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待他们回来便快入夏了,左右还要等一年成婚,订亲也不急在一时,穆凤兰快临盆了,言氏不放心,便说等她平安生产便回来,孟禾鸢叫她不必急。 * 新旧交替中官家宴请群臣和官眷,永定侯府也在受邀行列,府上只她一人,干脆便随了颜府的马车进宫,也算是昭告众人,她的身份。 上次进宫,孟禾鸢心有余悸,新后针对她,幸得她脑子转的快,新后做事不稳当,她倒是好奇,这一年下来,新后进步多少。 宣德门前,马车停下,三三两两的马车凑在一处,承阳侯府、沛国公府的妇人聚在一处闲聊。孟禾鸢回了京城后,姜淮暗戳戳的也跟着回来,家中人晓得他带回来一房妾室,气得险些砸了桌子。 这侍妾是别人也就罢了,偏生是罪臣之女,那背景,诛九族也不为过,他还敢纳回来。 如今这位官家喜怒无常,令朝臣看不透,他们暗自心惊,小小年纪便有了如此的城府,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承阳侯扛着国丈的身份担惊受怕,但奈何那女子已经有了身子,这些日子正因着发配外室和姜淮吵得不可开交。 重华宫内,姜皇后坐在梳妆台前,木然的由侍女们进行梳妆,高耸的发髻上带了一顶鎏金凤冠,坠着的宝石光彩夺目,外装无一不奢华,内里却是一团乱糟。 侍女小心翼翼:“殿下,该移步了。” 姜皇后淡淡的嗯了一声,嘴角扯开一丝呆滞的笑意,进宫为后,无上荣耀,可对她来说,便是沉重的枷锁,她初时觉得惶恐不安,而后尝到了权利的甜头,变得沉迷而不可救药,而现在只觉得束缚。 私自扣押朝臣嫡女她并没有想到什么后果,只是觉得她是皇后,做了便做了,没人能对她怎么样,包括官家,没有任何证据是她做的。 虽说重华宫失火,叫她略有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失火便失火,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放的火。 官家和太后下来下了命令查,她忐忑不安的以为她会暴露,谁知并无什么水花,姜鸢蕊便歇了心思,直到承阳侯在朝堂上被人参了许多折子,但那时她仍旧没有意识到,是她的所作所为给家中到来了祸患。 后来,什么强抢民女、贪污受贿,各种离谱的罪名想方设法的往承阳侯头上按,姜鸢蕊没办法坐视不管,也学着后妃准备了些点心,去了宣政殿。 官家锋芒内敛,不怒自威,虽说年纪不大,但那副上位者的气场压的她喘不过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她一般。 姜鸢蕊义愤填膺的说他父亲是被陷害的,但是官家只是似笑非笑:“私自扣留重臣嫡女,承阳侯夫妇实在对你娇纵过甚。” 此言一出,姜鸢蕊面色煞白,手中的点心摔在了地上,碎成了渣。 原来,官家什么都知道,她的这些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去,姜鸢蕊跪了下去,说祸不及家人,还请官家罚她,饶过她父母。 官家却神情淡淡,把她给赶了出去。 承阳侯第二日便被寻了个错处,官家揪着打了一顿板子,姜鸢蕊至此,彻底老实。 “他来吗?”姜鸢蕊默默的问了句,侍女点头:“自然是在的。” 她枯槁的眼神泛起一丝活络:“走罢。” 太平殿内,她瞧见了颜韶筠,也瞧见了颜府中坐着的孟禾鸢,也不知道一旁的孙氏说了什么,下面隐隐传来道贺声,孟禾鸢脸色羞赧,被围成了中心。 姜鸢蕊一怔,紧紧攥住了手,长指甲嵌入手心,痛意刺激的她越发清醒。 原来是要订亲了,他终究还是要订亲了。 是谁不好,偏偏是她呢?姜鸢蕊恨她,要不是因为孟禾鸢,她与颜韶筠的婚事便不会出差错,她便能顺理成章的嫁给心爱之人。 殿上觥筹交错,现在是晚上,隐隐有些冷,颜韶筠当着众人的面儿,脱下了大氅,披在了孟禾鸢的身上,神色温柔。 原本还有不少流言来着,说什么二人的婚事形同虚设,说二人是被迫绑定在一处,没有感情,颜韶筠此举,打了那些嚼舌根子的脸。 没多久,颜韶筠觉着喝了不少酒,想去一趟恭房,便起身走了出去。 姜鸢蕊视线追随着他,颇为明目张胆,一旁的官家淡淡睨了她一眼,手中的酒杯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案几上,偏生姜鸢蕊毫无察觉,随后竟起身淡淡道:“臣妾醉了出去走走。”,便匆匆离开了太平殿。 外头黑夜如墨,月光为宫中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她勉强辨认着路守在了颜韶筠的必经之路。 颜韶筠回来时隔着老远,隐隐瞧见了一个身影,婀娜纤细,隐没在黑暗阴影里,叫人瞧不见面容,恰好他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愉悦道:“阿鸢,怎么出来了。”,姜鸢蕊胸腔里头的跳声快蹦出来了,知道颜韶筠认错了人,她却想将错就错,她怕暴露,期期艾艾的嗯了一声。 颜韶筠虽然醉了,但不是傻了,就冲这音色也敏感的叫他察觉了不对,他视线骤然一变,如同兽类在观察一般,他视线随着这道黑影在打量。 她比阿鸢矮一些,发髻也不对,还有浓烈的熏香,这熏香…… 颜韶筠不动声色开口:“皇后娘娘。” 姜鸢蕊一滞,遗憾道:“韶筠哥哥认出我来了啊。” 