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比自己还气定神闲,谢六一时拿不定主意,但谢六绝不相信,沈笑语会有虎符。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位生性多疑,连生母都信不过,为何会相信你?” 沈笑语不做解释,这下轮到谢六严肃起来。 沈笑语:“将谢大人好吃好喝的供着,毕竟谢大人的妻妹如今进宫,当请谢大人入门侍谢恩。” 将谢六带回长安,奔丧也好,伏诛也罢。谢六对叛军的威慑力,绝对是强的。 一众匪徒被沈笑语擒住后,都闭口不承认谢六。 绝不供出来幕后之人,甚至都不承认,自己曾是府兵。 锦衣卫搜遍了整个刺史府,得不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刺史府里清贫,连个使唤的下人,都是王氏的陪嫁。 沈笑语:“谢六既然嘴硬,那自然是挑不出错的。” 连景赋亲自带队,都没寻到谢六与江匪勾结的证据。 唯一能够联想到一起的证据,只有赵姣与谢六的勾连 。 “如今你压下了三晋地的第一堂口,又剿灭了第二堂口的匪徒,剩下的那些匪徒,气焰大削,由各地府兵出面,便可拿捏。” “如今剿匪之事已成大半,剩下的,也无需你再操劳。” 沈笑语还没有显怀,可是长安城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景赋:“当务之急,你该回长安,稳定人心。” 新君立,光是沈家商行受到的牵连就无数,更别说谢家与沈家。 自从谢虞踪迹全无后,沈笑语便有意无意的,避开长安城的人和事。 沈笑语想着谢六的话,谢虞并非是谢家人? 猛地记起来梦中,谢虞对自己的称呼。 皇嫂? 圣上身子骨弱,对后宫之事并不热衷,除去早年生的几个皇子公主,宫中并不存在丢了的子嗣。 难道真只是个梦? 景赋见沈笑语出神,唤住她,“逝者不可追,生者当向前看。” 景赋劝解沈笑语。 “二哥也觉得谢虞死了?” 谢家的棺椁早已经下葬,但是要守九九八十一天的灵堂。 景赋不忍沈笑语逃避度日,直言道:“你明知长安城里新君初立,各家的适龄女子都竞相入宫,各派的势力纠缠其中。有人想浑水摸鱼,有人则想借刀杀人。” “你所要的,到底是这长安城中,沈家的名。还是你沈笑语自己所求之事。亦或是像普通女子一样,一生围着你的夫君便可?” “你为谢虞守得十年寡,礼部的贞节牌坊自然要立在你门前 ,你当备受世人敬畏。” “如若不然,没得谢虞挡在你前头,你是这大昭第一的领兵权的国夫人。你想成之事以如你所愿,你想走的路,也已是锦绣前程。” 景赋一顿斥责,沈笑语眼中清明了不少。 沈笑语直起身来,不再回头去看着前院挂着的那棵红杏树,“是阿杏糊涂了。” 景赋缓和了语气,“阿杏并不糊涂,这世间也并非谢虞一个儿郎,当初你嫁与他,也不过是周全之计。”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谢虞求来的。 “多谢二哥,一语惊醒梦中人。” 夏至的身子经过女医换药,还是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夏至:“夫人只管入长安,我不能随侍夫人左右,已经万分羞恼,若是夫人因得我,还不能启程,当是夏至的过错。” 沈笑语留下了青二照顾夏至,三晋的贼寇擒了王后,也失去了威胁。 沈笑语入长安,带上了谢六。 谢六:“九弟媳这是要请我回长安,送九弟最后一程?” “也是,该回去看看九弟了。” 谢六坐着谢家的马车,比平常时候,只是多了两队护送的锦衣卫。 沈笑语回长安,早前并没有传消息回长安,但谢家人还是知晓了。 城门口,站着白花花一片,都是穿着孝服的谢家家仆。若非已经到了春日,沈笑语当真以为是堆满的积雪。 景赋拉紧了马绳,远远停住,沈笑语道:“接下来这段路,无需二哥陪我走。” 沈笑语 的马车入城门,门口便洒起来纸钱,一到谢六便停住了。 阵仗像是在外征战的将/军,马革裹尸死在沙场,如今才运回来尸身,家中府丁这才来迎。 可沈笑语马车上并没有尸身。 这些人迎的是沈笑语。 以孝服白幡为迎,谢家老祖宗恨不得,死的是她。 谢家朱门上,白灯笼高挂着,明明之前连红灯笼,都没来得及挂上,又匆匆换了新。 谢家穿孝服的家仆,将沈笑语的马车,夹道引到了谢家门前,不容她拒绝。 而谢六自然也是回了谢家的,不过还是跟着一众锦衣卫。 马车上下来的沈笑语,今日穿得的是一身浅绿色的衣裙,素净的一张脸上描眉点唇,只是不张扬,看起来全不像新寡了的人。 家仆都不敢和沈笑语说话,生怕惹了老祖宗不快,被迁怒。 唯独柳账房,在人群中,朝着沈笑语走来。 “见过夫人。” 柳账房还将沈笑语,当做管家的夫人,行了个礼。 只是如今连带着,曾给沈笑语做过事的柳账房,也被收走了算盘,变成了一个粗使的小厮。 柳账房:“祠堂的地凉,国夫人身子受不住,可不去的。” 谢家人要沈笑语守一月的灵堂,吃斋念佛抄佛经,连夜里都宿在佛堂。 没差人来传消息,只是将沈笑语往祠堂引。 不过如今,沈笑语这国夫人的诰命,谢家这点规矩,拿捏不了她。 