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他俊眉飞扬,开口便是满满的不屑:“妾怎么了,左右我看重的只是她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沈青黛拉着赵令询,板着脸问:“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地方?” 赵令询微微愣神,他当然记得,当初他一心想要求娶她,甚至为了她,想放弃一切。而她,突然冲出来对他说,她讨厌他。 沈青黛看他一脸茫然,只当他不记得了,不由有些生气,抬手便捏上他的脸。 “你说你好好的,为何非要逞一时之快,还说要娶我做妾。” 赵令询愣住了:“我何时说过这混账话?” 沈青黛得意道:“当初我可是听到了,你同大哥说的,妾怎么了,有什么关系。” 赵令询回过神来,拧着沈青黛的耳垂,笑道:“你这耳朵可以扔掉了。” 沈青黛扒开他的手,抬头笑道:“你还想抵赖不成,我可听得真真切切。你们男人,就是爱逞强。” 赵令询轻笑:“沈大小姐,你听话不能只听一半啊。当时若英同我说,你娘只是一个妾,我若娶一个庶女,只怕会伤了肃王府的脸面。我这才脱口而出,妾怎么了。” 他灼热的目光紧盯沈青黛:“所以,你是以为我要娶你做妾,才生气的?” 沈青黛目瞪口呆,羞愧难当,忙捂着脸转过身去。 赵令询却好似心情很好的样子,在身后大笑不止。 沈青黛低头转身:“赵令询,对不起。当初,是我错怪了你。” 赵令询揽过她,紧紧抱在怀中:“萱萱,都过去了。等查清你娘之事,往后天涯海角,我们再也不分开。” 沈青黛抱紧赵令询,轻声道:“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等两人回到花厅,管家早已等候多时,说是客房已经收拾了出来。 赵令询同沈青黛对视一眼,随口问道:“不知那个李年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告知于他,今日要小心看护好厢房四周。” 管家忙道:“已经回来了,世子放心,我定会让他多加留心的。” 两人点头,由丫头带路,前往西厢客房。 两人各自回屋,待到二更铜锣敲响,赵令询换上夜行衣,走到沈青黛房门前,轻轻叩了几下。 本就寂寥的府邸,一入夜更加安静,只偶有几只秋虫发出悲鸣。 两人贴着墙根,悄声走到下人居住的院落。所幸现下忠勤伯府并无几人,管家另住在管事的院落,行动起来方便不少。 赵令询怕惊动李年,让沈青黛等在大门口,他先去探路。 很快,一间房内传来细微的打斗声,微光随即亮起。 沈青黛正焦急地张望着,赵令询便推门出来朝她招手示意。 待进到屋内,李年已经布单捆着手,嘴里塞满布条,绑在床边。 赵令询听他呜呜地叫个不停,随手拿出手中的短刀插在桌上,不耐道:“再叫,小心你的舌头。” 李年果然乖乖闭嘴。 沈青黛走上前,拿掉他口中的布条,扔在一边。 李年大口地喘着气,惊恐道:“我是欠了赌坊的银子,可我已经同方老板说好了,月底就还的。你们放心,很快,忠勤伯很快就回来了,他一回来,我马上就把欠的银子还上。” 两人没想到,他们什么都没说,这个李年倒招得干净。 赵令询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哦,忠勤伯一回来,你便能还上银子,你当我们是好骗的?” 李年点头如捣蒜:“我没骗你,真的,忠勤伯他会帮我还的。” 赵令询轻哼一声:“你不过是一个看门的狗而已,忠勤伯凭什么要替你还债?” 李年梗着脖子道:“总之,我没有撒谎。两日后忠勤伯便会回来,只要再等两日便好。若两日后,我拿不出银子,要杀要剐,我随你们处置。” 赵令询拔起桌上的刀,在空中晃了几下:“看来,你真的知道忠勤伯的秘密?” 李年猛地抬头:“你们,不是赌坊的人。” 赵令询冷笑:“赌坊的人,只要钱。我们,要的是命。” 李年缩在一边,瑟瑟道:“你们要做什么?” 赵令询用刀在他脸上拍了几下:“放心,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就看你想不想要了。” 李年咽下口水:“你们是冲着忠勤伯来的?” 赵令询点头:“你还不算太笨。没错,我们主子是忠勤伯的死对头,这两年朝堂之上,两人斗得死去活来。如今他虽失势,可难免他日会东山再起。偶然听说他有把柄,我们自然要牢牢攥在手上。” 李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把柄。” 赵令询将刀放在他的脖颈上,毫不迟疑地用力一划,李年疼得面目扭曲。 “李年是吧,我不想浪费时间,你也没有第二种选择。说,才能活。不说,便是死。”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青黛缓缓开口:“你放心,我保证,我们拿到消息,不会杀人灭口。对我们来说,消息才是最值钱的。人命,无关紧要。放你一马,留着给忠勤伯添堵,对我们没有坏处。” 李年歪着脖子,试图堵住流下的鲜血,赵令询扔了一个布条过去。 他咬过布条缠在颈上:“你们想知道什么?” 沈青黛缓缓道:“忠勤伯的秘密,是不是与他府上已故的二夫人有关?” 