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已经…… 不耐等了。 云纤面颊微红,卫铎不甚自在地将手边札册递给她。 “我当时曾让璟棠去查傅家,他倒是查出不少事情。” 听闻李玉蘅之名,云纤长睫微眨,又很快掩饰过去。 “傅家内宅的确查不出什么,可你父亲傅绍光,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云纤道:“我困于内宅,十岁后只见过父亲数面,对他并不熟络。” 卫铎点头:“我对傅家家主了解不多,但傅绍光年轻时做得一手锦绣文章,且才情出众又是个胸中有丘壑的。” “以他能力,去朝中捞个一官半职并不算难。” 卫铎皱着眉:“且他当年做了许多感怀士不遇的牢骚酸诗,瞧那模样绝非自愿放弃仕途。” “我当时想了许久,找出两个有可能阻拦他入朝为官的人选。” 云纤一愣:“你莫不是想说陈老夫人?” “陈衡山乃当朝右相,又传此人很是孝顺,若有人可阻拦傅绍光入仕,怕是只有这等身份方可以。” 卫铎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 “只是我当时想不出缘由,因女子母族强盛对外嫁女亦是助益,所以我不能理解陈老夫人的做法。” “可今日听你说了傅家内情,我想许是陈老夫人多与那些个一路护你而行的女子一样。” “那一座绣楼,困了太多人,你想颠覆,想将百鸟还林,说不得也有其他傅家女跟你有相同想法。” 云纤怔愣一瞬,心中激荡。 若卫铎是湘王,颠覆傅家可有七八成把握,可卫铎是湘王世子,且还是正在孝期、病中、地位不稳的湘王世子。 只靠卫铎一人之力,此事困难重重,可若陈老夫人也对傅家,对朝凤厌恶至极呢? 她阻拦傅绍光入仕,是否可说明她对傅家充满敌意? 云纤双手微抖,脑中忽然浮现巳月、甜春尚带稚嫩的坚决面容。 银霜、柴霜一生未能走出那座宅子,至死方算解脱。 槐序从容赴死,痛饮牵机潇洒决绝。 半大年纪笑得满眼天真的花朝,那些个白发苍苍,日复一日困在绣楼里不得见光的教棋先生、琴艺先生…… 还有被困在傅家后宅,生生将一身骄傲折损,鲜活灵动泯灭的傅二夫人。 那一抹水红帕子,那一曲曲婉转小调儿,皆被生生逼至褪了颜色。 她曾说麦秋未走出朝凤,原来自己也一直未曾走出去过。 她竟不知,在朝凤里的短短半年时间,于她脑海中鲜明得如昨日一般。 “若陈老夫人真如我一样,对那些流着相同血脉的傅家女有半点怜惜,她应当会出手的。” “既她已遏制傅家男丁多年,不让他们在朝中有所建树,发展势力,想来她也曾对朝凤百般痛恨。” “说不得她也如巳月柴霜等人一样,想将那笼罩在朝凤之上的黑色乌云,挥剑劈开,还那些个无缘得见天光的姑娘们,一个名字和逍遥自由身……”
第137章 旧人 “确有可能,但在未摸清她为人前,也需得谨慎行事。” 卫铎轻轻开口,温柔安慰。 “我知你心中焦急,可也不好急中出错。” 牵着云纤的手,卫铎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待陈老夫人来王府吊唁那日,我与你一起前去,探探此人心性。” “我替朝凤中人谢谢你。” 云纤捏了捏卫铎手掌,心绪复杂。 少年掌心纤薄,最近一段时日实消瘦不少。本一个天之骄子如今眼下却隐见青黑,满面疲惫。 “你伤重未愈,又逢王妃过世,我不该在此时以傅家事令你心烦。” 卫铎摇头,语气温柔:“有事可烦也算幸事一桩,总好过我日日困在房中胡思乱想。” “若真那般,我反觉度日如年,难熬万分。” 云纤闻言喃喃:“我知你是在安慰我。” 她拉着卫铎的手轻轻摇晃,小女儿的娇姿柔态展露无疑。虽然卫铎曾做过许久的京中纨绔,见过不少欢场女子,可如云纤这般往日坚韧却偶露脆弱的姿态,方令他心荡神驰。 少年反手握住云纤,忽而心动不已。 “并非安慰,只是我知你心中向往。” “你在血亲姐妹帮助下逃出牢笼,如今恢复自由身自然希望可救那些个身陷囹圄的人,予她们生机。” “是你心存善念,热血未凉。” 卫铎浅浅一笑:“我是你的夫,为你排忧解难理所应当。” “且便不为你,男儿见世间不平事,力所能及下也应出手相助,如此方算君子。” 云纤似有感动,红着眼看了卫铎半晌。 少年面薄,转了脸低声道:“我让璟棠去查查陈老夫人以及陈家,先看看这人寻常处事。你终归出身傅家,许是她在你面前会有所伪装。” “还是你想得周到。” 提及李玉蘅,云纤沉默良久,终忍不住道:“此人可信得住?” “傅家可将偌大一个朝凤隐于后院百来年,应当有所依仗,我怕他……行事不够谨慎,打了鸭儿惊动鸳鸯。” “不会。” 卫铎一笑:“璟棠为人沉谋研虑,是个面面俱圆的,他行事我信得过,你亦无需担忧。” “能让你如此相信的人,定有其过人之处。” 