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声响惊扰了正在殿内议事的昭明帝与朝臣,众人前来查看,立刻被刀剑碰撞的寒光给逼退。 内侍拦在昭明帝身前,被逼退了几步后高声疾呼道:“救驾!快来人!救驾!” 亲眼瞧见了在一众朝臣之后露出了昭明帝的真容,杜卿恒嘴角一勾,顷刻间便停下打斗,任由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也毫不在意。 他双膝落地,朝昭明帝一跪:“陛下恕罪!因人命关天,臣不得不出此下策,西椋宫走水,长公主被困于火势中生死未知,还请陛下相救!”为防有太子一党的朝臣从中作祟,杜卿恒言语之中只字未提褚瑟。 众人果然一惊:昭云国长公主?! 昭明帝当机立断道:“带路!” 瞧见昭明帝匆匆赶去,被朝臣拥在人群中心的褚萧心中微颤,随即跟了上去,却见一把剑柄忽然拦在了自己的身前。 杜卿恒言辞淡淡道:“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定然疲累,西椋宫走水这等小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褚萧怒视对方道:“杜卿恒,你别忘了你是……” 他忽然止住了话语,不再往下说了,反而换上一副隐忍的面色,低声威胁道:“你告诉赵临鸢,别以为在孤眼皮子底下玩些把戏就能扭转乾坤,这里是相朝而非昭云国,好好的东宫侧妃不做,非要与孤为敌,她若再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孤日后下手无情!” “莫不是太子殿下此前还动过要对公主手下留情的心思?” 杜卿恒语气似抱歉道:“可末将只知公主力求让殿下不得好活,若殿下是这等心思,末将一定转达,让公主日后见着殿下也要留些情面才好,如此方为礼尚往来之策。” “……你!” 二人在往来的朝臣中压低声音争执了一番,待得众人tຊ散去,褚萧再不克制,用一双凛冽的目光猛然投向对方,“杜卿恒,你是昭云国的饭吃多了便忘了自己的根了?竟敢与孤作对!你可还记得你是谁的人?” 杜卿恒的手握了握拳,但他看着褚萧,却只是冷冷一笑。 “太子殿下认为呢?” 这一笑,反让褚萧有些不安了。
第9章 09.笑望雪:我不会让你白受这苦。 这些年来,杜卿恒人虽在昭云国,却暗中替身在相朝的褚萧做了不少事,他受他摆弄,全因他有心中事被对方稳稳拿捏在手中,便是扶欢。 杜卿恒与扶欢是幼时玩伴,彼时无所依靠的两个人在昭云国的一场战乱中走散。丢了心心念念的姑娘,杜卿恒像发疯一般地去寻找,可他在坊间苦寻了许久却无果,后来甚至借着与赵临鸢的私交入了王城,可在王宫中仍然寻不到她的踪迹。 在他就要绝望时,竟收到远自相朝的来信,褚萧以扶欢的下落和安危相要挟,迫他隐在昭云国的王城,伺机为东宫办事。 为了扶欢,他答应了。 可当他终有一日来到相朝,在皇宫中的西椋殿内见到了他心念了许多年的女子,一切便已变了走向。 杜卿恒既知晓扶欢无恙,既知晓扶欢如今乃是西椋宫之人,而与东宫无丝毫瓜葛,他又何需再受褚萧的摆布? 心中如此想着,杜卿恒便没了后顾之忧,嘴上一字一句地答他道:“末将当然是公主的人。” “……你!”褚萧气急,紧紧盯着他道:“杜卿恒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曾助孤做了许多事便可拿捏孤,你再如此与孤作对,你就不怕孤将你的……” 褚萧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一顿,竟笑出声来,“原来如此,杜卿恒啊,莫不是你在那西椋宫里见到了扶欢姑娘,便以为孤无法再拿捏你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扶欢不过是一个无所依凭的孤女,何以会入我相朝皇城?何以会待在无权无势的褚瑟身边?褚瑟这人啊,别看是一朝皇子,可日子却过得连个贱民都不如,这些年来,他西椋宫的宫人死的死、逃的逃,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他又如何能保住扶欢这么多年?你就不曾想过,扶欢的背后,究竟是何人?” 杜卿恒一怔。 他忽然想到了赵临鸢纵火那时,扶欢曾经问过他的话。 ——“卿恒哥哥,你是赵临鸢的人?” 她如此问,是否意味着她也并非褚瑟的人?可当时的她,分明不顾性命也要往火海里冲的啊……若她不是西椋宫的人,那她又是谁的人,她待在西椋宫的这些年,究竟想做什么。 瞧见杜卿恒果然犹疑,褚萧心中满意,悠声掷出了另一个筹码,“扶欢虽然不是我东宫之人,却也绝非西椋宫之人。褚瑟虽然无权无势,但要处死这个女子,怕也是无人察觉。你说,孤若是让他知道,这些年来始终陪在他身边的女子对他存有二心,你说孤这个三皇弟会不会——” “够了!”杜卿恒急忙打断了他,不敢再听下去。他手里攒着拳,双眼怒视褚萧,可嘴上却只能妥协,“放过扶欢,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褚萧冷哼一声,“你若安分,孤断然不会为难你的女人,可你若是再如此帮着赵临鸢,一次又一次践踏孤的底线,就别怪孤做出让你悔恨终生之事!” 杜卿恒也审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也告诉你,我可以替你做事,但赵临鸢便是我的底线,你若再敢动她分毫,被我知道再发生那夜行刺之事,就别怪我不顾往昔情面,亲手取你性命!” …… * 昭明帝赶到西椋宫的时候,火势已经被灭得七八,他抓来一个禁卫军问:“是否有人受伤?” 