李年惊诧地盯着沈青黛:“你知道?” 沈青黛没有回答,只是问:“忠勤伯府上的二夫人,究竟是何身份?” 李年见无可隐瞒,便道:“二夫人,她是前登州知事家的小姐。” 前登州知事,娘亲竟也出自官宦世家,可为何她却绝口不提呢?魏若英曾说过,娘亲是忠勤伯强娶的。可娘亲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怎么就任由他抢去了呢? 沈青黛问道:“既然是知事家的小姐,为何会轻易嫁于忠勤伯做妾?” 李年道:“陈知事早在二夫人嫁过来之前便因渎职罪被斩首,陈家女眷皆判流放之刑。” 沈青黛震惊,忙问:“流放之刑,那为何她还能嫁于忠勤伯?” 李年接着道:“我自年少起,便一直跟随忠勤伯。有次我随忠勤伯外出做乐,回来时天色已暗,一不小心走错了路。当时方下过雨,路湿地滑,我们双双跌进池塘内。恰逢陈小姐经过,命人救下我们。” “从那时起,忠勤伯便对陈小姐起了心思,只是无奈已经娶了夫人,只能作罢。后来,陈知事犯了事被斩首,陈家女眷流放,忠勤伯慢慢也就将她忘了。” “谁知一年后的春日,我再次随忠勤伯外出,竟在一间酒楼,意外发现了陈小姐。一年不见,陈小姐不但风姿依旧,反而愈加明艳动人。忠勤伯失而复得,激动万分。他上前便将陈小姐拉至一边,诉说相思之情。陈小姐似乎有些慌张,不停地往楼上张望。忠勤伯大约以为她在暗示什么,便不由分说将她带到楼上空房内……” 沈青黛猛地一掌拍下,烛火晃动,险些要倒。 娘亲明显是从流放之地逃出,怕被人发现才不敢声张,忠勤伯却乘人之危,强取豪夺,真是无耻至极。 赵令询忙一手扶着蜡烛,另一手轻轻拍在沈青黛肩。 沈青黛问:“后来呢,我娘就这样入了伯府?” 李年摇头:“不是。客栈匆匆一面后,陈小姐便不知所踪。忠勤伯正在兴头上,倒是让人一通好找,可依旧没寻到。大约半个月后,陈小姐突然就早上了门,说她已经怀了忠勤伯的孩子,无奈之下,寻求庇护。” “忠勤伯虽迷恋陈小姐,却也深知收留她是个祸害。可当时陈小姐哭得梨花带雨,找来的郎中又说看脉象大约是个男婴,于是忠勤伯一时糊涂,便答应了陈小姐。” 烛影摇曳下,沈青黛脸上忽明忽暗。 她一直以为,娘亲是被强迫着嫁给忠勤伯的,可李年却说,是娘亲事后主动寻求庇护。 赵令询突然问道:“陈小姐,也就是二夫人,她在消失的那段时间,在何处落脚?” 李年回忆道:“据她所说,她到处躲藏,居无定所。忠勤伯当时对她十分上心,为了讨她欢心,特意出面找了当时登州的大商户方家,让他们认下陈小姐当做义女,风风光光地嫁了进来。” 沈青黛抬眸:“方家,在何处?” 她好像从未听娘亲提过方家。 李年道:“方家出了个贵人,早就飞黄腾达。方家老太爷一向惧寒,大约十年多前,已经搬去南诏了。” 赵令询问:“贵人,你是说二夫人?” 李年摇头:“二夫人算什么贵人,方家的贵人,听说进宫当了妃子。” 沈青黛下意识地看向赵令询,她对宫中妃嫔不甚熟悉,自然不知是否有位姓方的妃子。 赵令询低眉思索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后宫妃嫔众多,他一时也记不起。 李年继续道:“要说二夫人也是奇怪,当初明明是她主动寻求庇护的,可生下二小姐后,她一改之前的温顺模样,对伯爷越来越冷淡。伯爷起初还有些兴致,可随着三夫人出现,便对二夫人越来越疏远。后来,三夫人怀有身孕时,二夫人不慎冲撞,三夫人大怒,便撺掇着伯爷将二夫人打发到庄子上去。伯爷对二夫人本就没了往日的情分,正忧心二夫人身世被人发现,当即便同意了下来。” 他叹息一声:“二夫人也是红颜薄命,早在八年前,便已死在了庄子上。至于二小姐,两年前也香消玉殒了。” 说罢,他望着两人,诚恳道:“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绝无半句虚言。你们若想利用这个抓住忠勤伯的把柄,只怕是难了,二夫人都死了八年了。” 见两人默然不语,他忙道:“那个,你们若是想牢牢捉住把柄,也不是没有机会。二夫人死前在的那个庄子,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可以去问问。” 沈青黛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外。 赵令询重新将布条塞在李年口中:“我们走后,你自行解绑。今日之事,不可外道。” 屋外明月高悬,一轮清辉洒在寂静的庭院。 沈青黛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布,突然就流下泪:“赵令询,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第120章 人间一世21 次日一早, 两人未用早膳,便离开了忠勤伯府。 薄雾已散,晨间的登州渐渐热闹起来。街道两边店铺皆已开门, 堂倌们开始唱诺迎客。虹桥之上,行人增多, 桥下船只往来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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