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不错,案子拖得越久,就会给嫌疑人越多可乘之机。 想起昨日洛霜之事,沈青黛如实转告,并说了自己的想法。 赵令询听完,表示赞同:“的确,知晓杜二公子是何为人,可以筛选出嫌疑之人,有的放矢,才能减少不必要的精力浪费。” 他顿了一下,看了看沈青黛接着道:“不过,洛小姐一心思慕杜二公子,她的话恐会有失偏颇。” 这点沈青黛不是没有考虑到,她自然有所思量。 “她或许会有夸大,但杜二公子救人之事不会有假,当日他们开罪的是吏部魏尚书之子,若要辨真假,只需一问便可知。” 提到魏尚书,沈青黛注意到,赵令询眼神稍有闪烁。 她很理解,当初赵令询在登州游玩半年,曾借住在忠勤伯府,再次提到曾经的忠勤伯,如今的魏尚书,他多少会有点反应。 对于这个曾经对她不管不顾,眼睁睁看着她被陷害的父亲,沈青黛已经寒透了心,以至再说到他,平静得似陌生人一般。 赵令询突然抬眸望着沈青黛,眸色深沉,一张俊脸之上带着无力的疲惫感。 沈青黛被他盯得坐立难安,微微垂眸。 终于,赵令询视线移到窗外,望着满目的耀眼的金黄发呆。 马车停在故衣居门口。 赵令询先下了马车,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沈青黛。 沈青黛一愣,诧异地盯着赵令询。 赵令询突然猛地缩回了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下衣衫。 两人上前叩门,水芝见是他们,并无询问,笑着引他们进了花厅。 赵令询微露诧异,很快神色如常。沈青黛一笑,知道必是谢无容提前做了吩咐。 片刻之后,谢无容带着满身清香而来。 “沈公子,本想早日登门拜访,却被俗事耽搁,没想到你这个大忙人,竟然亲自前来。” 话音刚落,谢无容就瞧见一旁端坐的赵令询,无奈一笑:“看来,沈公子这次不是特意来找我的。” 沈青黛笑道:“为了找你,我颠簸一路,就冲这份辛苦,就值得你感激涕零。” 谢无容宠溺一笑:“好好好,感谢沈公子不辞辛苦,远道而来。说吧,这次想要我画什么?” 赵令询见他们举止亲昵,旁若无人,一种被忽视的不适油然而生,忍不住咳嗽几声,试图吸引沈青黛的注意。 果然,沈青黛问道:“是不舒服吗?” 不等赵令询回答,她又转头对谢无容道:“还不快去准备些蜂蜜水来。” 谢无容看看沈青黛,又盯着赵令询看了一眼,这才招呼水芝过来。 几人坐定,沈青黛这才缓缓道出来意。 “谢兄,你可知道梦柳公子,杜禹秀?” 谢无容嘴角露出一丝轻笑:“梦柳公子,丹青榜榜首,当然听过。” 沈青黛了解谢无容,他这一笑,很有几分真心佩服的意味。 “大约三年前,你是否在登州见过他?” 谢无容眸色微沉:“见过,那时他还籍籍无名,曾经拿着一幅画找我鉴赏。” 杜禹华没有说谎,杜禹秀果然是为了谢无容才去了登州。 沈青黛问道:“只是鉴赏?我听说,他是想拜你为师。” 谢无容一笑,指着沈青黛道:“梦柳公子也算是丹青榜首,我有意要给他几分面子,你偏要点破。” 沈青黛听他如此说,也是一笑:“你这么好心,那当时为何会拒绝梦柳公子?” 谢无容听她语气促狭,不但没生气,反而脸带笑意:“你竟知道我当初拒绝了他,可见还是你最了解我。” 赵令询不以为意:“这有什么难猜,若你当初同意他拜师,以你们二位如今的名声,只怕早已无人不知。” 好像,的确如此。 沈青黛尴尬一笑,接着问:“梦柳公子能有今日成就,可见天资不凡,你一向惜才,当初为何没有答应?” “当初杜禹秀找上我,我本不想相见,但怜他千里而来,还是见了他。他趁机拿出自己的春柳图,让我评鉴。”谢无容欠了欠身子,正色道:“那幅春柳图,画工的确精细,可却过于浮躁,显得有些刻板,缺乏灵气。” 沈青黛有些愕然,就连赵令询也微微蹙眉。 梦柳公子的春柳图,他们都曾亲眼见过,清爽雅致、灵气十足,可谢无容却是如此评价。 谢无容见他们如此,叹气道:“我知道你们定是不信,可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画,的确就是如此感觉。我当时年轻气盛,评价起来,丝毫没有留有情面,他最终抑郁离开。” 谢无容一向持才傲物,即便今日也是如此,当年尤甚。 被自己崇敬之人否定,梦柳公子当初一定很绝望。 “大约是我的话说得太重,不久之后我听闻,他并没有返回登州,而是日日流恋酒肆,因无钱结账,便要作画抵债,屡屡遭人羞辱。我一向不喜多管闲事,也就随他去。” “大约半年后,他的画突然就为人所知,我曾无意间看到过一幅,大为震撼。他的画风格独特,蓬勃又有生机,已经脱胎于之前的画作。” 沈青黛见到的春柳图,大约就在此时。 沈青黛一直以为,能画出如此精品绝作,梦柳公子一定是天资奇才,实在很难相信他竟真如杜禹华所说,曾经也是平庸之辈。 谢无容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今日为何会问起他?” 赵令询:“因为梦柳公子,已经于两日前身故。” 谢无容惊讶道:“他死了,怎么死的?” 沈青黛略带惆怅:“在雅赏宴前夕,遭人暗害,中亭司目前在追查此案。” 