禁卫军一双抖擞的腿一下跪倒在地:“陛下……听宫人说,昭云国公主与三殿下都在内殿,但末将搜寻了许久都……都未见得……” 昭明帝的表情骤僵:“你说什么?!” 他抬眼望向烟尘滚滚的宫殿,仍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缭绕,他一咬牙,拔腿就往殿内冲,将此起彼伏的阻拦呼喊声甩在身后。 昭明帝冲进火场时,仍有高出的横梁负着火光往下掉落,他扯下衣袍一角捂住口鼻,一边躲闪,一边搜寻。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个角落,终于在快被烧成灰烬的一角发现两个相互搂抱的身形。 昭明帝急忙奔过去,发现褚瑟的衣裳已沾满了浓烈血痕,面上青筋暴起,可他强忍着痛楚,依然将赵临鸢紧紧护在自己的身下,以保她在火场中周全无虞。 “瑟儿!” 昭明帝惊呼一声,拔足狂奔过去,慌乱之下竟未注意到上方有带火的横梁掉落,正往他的背脊砸去。 “陛下!” 赵临鸢注意到了上方横梁,惊呼出声,想要提醒,却发现对方已避之不及,情急之下,她使出一掌,掌力竟是挥向了压在她身上的褚瑟。 褚瑟接收到赵临鸢突然使出的一个眼色,在她的力道相佐下顺势扑向了昭明帝,以血肉之身替他挡下了掉落的横梁。 带着火光的重物打在背上,褚瑟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沉重地往地上摔倒,晕了过去。 昭明帝惊慌万分,“瑟儿!” 赵临鸢的心口一颤:“三殿下!” 匆匆赶来救驾的禁卫军将三人护送出火场,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昭明帝望着被太医抬走的褚瑟,望着沿途不断滴落的血迹,他的心中五味陈杂。 这是他多年之后,第一次看清他这个儿子的模样。原来在时光长河中,他已将他落下许多年。 而此刻的赵临鸢站在昭明帝身后,同样是望着似红梅一般沾在地上的血迹斑斑,她垂在长裙一侧的手握紧双拳,心中暗想:三殿下,我不会让你白受这次的苦楚。 * 大火之后,西椋宫已成残墟,昭明帝当即下旨,让褚瑟暂居养心殿养伤。东宫那方纵然心有不悦,但碍于三皇子救驾有功,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偏偏赵临鸢请旨,想要留守养心殿照顾褚瑟,这让本就吃了哑巴亏的褚萧更是怒火中烧,逮到了个于情于理皆不宜的破绽,加以攻击。 “父皇,赵临鸢乃是昭云国的长公主,更是东宫未来的太子妃,岂有让她守在床边照顾三皇弟的道理?” 赵临鸢轻嗤一声,“太子殿下这会倒想起本公主应当是东宫的太子妃了?” 昭明帝在场,褚萧只好笑一笑,“公主这是哪里话,你我本就有姻亲在身,公主自然是东宫的太子妃。” 但在这抹笑意的背后,褚萧心中下定决心:赵临鸢,孤定要将你娶入东宫,绝不让你称心如意,更不会让褚瑟有借此翻身的机会! “太子妃又如何?” 赵临鸢看向褚萧,面不改色道:“本公主是在西椋宫受的难,幸得三殿下舍身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在昭云国,父王自小便教导临鸢,滴水之恩当涌泉报,难道这个道理来到了你相朝反而不适用了?况,本公主尚未过门,未来太子妃言之尚早,太子这般阻挠,怕是还有别的心思亦不可知!” “……你!” 两个人之间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对峙,可最终还是被昭明帝打断。 “好了!” 昭明帝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褚萧,又瞧了一眼与之争锋相对的赵临鸢,料到当中定有蹊跷,他想问明背后的缘由,可奈何眼下二人口舌相争难辨真假,便决定先将此事抛诸脑后,以救得褚瑟为先。 但毕竟昭云国长公主这才刚踏入相朝便遭此不测,怎么说都是相朝这方有所理亏,眼下赵临鸢又如此执着,昭明帝虽然心里知道此举不妥,终究还是勉强应承了她。 “那便劳烦公主殿下留守,好好照料瑟儿。” 赵临鸢得逞一笑:“是,陛下。” 一旁的褚萧气急:“父皇!” “闭嘴!”昭明帝呵斥褚萧,示意其无需再言,而后又看向几位候着的臣子道:“今日西椋宫走水一事,尔等务必将此事查明,给公主一个交代!” 诸臣:“是。” “陛下!”却在这时,在昭明帝的身后,赵临鸢款款走来,行了个礼后道:“西椋宫走水一事,在座众臣未亲眼见证,如今西椋宫已成废墟,恐怕要查怕也是无从查起。可其中内情,临鸢有话要说,还望陛下他日可容临鸢上殿,将此事当面呈禀!” 此话一出,赵临鸢余光瞥见褚萧的面色骤僵,便心生了快感。 昭明帝点了点头:“长公主不远千里来到相朝,朕尚未安排觐见便让公主遭此不测,是我相朝之过,明日早朝,朕便在大明殿为公主接风,望能将功补过。” 赵临鸢屈膝又行了一个礼:“陛下言重了。” * 昭明帝与太医离开后,赵临鸢果然守在床边照顾褚瑟。 杜卿恒携着扶欢来到养心殿,表面是让她帮忙打理一下宫人的活,实则是tຊ为让她取代赵临鸢照顾褚瑟。 杜卿恒虽然知道这一切皆是赵临鸢的谋划,但她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当真守在一个男子的身旁彻夜照料,终究是不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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