沈笑语高看了柳账房两眼,此人不卑不亢,是打 定主意要对自己效忠。 🔒 第203章 排行第十 祠堂里点满了,四十九盏莲花的长明灯,隔得老远,便可以看到火光。 高僧给谢虞诵读佛经的声音,传遍谢家每个角落。 沈笑语看着,写着谢虞名字的灵牌,他灵牌上刻着的字,比旁的少许多。 因得早夭,谢虞还未来得及取字,灵牌上只有一个名。 秀厢和乌苏一左一右跪在蒲团上,连跪了七日,即便再爱打扮的乌苏,也要虚弱了不少,更别说秀厢,脸颊已经凹进去了。 崔管事穿戴着孝服,给沈笑语递上了三炷香,“还请夫人上香。” 香烛的灰烬掉在蒲团上,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沈笑语接过香烛的手一顿,随后才将香烛插在了香器里。 上完香,崔管事摊开,比桌面还要大的宣纸,让沈笑语抄写下佛经,自己则又去守着长明灯。 前世,沈笑语修身养性的日子不少,如今又抄起来佛经,倒是顺手,都不需要翻阅。沈笑语写的是行书,她极少写这般没有规矩的字,却只有这无惧规矩的字,才最配谢虞那没规矩的人。 柳账房在沈笑语身旁侍墨。 沈笑语:“老祖宗如今身子如何了?” 如若平常,即便谢家老祖宗再悲恸,也不会忘记为难沈笑语的。 如今却没看到人。 柳账房:“老祖宗自从听到小公子的噩耗,便悲伤过度,几度昏厥。” “人倒是是清醒的,但今早老祖宗的头疾又犯了,如今正睡过去。醒过来,定是要来请国夫人的。” 沈笑语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抄完一页宣纸,柳账房又换上一张新纸。 “听闻先生是谢家的家生子。” 柳账房:“小的不算是谢家的家生子,没有卖籍,不过自小跟着父母长在谢家,自从懂事,便在谢家学起来了管账。” 沈笑语:“先生在谢家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倒是有一疑惑,不知先生可否解惑?” “小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笑语想要问的,是谢虞的身世。 但她却不能直接问,于是便从前景国公夫人问起。 谢家老祖宗最惯着的,一个是谢虞,另一个便是景词的生母。 沈笑语:“这谢家子嗣,向来颇丰,不知为何,却只有前景国公夫人一个,叫得上名号的姑奶奶?” 沈笑语虽问了,但还在提笔抄写佛经,好似是不小心问起来的。 柳账房听闻沈笑语的话,先是左右张望了一眼,见没人看过来,诵经的能将两人的声音压住,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夫人为何问起此事?” “夫君生前与我提及过,未曾细说,如今这人倒是不在了,也没得人解答了。” 谢虞从未提起过。 柳账房是个聪明人,知道沈笑语真正想要问的,“谢家倒是还有几个庶出的姑奶奶,但都嫁娶了外地,这妇人家嫁出去之后,便没怎么归家了。” “所有庶出,都外嫁了?” 不仅如此,除了大理寺的谢大人,旁的庶出的男子,也全分家去了外地,没有一个 人留在长安为官。 看到沈笑语放下笔墨,柳账房:“夫人不知,这谢家的大姑娘其实本不是贵妃娘娘,若真算起来,贵妃娘娘该是谢家的二姑娘,小公子该是家中的十公子。” “贵妃娘娘跟前,还有个姑娘。听是犯了避讳,便没有在族谱里留着名。” “细说起来,如今的谢夫人也不过是首辅的续弦罢了,谢首辅还有一个发妻。首辅大人早年在外游历时,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两人是天地为媒为聘,结为夫妻。” 柳账房听得这些事,也是小时候听家中长辈提起来的,在谢家乃至长安城,都鲜为人知。 柳账房:“那位真正的大姑娘养在城郊的小院里,一直没入谢家,后来不知嫁了谁,人死了,尸身还是首辅从乱葬岗寻回来的。” “夫人想查什么?” 柳账房知道的,都告诉沈笑语了。 倒是一旁的崔管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跟前,崔管事白了一半的发,“夫人这佛经可誊抄完了些?” “看见是夫人誊抄的佛经,想来小公子该是极开心的。” 沈笑语:“听闻自小公子牙牙学语开始,崔管事便在一旁照顾?” 崔管事:“小公子小时候,与夫人并不亲,便是我自小在跟前照顾的。” 沈笑语见崔管事苍老了不少,“若见到管事这般劳累,阿虞该要皱眉了。” 崔管事叹了一口气,“怎会……小公子……怎会……” 崔管事颤巍巍的,拿起来 沈笑语抄写完的,挂在了祠堂。 见崔管事事必躬亲,沈笑语手中笔墨的动作一快,道:“还请柳账房帮我做件事,到我沈家对面那门的一户,找到挽月先生,让他来见我。” 柳账房并不多问,直接应下。 “夫人只管放心,今夜,挽月先生便会入祠堂来见夫人。” 柳账房前脚刚走,后脚沈笑语便掉了墨,脏了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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