云纤浅笑,看着卫铎似不经意道:“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发现这得力臂膀的?” “说不得我日后也能寻一个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听她这般讲,卫铎忽然就想起她身边那些个陪嫁。 “璟棠的事稍后再说也不迟,倒是你身边那些个陪嫁,又是怎么一回事?” 往日他只当傅府盗世欺名,所以府中下人主仆不分,无规无矩倒也说得通。可如今听闻朝凤内情,他又总觉得有些疑虑。 “赵嬷嬷与麦秋还有清和,都是朝凤中未能夺取姓名的失败者,她们也是苦命人。” “怪道这几人整日失魂落魄,无心奉主。” 原是一朝被放出牢笼,心中散漫,自是什么都不想理会。 “你可想过将她们送出王府?” “若一人都不在,傅家会生疑心。” 卫铎点头,安慰道:“那我将银玉促织拨给你,她二人皆是本分的,你可信任。” “我知晓的。” 云纤坐在卫铎身边,似嗔怒道:“尺素与寒泓,可需我好生讲讲这二人是作何用处的?” 她话语中带着调侃,卫铎拉了她的手哼笑:“你倒是个醋劲大的。” 少女一哼:“那便不说她二人,还是说回那李璟棠好了。” 卫铎也不愿提及傅府给他送来固宠的二人,想了片刻道:“说来也是造化弄人,璟棠他原本有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妻子,二人青梅竹马,情深意笃。” “可有一日他这未婚妻子家中突然走水,岳家上下除了他这未婚妻皆葬身火海。” 云纤听得异常沉默,卫铎却并未多想。 少年语带惋惜:“璟棠说他自幼乃寡母带大,平日衣食用度皆由岳丈一家供给,能读书识字亦是那青梅家中一路支持。” “便是束脩,这么多年来也是岳丈家中所出。” 云纤垂着眸,声音平淡:“他这岳家人,倒是良善。” “确实如此。” “既岳家全力扶持多年,应是想让他求一个功名,这人怎会跑到湘王府做一个清客?” 云纤歪着头,似有困惑:“好似谁人同我说过,这人有状元之才?” “璟棠确有状元之才,若他下场定能求得功名。” 卫铎叹息:“可造化弄人。璟棠深爱他青梅恋人,本想在对方家中遭难后,求娶青梅,哪知他家中寡母不愿。” “为何不愿?” 云纤仰着头,似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 卫铎见状心中一软。 她生于笼中,长于笼中,平日所见所闻皆是以命换名之事,这等寻常人情世故怕是不知不懂。 抬手摸着云纤面颊,卫铎眼中满是怜惜:“你不知,璟棠文采出众,来日下场若无意外必能高中。” “一个无身份背景家中人全部身亡的孤女,不得璟棠生母喜欢也是寻常。” “且升米恩,斗米仇,若遇见识得恩情有感恩之心的人还好,若遇见……” “往日多大恩情,也就变成了多大的仇怨。” 云纤淡笑:“那这李璟棠可是个知恩图报的?” “自然。” 卫铎道:“他想娶这青梅为妻,他母亲不愿,这姑娘一夜之间痛失家人,又逢未来婆母不喜,一时想不开跳了河……” 云纤啊一声惊呼,跟卫铎一样面露惋惜:“倒是可怜了这女子。” “确是如此。” “璟棠那青梅恋人投河,又逢家中有变后,他便无心科举,在京中做起了清客,平日里在上京这些个世家大族里做些帮闲凑趣儿等事。” “我不忍他空负一身本领,便将他拉入王府。” 云纤眨着眸子:“我不懂,既他那未婚妻已死,为何不下场科举顺了他母亲的意?” “他……” “我倒是能够理解。” 卫铎眼露落寞:“不过是反抗不得,便折磨自己。” “帮扶自己多年的岳家人突遭横祸,爱重的未婚妻又因自己生母而投河自尽,他如何能摆脱这一份枷锁,自顾自逍遥快活做那金榜题名的风光状元?” “若他如此,倒要被人瞧不起了。” 云纤听着,乖顺点头,只片刻后她又疑惑道:“可这故事是他一家之言,你可曾查过真假?”
第138章 危险 卫铎行事谨慎,会将李玉蘅放在湘王府,多半是对李玉蘅出身了如指掌,可若他查过李家,又怎会不知他岳家是何人? 她大姐夫曾在王府做匠人,若其他人有心,很容易便能瞧出当中问题。 李玉蘅如何进入湘王府,云纤需问个明白。 她似疑心,却是在试探卫铎。 “哪里是一家之言。” 卫铎笑道:“上京有些才名的学子,我们这些个纨绔总是识得的。” “世家多会举办各种诗会,这些个学子日后若入了朝堂,都是世府助力,如李璟棠这般才名出众的更是入各家青眼。” “只是他往日为人清高,并不喜与京中贵胄往来,是以我们都知此人姓名,却是甚少有交集,只前些年太子少师李大人设一诗会,他出现其中,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他当日拔得头筹,却未要诗宴头彩,反从李大人那讨了个七层的红木宫灯。” 云纤闻言,低头久久不语。 并非七层红木宫灯,那宫灯名为七才子路灯。 七才子路与妻财子禄同音,是再好不过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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