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迫切想知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来,只有去趟钟府,才能弄清当日发生了什么。 回程路上,沈青黛一直在思索。 若按那些乞丐的说法,钟小姐礼佛之后就离开了灵清寺,那她应是在回程途中失踪的。 自上车赵令询一直低眉沉思,沈青黛见他如此,便问道:“你怎么看?” 赵令询回过神来,抬头道:“从目前来看,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钟小姐自己出于某种原因,刻意没有告知随从,在回程途中悄悄下车,去了某处。另一种可能是,她被人绑架了。不过从鬼丑的反应来看,我觉得钟小姐被绑架的可能性更大。” 施净接道:“若她是被绑架的,那怎么又回去了呢?” 对这个疑问,沈青黛也想不通。 来时,沈青黛曾注意到,从西门至灵清寺,道路两边并无密林,沿途开阔,唯一可疑之处,便是两个岔路。 一条岔路自西门,距灵清寺约七八里处,直通向东北方的山林。另一条则离灵清寺约五六里,西通乐清镇。 沈青黛遂道:“前方就是岔路口,是要先下去看看,还是先回城内?” 赵令询看了看天色,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先去钟府吧。” 沈青黛一想,赵令询难得做主,便径直回了城内。 他们再次上门,毫无意外地被钟府管家拦了下来。 这次,赵令询没有再同他客气,看都不看,直接提着他扔到一边。 沈青黛同施净看得瞠目结舌,跟着赵令询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正堂。 钟小姐的灵堂已经设好,几个身披麻衣之人,跪在地上呜呜咽咽。钟大人正扶着额头倒在椅上,尽管看不到脸,也能感觉到他的疲惫。钟夫人则望着棺木,双目失神。 听到吵嚷之声,钟大人缓缓抬起头来。 见中亭司之人不请自来,他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不过碍于赵令询的身份,拼命压着怒气。 “世子,小女的丧仪是明日,若想吊唁,不必急于一时吧?” 钟大人这话,有点刁钻,分明讥讽赵令询对他女儿念念不忘,急着过来祭奠。 赵令询冷冷道:“我今日前来,代表的是中亭司。中亭司查案,烦请钟大人行个方便。” 他说着好像是商议,但语气确是不容置疑。 钟大人一下被激怒:“世子爷,且不说我官居从五品,你们就这样闯入,已是不合礼数。再则,小女是自缢而亡,我们也并未报官,中亭司查案怎么就查到了小女头上?” 赵令询道:“我们已经查明,扁担巷鬼丑之死,和贵千金失踪有牵连,如今不过是例行查案,和你报不报官,并无干系。” 钟大人斥道:“什么鬼丑,小女根本就不认识,岂容你在此诋毁?” 赵令询不紧不慢道:“既然钟小姐与鬼丑不认识,那为何会于昨日,差人去送钱银?” 钟大人明显一愣,随即道:“小女昨日受到惊吓,早早便歇下,世子没有证据,怎可随意诬蔑?” 沈青黛忍不住皱眉,怎么送个银子,到钟大人口中就成了诬蔑? 赵令询冷哼一声:“钟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叫钟小姐的丫鬟过来对质。还有,昨日金照坊和扁担巷的更夫,可是亲眼所见,大人若是坚持,我也可一同叫来。” 钟大人长舒一口气,略有缓和道:“世子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令询冷声道:“钟小姐死因蹊跷,我们,想要验尸。” 话音一出,一旁的钟夫人猛地站起:“什么,你们要验尸?” 钟大人闻听此言,拍桌怒道:“赵令询,你莫要欺人太甚,我家云儿清清白白,岂容你亵渎?今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任何人都休想动她。” “若是我非要验呢?” 低沉幽冷的声音自外传来,众人齐齐望去,只见周方展一身绯红官服,风尘仆仆而来,一双犀利的眼神带着令人难以逼视的威压,正对上钟大人慌张的眼神。 沈青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赵令询要等之人,就是周方展。
第44章 千红一窟06 周方展瞥了一眼赵令询, 径直走到堂前。 钟大人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你这两日不是在外办差?” 周方展没有回答,他目光直直盯着黑漆漆的棺木, 眉眼间尽是挡不住的寒意,双手紧握, 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堵墙,让人透不过气。 许久, 他转头对上钟大人, 目光森寒:“为何不让验?” 沈青黛不由一惊, 没想到周方展对自己的未来岳丈, 竟是丝毫不给面子。 钟大人没由来一身战栗, 低声回道:“云儿是女儿家,女儿家名声清白最重要,怎可让外人随意触碰。” “名声?清白?” 周方展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堇云的清白, 岂由你们随意评判。” 见当着这么多人拂了他的面子,钟大人硬着头皮道:“云儿是我的女儿,是钟家的人,她的事, 自然由我做主。” 周方展缓步走到棺木前,用手轻轻抚摸着棺木:“钟大人别忘了,堇云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们是下了聘书,换过庚帖的。