颜韶筠躬身往后一退,拱手行礼:“下官拜见皇后娘娘。”,姜鸢蕊却想抬起他的手:“不必这么客气,不必这么客气。” 颜韶筠往旁边一躲,避开了她的触碰,姜鸢蕊失落不已,呐呐的唤了声:“韶筠哥哥。” 颜韶筠眉头拧了起来,分外不悦:“皇后娘娘,您身为中宫之主,理应恪敬恭顺,遵循礼仪,万不该来这儿,您还是赶紧回去罢。”,他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毕竟她是皇后。 “我不想回去,韶筠哥哥,你是不是要订亲了。”,她红着眼眶问。 颜韶筠冷硬:“此事与皇后无关,还请皇后莫要再唤臣的名讳,皇后该唤颜大人或者颜卿才是。” 姜鸢蕊对他冷淡的神情刺的极为失落,喃喃:“可是我喜欢你啊。” 颜韶筠脸色一变,呵斥:“皇后慎言。”,若不是看在她是皇后的份儿上,颜韶筠早就甩袖走了,如今他实在想掀开这皇后的脑袋看看,里面可是装了水? 但大约也是承阳侯府宠坏了,被养的娇纵不谙世事,“您现在是官家的人,须得谨言慎行才是。”,他冷冰冰道。 姜鸢蕊怯怯地望着他,颜韶筠忍下烦躁:“叫人瞧见了皇后在这儿,还和臣一起,定会参臣一本,娘娘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属实不该来。” 姜鸢蕊想起了她父亲,心头一跳,闷闷的嗯了一声:“那我回去了,下次再见。”,她失落不已,明明先前,她觉得他对他是有那么些意思和好感的,只因为那个女子,她沦落成一个交易品,恨意憋屈在心里头,是那种拿她毫无办法的憋屈。 身后的颜韶筠面无表情的想,没有下次了。 姜鸢蕊回到了太平殿,颜韶筠却没再回去了,天际骤然散开一朵朵烟花,火树银花,光彩夺目。火花化为漫天华彩,吹星落雨,碎金迸裂,金光万点。 余浩瀚瑰丽的金光落雨,宛如被凡人窥得一丝的神迹,转瞬即逝。 颜韶筠的面容被金光照的秾丽俊美,今年一定是很好的一年。 离过年还有一段时日,孟禾鸢打算返回濁州,同言氏和孟逸寒过年,颜韶筠蹙眉,对即将分离而感到不悦,但他又实在走不开,是已这几日脸色都不佳。 孟禾鸢只觉好笑,这么大的人了,生气还跟小孩子一样,他现在脾气也收敛了很多,虽然还是会忍不住冷脸,但是说话却温声细语的,怕吓着她。 “不过几月罢了,我定会时时与你通信的,待过几月我便同父母回了京城,再说了我还有茶楼呢。”,她声线柔和,宛如水珠滴在湖面,泛起的点点涟漪。 “嗯。”,他惜字如金,但却分外认真的瞧着她,突然颜韶筠掏出了一个东西叫她看,孟禾鸢瞧着他手上的淡樱色荷包,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四年前在颜府掉的荷包,本是要同颜韶桉交换信物,我不忿,便捡了去,这一留,便是四年。” 颜韶筠淡淡的说着,却无端叫孟禾鸢心中一紧,难道他四年前便对自己起了心思? “若是没有魏氏,你早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如何轮得到颜韶桉,奈何祖母慢了一步,叫魏氏捷足先登。”,颜韶筠说起这个,面色便隐隐发黑。 竟还有这么一场往事,孟禾鸢怔怔地站着,原来,他们冥冥中早有牵连,她沉默着,垂头看着那个荷包,边角已经泛起了陈旧色,她想到了什么,伸手一翻,角落中秀了一个小小的鸢字,簪花小楷,秀丽规整。 孟禾鸢水汽漫上了眼眸:“别带了,我做个新的给你。”,这是她过去想要转赠给旁人的,颜韶筠带着的应当是独属于她的罢。 颜韶筠眉眼柔和,嗯了一声。 临行前,他没有去送她,彼此都知道,这一次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此后每一天,他都在为这一日做准备。 孟禾鸢出了城门,往官道上走时,前头的凉亭旁停着一辆马车,春缇吃笑:“瞧,颜大人嘴上说着不来,还是来了。” 孟禾鸢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掀开车帘,本想下去,此时,对面的车帘也掀开来,露出了一张苍老颓靡的脸来。 她彻底愣住了,喃喃:“祖父?” 孟老太爷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不可谓不受打击,原本黑白交加的发丝也全白了,年岁好像一夜间老了几十岁,但那双眼睛仍然清明,带给人极重的压迫感,他仍旧脊背挺直,衣袍虽旧却干净整洁,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容许自己有一丝失态。 孟禾鸢定了定心神,下了马车,淡淡道:“您怎么来了。”,此时此刻,一年前孟老太爷落井下石,除名孟逸寒的情景还能叫她感受到脱皮掉肉的痛。 孟老太爷蹙起了眉头,看着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孙女,忍不住开口:“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父,回京也不知道回来一趟,离开也不说一声,你难道也想同你父亲做个白眼狼吗?阿鸢,你太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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