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穷苦,以至流民遍地,前些年北边私铸劣币流通天下,险些酿成大祸,这几年刚刚平息杜绝,圣上难道都忘了吗?” “为一虚名,圣上想用多少军将、百姓血肉去换那一句圣帝赞誉?” “圣上已建不世功绩,早无需倾其所有在史书上添一句收复南夷之赞。” “圣上,您万不能做那被猪油蒙了心,让亲者痛仇者快的糊涂事……” 迟甚卿话还未落,便见泰和帝砰一声砸碎面前盛满糕点的高足瓷碗。 碎瓷崩裂,殿中一片死寂。 许久,泰和帝嗤笑一声:“你口口声声一句虚名,可难不成你活这一生,便不是为个虚名?” “好好好。” 泰和帝站起身,猛地掀飞脚下矮桌。 糕点餐食骨碌碌滚落,四散满地。 众人大惊,跪倒一片。 云纤看着众人模样,上前搀扶着卫铎也跪了下来。 “你迟甚卿清贫一生,为的难道不是虚名?” “若你敢说自己不在乎半点名声,好……” 泰和帝满面涨红,额上青筋暴起:“你说你不在意虚名,那明日你便昭告天下,说你迟甚卿乃一沽名钓誉之徒。” “说你为天下学子所著开蒙书册,皆是他人所做,是你占用他人姓名成果。” “你一句虚名不可要,可笑,可笑。” “天下谁人一生,为得不是一句虚名?” 泰和帝面色铁青:“你那天下学子之师,天下赞誉的德才兼备之名,怎从不见你出言辩驳?” “你救济寒门学子,为军中伤亡将领贴补抚慰金时,你敢摸着良心说你没有半点私心,不曾求一个虚名?” “朝中不是国库空虚?你若不贪虚名,便替朕解忧,说一句你贪赃枉法,盗空国库如何?” “你亡妻故去后,再不曾娶妻,难道不是为一句虚名?” 泰和帝走到迟甚卿身边,言辞激烈:“你骂朕糊涂,难不成朕不知南夷境况?” “朕征战半生,这江山有大半是朕亲自打下,朕不知征战之害?” “朕还没老糊涂。” 泰和帝甩袖,厉呵道:“朕为的是天下江山,为的是我卫家百年基业,你们只看眼前,从不顾后,怎知朕心中宏图?” “你说朕瞧不见,看不着,可朕亲征杀敌之时,你们一群又在何处?” “皇兄……” 泰和帝声音愈发高,胸口急剧起伏,面上亦青红交加。 他并非昏君,也的确如他所说天下江山大半都由他亲手打下。可也正是多年征战生涯,让他一国之君落得满身沉疴,旧疾无数。 后宫子嗣不丰,是双重人祸。 泰和帝脚步略见踉跄,卫益清上前扶了一把,却被推开。 “臣弟知晓皇兄胸中雄韬伟略,可迟大人亦并非妄言。” “家国、家国,百姓无家国又何来?” “皇兄目光深远,谋百年之后,可眼下都渡不过,又哪里来的百年?” “臣弟知皇兄乃不世战神,可皇兄难道不知我朝境况?” 哪怕明知会激怒泰和帝,卫益清也抬起手在太子、二皇子面前堪堪划过。 太子先天不足,二皇子身患奇疾,他这一国之君去哪门子的亲征? “你……” 提及太子、二皇子,泰和帝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殿上再无人敢多说一句,直至太子起身。 “父皇,皇叔。” 他将手蜷在唇边,忍不住轻咳一声:“孩儿饿了,朝廷之事不若明日拿到朝堂之上去说?” “今日便好生用膳如何?” “是了。” 太后闻言道:“哀家也不曾用膳,如今饥肠辘辘,你们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迟大人……” 太后不忍看向迟甚卿:“铮儿啊,你将迟大人带下去让御医好生瞧瞧。” “一把年纪的人了,可不能这般折腾身体。” 泰和帝和卫益清都不曾说话,倒是卫锒见眼下不如方才那般让人惧怕,自顾自走到太后面前,低声嘟囔:“太后娘娘,锒儿想吃蹄髈。” “哎呦呦……” 太后抬手摸着卫锒面颊,心疼地道:“快给哀家心肝儿做一道素蹄髈来。” 场面闹成这般,泰和帝面色也缓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卫锒,又看了看太子,终冷哼一声:“用膳。” 一场宫宴下来,除了卫锒吃得饱饱外,再无人有半点胃口。 卫铎云纤二人刚回了秋水居,云纤便让银玉去小厨房煮一碗素面。 “再为世子备一盘银丝卷。” 银玉点头,转身离去。 卫铎面露疲惫:“也不知老师如何了。” “有卫铮在他身边,迟大人应当无事。” 卫铎蹙眉:“太子病重,眼见着不好,圣上为何非要一意孤行攻打南夷?” “我实在想不通。” “我亦想不通。” 云纤接过卫铎脱下的长衫,又为他拿来全新亵衣,帮他换上。 卫铎还在想朝堂之事,而云纤全部心思却是在太子身上,太子转危为安,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而圣上攻打南夷与否,她不知也不懂,更与她无关。 她只知晓太子无事,湘王府便可苟延残喘一阵,而她必须要加快脚步。 今日见了傅披香,对方态度明显有所缓和。傅知霓已不足为惧,而傅鸾笙…… 云纤叹息,她也该加一把力气,送对方一程了。