若非因钟老夫人仙去要守孝,堇云此刻已是我的妻子了。” 钟大人不过是工部员外郎,这些年在朝堂上多依仗靖安侯府,还有周方展这个大靠山。方才, 他不过一时激愤,冷静下来一琢磨, 如今爱女离世,他无所依凭,哪里还敢轻易得罪周方展。 “周大人,云儿她到底是女儿家,人言可畏,她清白一世,难道你想让她死后受人指点,这么不清不白地离开?还求你为她留一丝体面。” 周方展似有所动,他紧紧扶着棺木,缓缓闭上双眼。 沈青黛巴巴地望着他,等着他下决定。 周方展是镇抚司指挥使,有巡察缉捕之权,还可监察各司,若他有意要阻拦,只怕这个案子,他们很难再查下去。 许久,他突然转身,猛地一掀衣襟,对着钟大人直直跪下:“今日周某在此求娶钟氏女堇云,愿与其结为夫妻。谷则异室,死则同穴。有如皦日,不改其志。周孚在此立誓,今生今世,钟堇云都是周某正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如一道惊雷炸在半空,众人被惊得目瞪口呆,久久无语。 钟大人被震惊得半天未缓过神来,为了堇云,周方展竟然做到如此地步,他要一查到底的决心,看来是挡不住了。 钟夫人愣了许久,待反应过来,当即扶了周方展起来。 周方展缓缓起身:“钟大人,现在可以验了吗?” 钟大人一下跌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验吧!” 周方展走到棺木前,摸了摸棺盖,用力一推,棺盖应声掉落。 钟堇云就静静地躺在棺中,面色发绀,嘴唇青紫,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她那双灵秀的眼眸紧紧闭着,再也不会笑着看他了。 周方展缓缓伸出了手,轻轻抚过着钟堇云冰冷的脸颊,像是触碰着世间至宝,小心翼翼,脸上带着少有的温情。 许久,他终于收回了手,目光越过赵令询,对着旁边的施净道:“我知道你,验吧。” 施净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之中,猛然见周方展指向自己,身体不听使唤地走上前去。 周方展就站在一旁,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施净拼命稳住想要颤抖的双手,战战兢兢地掀开钟堇云的衣袖。 施净在尸身上按压几下,尸体已经僵硬,尸斑依旧。 “尸体斑纹固定,周身已经僵硬,死亡至少超过五个时辰。此前钟家人口述,钟小姐昨日下午被寻回,今晨自缢,据此可以推测,死亡时间应是在昨夜子时左右。” “我不信她会自尽,你好好查查,死因为何。”周方展依旧望着钟堇云,目光未曾有片刻移动。 施净吞吞口水,伸手撑开钟堇云的双眼,细看其脖颈之处,抬起她的头,前后仔细查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心下已经有了答案。 “她嘴唇青紫,面色指甲发绀,颈部有明显勒痕,仅从勒痕的痕迹看,很像是缢死。” 周方展蹙眉道:“你是说,堇云是自缢?” 施净忙解释道:“不是,是凶手故布疑阵,让人以为她是自缢。钟小姐是窒息而亡没错,却并非缢死,而是闷死。” 钟夫人猛然站起:“你说什么,闷死?云儿她真的不是自缢而死?” 钟大人闻听此言,一改方才的颓废,忽地坐直。 “钟小姐眼睑处有血点,牙龈出血,这些明显不是缢死的症状。此外,我还在她的鼻腔中发现了这个。” 说完,施净举起一个小夹子,夹子上是一个细小的碎屑。 沈青黛凑上前细看,随即道:“这是银杏叶的碎屑。近来京中流行软枕,枕内多放银杏、花草等物,如果我没猜错,钟小姐所用的的是软枕吧。” 钟夫人愣了片刻,缓缓垂下眼眸:“没错,云儿不喜玉枕,日常用的正是软枕。” 施净点头道:“这就对了,凶手应是用这软枕,闷死了钟小姐,又怕事情败露,便把钟小姐吊起,假装自缢。” 周方展听罢,狠狠一拳捶在桌上,眼底尽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果然如沈青黛他们所料,钟小姐死于他杀。 沈青黛从刘落香及众人那里了解过钟小姐,她生性善良,从未听说与人结仇,大多时间都在家中。所以,仇杀的可能性不大。 她出身官宦世家,即将成为势力如日中天的世子夫人,生活一直平顺。唯一一次意外,便是三日前。 所以她被害,很可能与她之前的失踪有关。而凶手急于杀死她,一定是为了掩盖什么秘密。 只是眼下,沈青黛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待解。 钟小姐失踪的那段时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钟府守卫森严,为何凶手能悄无声息过来杀人? 钟家人为何认定她是自杀,并对此讳莫如深呢? 沈青黛看了看周方展,他尤自低头望着钟小姐,带着无尽的怜惜与遗憾。 周方展作为镇抚使指挥使,心思敏捷,他能及时赶来,应是对钟小姐之死产生怀疑。 趁着周方展也在,正是询问钟府上下的好时机。 沈青黛咳嗽一声,迫不及待问道:“请问钟大人,昨夜府内可有异常?” 钟大人抬头,还未对上沈青黛,便感受到周方展锐利的目光。 眼下钟小姐死于他杀已是事实,他也不敢再隐瞒,如实道:“有一事,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奇怪。负责后院的护卫,昨日晚间吃坏了肚子。他去瞧了郎中后,吃了药,同管家告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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