狠心多绝情,她总还是能念一点儿他的好。 临街有一处馄饨铺子,李昶付了钱给她向老板买了一碗馄饨。 “你不放心他,我知道。” “你在这里吃点东西,我去看看他,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像是孟琼肚子里的蛔虫,总能一眼看透孟琼的心思。可孟琼却拉住了他。 耳畔是簌簌风声,这风声中总还散乱着些许磨刀的声音。总之不是什么好声儿。 “他身边有王洛之,这里还是长平王的地界,没有人动得了他的。你留下来。”孟琼耳朵很灵,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头萦绕。 馄饨铺子前,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打着赤膊正在磕瓜子,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昶。与此同时,还有三四个像是帮手一样的人也在盯着李昶。 “是他么?” “不是说在云来客栈么?” 小声的絮语声传进孟琼的耳朵里,她腰间匕首没带,却已经做好了用桌子抵挡的准备。 话音落下,对面的桌子突然被掀翻了。 “杀了那个小子!”五大三粗的男人大喝一声。 馄饨摊的摊主吓得慌忙逃窜。 孟琼的眼睛如今看东西虽几乎还是黑的,可稍稍能感知一些微弱的光。 明晃晃的大刀向李昶劈过去,孟琼凭借着微弱的光感和敏锐的听觉,一脚将那大刀踹出两米远。 旁边的人见这一幕也是惊了,都不曾想到李昶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能打的丫头。 “我如今就是看不见,收拾你们也足够了。” 在那大汉再次要向李昶过来的时候,孟琼抬手,直接扼住了他的喉咙。一个掼摔将这人摁倒在了地上。 “谁派你们来的?” 孟琼一只膝盖压着那壮汉,一只手死死地遏制住他的脖子不放。 出卖金主这种事情是会遭到唾弃的,这壮汉显然并不想这么干。 他眼珠子乌溜溜一转,“一个男的,对一个男的。” 他故意颠倒男女,就是为了混淆孟琼的视线。 她在尸山血海里走的多了,仇家多是正常的。可这几个人明摆着是冲着李昶来的,李昶这个人能结什么仇呢? 她眉心皱的紧紧的,正发愣的时候,迎面已然走来了一队官差。 “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家铺子砸成这样,跟我们回一趟官府。” 是谁一心要杀李昶,一心要把他们从客栈里刻意撵出来,又想困住他们呢? 孟琼不想往周誉身上想,可事实是,这必然是他。 李昶前去同官差解释今日之事发生的经过,而此刻孟琼对于周誉,则只有疑心。 “是他。” 孟琼摁着那杀手脖子的手松开,对着李昶开口,没提名字,可李昶却知道她说的是谁。 …… 长平王的营帐里,玉簟秋刚同自家父亲要完天牢的令牌,当街打砸摊位算不得什么大事,本就是个关一夜就可以放出来的罪名。 长平王今日喝了不少酒,酒过三巡,自家女儿要什么自然给什么。 他一半清醒一半迷糊,令牌给女儿之际,问她:“誉哥儿他可有欺负你?如果有,势必要告诉爹爹,爹爹一定要他好看!” 玉簟秋还不知道该如何个别自家父亲说她如今已经不想嫁给周誉这件事。 她自小喜欢这个人。 可直到前些日子才明白,感情这种事情是强求不得的。她不要她将来的夫婿为了另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 “爹爹喝醉了,下次别喝这么多了!”玉簟秋扭头去叫侍从,然后去天牢赎人。 孟琼跟李昶分别被关在不同的地方,玉簟秋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又在一起的。 只知道自己在不愿意嫁给周誉后突然悟了,临进天牢前,她吩咐牢头给这两人下了点药,迷晕了这两人后,玉簟秋带走了孟琼,找了个靠谱的侍从,把李昶则交给了这个侍从,让他把人送去燕都。 “郡主,真的要这么做么?”身边的丫鬟并不想看自家郡主做这个好人。 “我只是想给自己一条生路,也给她跟表兄一条生路。” 玉簟秋手里拿着一串定国夫人送给她的佛珠,心如止水般平静。 孟琼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头疼欲裂,等到再度醒来的时候是在营帐里。 周遭都是些兵书和公文,耳边是周誉淡淡吩咐下属的嗓音。 她动了动手指,“李昶呢?” “被簟秋送去燕都了。人已经在马上了,现在约莫已经在离蜀地四五十里的地方了。” 周誉起身,他不想要李昶死,但也不希望他在孟琼的身边。 玉簟秋确实合他心意,既帮了他,又不至于让他显得太过没有人情味。 “簟秋给你下的药太重了,你睡了很久了,起来走走。” 周誉走到她的身边坐下,她柔软的细发铺在枕头边,近在眼前,他伸手捻动着她的发,语气温柔。 孟琼身上的药劲儿已经过了,只是没什么力气,并不想动。 她偏了偏头,避开他的手。 周誉怔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但那失落只是片刻的功夫,很快他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落下悬崖前说沈遣给你刀伤很疼,现在还疼么?给我看看。” 孟琼摇了摇头,往里面躲了躲。她嗓音干哑,“你想杀李昶……” 她眼圈有一些红,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李昶。 她这么戒备他。 这么防范他,只是为了一个李昶。 “是,我想杀他。”周誉不顾她的躲避,愣是摁住了她的一只手,将她细白柔软的手腕捏在这几年常年拿刀剑布满老茧的手里摩挲着,“我想杀他,你会杀我么?”
第33章 新月 一轮新月高挂在蜀地的天空之上, 帐外是寒鸦之声。孟琼听了这话心中一悚,心中越发寒凉起来, “我不会杀你, 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她说完这话后奋力挣脱了一下,手肘刚好碰到他心口处的伤处。 那里伤上加伤,半个月之前跟个血窟窿没有什么两样,她力道不小, 只这一下让他眼前一阵金光直冒, 他却忍下这伤痛, 只是摁住她的手。 屋子里生了暖炉, 孟琼穿得单薄, 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手肘碰到周誉的心口处是感觉到了一阵黏腻的湿意。 周誉眼前一阵发黑,眼冒金星大概说得像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往里挪挪。” 周誉难得软下语气, 他喉头一阵咸腥,唇边噙了点狼狈的笑意。 孟琼手肘处的黏腻湿意明显, 眼睛虽瞧不见, 但也感觉他不对劲。 她想要开口问问他怎么了, 可是话到嘴边又终咽了回去。只是往里头挪了挪位置。 他早些时候以为她死了, 一连好些日子都不曾睡好觉,每次一闭上眼就是她在悬崖下摔得血肉模糊一团烂泥的惨状。 如今人好生生地在这里, 于他而言,已经是上苍给他最大的怜悯。 “你的眼睛还是要治,治你眼睛的大夫如今就在这营帐中住下了,你一日不肯治眼睛,他就一日不得离开营帐。”周誉躺下后, 缓了一口气, 这才低声开口。 他身上的血腥气甚重, 先时孟琼离他离得远,还不曾感觉到。 如今离得近了,倒是察觉得十分清楚。 若搁在往日里,她定然会去关怀他。可李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这人送回燕都,生死未卜,而他还企图用权势去威逼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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