第190章 晕厥 昨日泰和帝大怒,以及要御驾亲征之事不过一晚便传至文武百官耳中。 众人有悲有喜,有些直臣更是让家中提前备好棺木,做好随时血洒金銮殿,冒死进谏的准备。 可整个上京,唯独孙家悲喜皆无,反满心厌烦。 孙谦一早接到云纤送来的信笺时,看得两眼发直,心中狂跳。 辛生不解,正欲上前询问,就见他家主子将那薄薄一张纸塞入茶盏中,随后便仰了头准备吞吃入腹。 “哎呦我的爷,您这是做什么?若吞下还得了?万一噎着可是会出人命的。” 伸手急忙去阻拦孙谦,辛生刚捂住自家主子的嘴,便听孙谦道:“有理,你说得有理。” “你帮爷吃了,此物万不能流出去。” “啊……” 辛生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孙谦将茶盏递到唇边:“无妨,沾了茶水噎不死人,爷吃过。” 捏着茶盏,辛生战战兢兢:“若小人有个三长两短,那爷定要为小人……” “泡浮囊了,噎不死,你放心。” 将手一抬,孙谦扶着辛生的胳膊,将那一团密信塞入口中。 眼见着对方咀嚼入腹,他方舒了一口气。 辛生正不满嘟囔着,就听外头有下人来传,说是左府管事又上门寻孙夫人。 “这左府怎得跟患了失心疯一般?” 辛生一边猛捶胸口,一边掐着腰道:“就打说左夫人是大奶奶的姑母,也没有做人姑母插手侄婿爹娘院里的事呀。” “这几日左府为了那劳什子李姑娘的婚事,一趟趟地来府里询问老爷和夫人,惹得老爷夫人日日没个笑模样,真真是苦煞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爷,您也不管管?” “那李姑娘嫁给谁人,与咱们府有什么干系?” 孙谦抱着手臂,下巴微扬:“那你瞧我爹他管没管?” “老爷自是要管的,便是做给外头人看,也不能让一个外人,随意将故人之女许出去不是?可这事若不是求上门,本轮不到老爷和夫人管呀?” 辛生皱着眉:“要不爷您将这事接过来,老爷和夫人就……” “呸,说什么胡话?你懂什么东西?” 若无世子妃提点,他也瞧不出这傅鸾笙是故意给那毒妇,在他爹娘面前上眼药呢。 世子妃说了,让他寻个必要时候,再在傅鸾笙的手段上拱上一拱。 虽世子妃话说得委婉,但他却是能够揣摩出背后意思。 这把火若是烧得好了,他便可彻底摆脱那毒妇。 想了片刻,孙谦道:“我去寻娘亲问问此事。” 说完,他大步离去。 方进到爹娘院子,就听屋中吵吵闹闹,以及孙夫人隐隐啜泣声。 孙谦站在廊柱下,一时不敢进门。 屋内二老也不知吵到何处,孙谦就听他爹大喝一声不知所谓,便怒冲冲从屋中走了出来。 “爹……” 父子二人碰巧撞个对面,孙谦话还未出,孙兴泉又是一声怒吼:“跟谁学了听墙根子的毛病?杵在这里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 “好好的咒骂我儿算什么?” 孙谦刚刚张嘴,孙夫人便从屋中冲了出来。 她眼眶微红,满面委屈。 “你在这指桑骂槐给谁人听呢?说我儿的不是,是后悔当年没能将那个女人娶进门,让她给你孙家生一个嫡子嫡孙?” “这么多年我为孙家忙里忙外,我……” “够了。” 见孙夫人双眸泛红,孙兴泉语气软下三分:“夫人莫疑心其他,她到底与孙家有旧,若我们半点不过问,岂不是让人觉着凉薄?那让日后追随孙家的那些个人,如何看待?” “自家亲眷都可冷血不理,帮着府中办事的又怎会尽心尽力?” “且眼下我没得时间歪缠这些,宫中传出……” “歪缠?你说我歪缠?” “……” 孙兴泉一哽,哼一声甩袖离去。 “娘亲。” 小心翼翼上前,孙谦道:“娘亲莫气,爹爹说的有理。” “你也来气我?” “不是,不是。” 孙谦觑着孙母面色,试探道:“知霓在小佛堂抄经多日,孩儿瞧着心疼。” 提起傅知霓,孙母眸色渐深,眼中满是厌恶。 她双唇张张合合,终忍不住愤恨道:“你先前不是左右瞧不上她?怎得如今倒夫妻情深,如胶似漆了?” 这几日傅鸾笙只派出个管事,便将孙府搅得鸡犬不宁,已让孙夫人十分憎恶她们一家。 如今再见儿子也向着那小狐狸精说话,怒火不由顶得她胸中闷痛。 孙谦垂着眸,唉声叹气道:“以前是孩儿不懂知霓的好,娘亲不也说她是世上一顶一的贤惠女子?” “之前姑母曾敲打过孩儿,知霓跟了孩儿着实是委屈她了。” “谁?谁人曾敲打过你?” “知霓的姑母,傅鸾笙。” 听闻傅鸾笙之名,孙夫人紧咬牙关方没能咒骂出声。 “孩儿想过了,知霓的确万般好,除了手段狠辣些,动辄要那些个伶人的命外,对待孩儿也是不错的。” “孩儿往后想要跟知霓好生过日子,所以想让娘亲原谅知霓。” “孩儿往后会听娘亲的话,待知霓好,只爱重她一个,收了外头旁的心思,一心钟爱家中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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