这些年,谢无容虽和杜禹秀并无多余交情,但物伤其类,乍闻之下,亦是伤感。 “既如此,那明日我便前去吊唁,不知沈公子,能否陪同?” 赵令询看着谢无容:“恐怕不能了,因为杜禹秀的尸身消失了。” 谢无容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望向沈青黛。 沈青黛肯定地点点头。 两人从故衣居走出,坐上马车,一路前行。 弄清梦柳公子三年前在登州发生何事,对案件或许有很大帮助。沈青黛寄了希望于谢无容,没料到他也不知其中细节,反而多了条线索。 纷乱的线索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散落在地,等待被一一捡起,连成一串。 只是,需要时间,或许是很长的时间。 见沈青黛一直凝眉,赵令询开口道:欢迎 加入 叭八三令起齐无三溜吃肉停不下来“若你还是想弄清三年前发生了何事,只怕要跑一趟登州,我回去便差人去,只是来回恐要十余日。”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如此。 马车很快驶进城内,道路两边杨柳低垂,想起梦柳公子的春柳图,沈青黛怅然若失。 她漫不经心道:“杜禹华从二公子房内拿的那幅春柳图,你说,会不会是梦柳公子以前的画作?” 赵令询接道:“即便真的是他以前的画作,又能说明什么呢?” 对啊,能说明什么呢? 最多证明梦柳公子也曾是平庸之人,勤能补拙,诚不欺人。 可终究对案件,毫无用处。 临近正午,他们奔波了半日,赵令询提议各自暂且回家休整。 沈青黛因昨日未曾好好休息,满口答应。 一回府内,翠芜便拿着衣裙递上。 “小姐,你回来的真是时候。昨日那两位小姐又来了,正在花厅等着呢。” 是刘落香和洛霜,可她昨日已经答应会携画参加雅赏宴,她们还来做什么? 沈青黛换下衣衫,款款离去。 刘落香和洛霜满脸焦急,正不停向门口张望,一见她来,纷纷起身。 “两位姐姐,今日怎么得闲前来?” 洛霜抢先道:“沈小姐听说了吗,梦柳公子的蜉蝣图出现了。” 沈青黛浑身一震,蜉蝣图竟然这么快出现了。 当日,蜉蝣图随着梦柳公子身故一同消失,他们怀疑,是凶手杀人的同时顺走了梦柳公子的新作。 如今,蜉蝣图突然出现,那极有可能,凶手现身了。 僵持几日的案件,终于要迎来新进展。
第29章 蜉蝣之羽13 蜉蝣图出现, 对沈青黛来说无疑是好事。 作为梦柳公子的追随者,能早日见到他的遗作,多少也算是一种慰藉。 她不明白, 为何刘落香她们会一脸忧心。 蜉蝣图丢失,最难交代的应是吴掌柜。 当初办理雅赏宴, 他预收了不少钱银,却因梦柳公子惨死而被迫中止。 那日, 他匆匆赶回如意斋, 曾告知众人实情。 “蜉蝣图, 吴掌柜不是说丢了, 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洛霜搓着手:“我听父亲无意间提起, 说他近日抓到一个盗贼,从盗贼口中得知,他把所盗之物, 悉数放到黑市去卖。他微服去探黑市,听闻明日有幅画作要卖。我隐隐觉得有些怀疑,于是旁敲侧击,最终确定, 那幅画正是梦柳公子的蜉蝣图。” 洛霜的父亲是兵马司指挥,负责京师巡捕盗贼,她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刘落香咬着嘴唇,踌躇道:“若是梦柳公子的遗作流落在黑市,只会被人当做货品一样卖来卖去,咱们这些人,再想看一眼可就难了。那毕竟是梦柳公子最后一幅画作, 我们很想亲眼瞧瞧,哪怕只一眼。” 她停了一下, 继续道:“可是,我瞒着父亲,私下打听过了。梦柳公子的蜉蝣图,起价二千两。我们……根本买不起。” 沈青黛懂她们的意思,她们知道,她曾为春柳图豪掷千金,这次也想让她出手。 撇开喜欢梦柳公子不谈,单就这个案子,蜉蝣图绝对是关键,她必须要拿下。 “姐姐放心,我既已知晓,断然不会让蜉蝣图落在不知欣赏珍惜的人手中。蜉蝣图,我会想办法买下。” 洛霜眼中噙满泪水,用手捂住半张脸,生怕自己再哭出来。 刘落香上前拉住沈青黛,哽咽道:“妹妹,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有心让你当冤大头。你放心,我已和众姐妹商议过,若你买下蜉蝣图,画作理应由你收藏,银钱我们日后会均摊给到你,只求你能让我们看一眼……” 沈青黛本就不在意这些银钱,根本没往深处想。 见她们如此情真意切,喉间一动:“你们放心,只需在家好好等着即可。” 刘落香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沈侍郎责怪妹妹,我们姐妹自当登门说情,妹妹莫要独自忍着。” 沈青黛语气轻柔:“兄长一向疼我,对我千依百顺,从不责骂于我。” 送走刘落香同洛霜,沈青黛简单用过午膳,便回到中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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