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子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况吗? 天子不愿意。 而天子面对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往往会采取一些手段,其后果却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 她早慧,还记得小时候家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压抑,那些长辈们都不爱笑了,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这让当时还很年幼的她莫名害怕。 后来她再长大些,她就知道了,当年姑姑出事后天子有意打压柴家,翻出了很多旧案,罢免了很多跟柴家有关的官员,还流放了一批柴家子弟,一时之间,柴家,以及那些平日里跟柴家来往过密的世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天子的怒火危及自身。 这样低压的生活持续了很多年,直到璟帝登基,柴家才算缓了口气,慢慢地又恢复了生机。 从当年的事中她与祖父都总结了教训,但却是完全不同的教训。 她认为只要是倚仗天恩而存的臣子都要学会揣度上意,顺从天子的意志,如此才能长盛不衰。 但祖父却认为柴家当年之所以被打压得那么惨还是因为自身不够强大,如果他们拥有更多的势力,成了连天子也不敢轻易动摇的家族,那他们当年又怎么会面对那样的窘迫局面? 可是祖父忘了,当年他还是大司农,姑姑还是皇后的时候,柴家就已经是皇权之下的第一世家了。 可那又如何,天子想对你发难又怎么会找不到办法呢? 而面对天子的发难,强盛的柴家没有反抗吗? 反抗了啊,那么多与柴家有关联的官员都跪在大殿之上为柴皇后开脱,进谏的折子可以说是得用牛车来拉。 可有用吗?天子早有准备,对那些柴家一派的官员不听不看,执意废后,拉扯到最后,姑姑还是被废了,祖父也被逼辞官,很多入仕的柴家子弟也被罢□□放,至此朝中再无一人敢为柴家说话。 可惜那些惨痛的教训并没有让祖父明白什么是“天子”,他仍旧做着权倾天下的梦。 说真的,祖父的愿望若能实现,除非当朝的天子是个毫无能力的软弱昏君,但当今天子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是。 当今天子虽才登基三年,但他勤政务实,知人善用,巧妙地平衡各方势力,显然不是能让祖父如愿的昏君。 柴茜云躺在小榻上,烦躁地抬手压在自己脸上,心思转了又转,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任由祖父安排,在那些无望的事上浪费时间。 她放下手,面上沉着冷静地缓缓坐起身,无意识地用两根食指搅着自己的衣袖玩。 其实她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中意的夫婿人选,那就是秦家独子——秦瑜。 他家世好,且这些年也未听过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想必品行也不算差,又长得那样仪表堂堂,若能这与样的人厮守一生也算不错。 那天她在半月楼里,随意地一抬眼就看见了二楼之上,立于围栏前的他,被他勾住了目光。 她心里道,真是好一个长身玉立地俊美公子。 她目光这一停顿,就又看了他第二眼。 公子好看是好看,只是肤色深了些,不太像长安城里那些养尊处优,鲜少晒太阳的贵公子。 不过其实肤色深一些也并不影响他的好看,反而给他的俊美又添了些刚毅。 她又见他面色沉沉如水,似有戾气,但他又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安静地站在那里,这让他整个人都有了一种矛盾而危险的气质。 她不自知地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发现了自己,冷淡地看了自己一眼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看了他很久了。 她自小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胆子比一般女子大得多,被人发现了也丝毫不慌,落落大方地对着楼上的他友善地笑了笑,而后点头致意。 她想自己都做出这般友好的姿态了,他怎么着也得回应她一下吧,但他没有,他只冷漠无情,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 她想,这个公子的脾气似乎不太好啊。 但是,她不讨厌他。 她也没有去打听那位公子的想法,只想着随缘去,然而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又见了。 她想这也算是很有缘分了,但她也只是笑了笑,没有更多的想法。 直到她得知对方就是秦家独子后,她才真正地将这个人记在了心里,承认了自己刚刚第一眼看见他时的悸动。 在家世匹配的前提下,那一点心动才有意义。 柴茜云轻轻蹙眉,眼底有些忧愁,她心动了,那秦瑜呢? 她不是傻子,她能感受到那上次初相见时,秦瑜对她那显而易见地冷淡与疏离。 她不奢望秦瑜也能对她一见倾心,但求不要太讨厌她了,这样他们以后见多了,相处久了,说不定他也能对她生出几分情意来。 柴茜云下了小榻,走到了梳妆用的铜镜前,细细地看了看自己的脸,而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灿然一笑。 她无疑是美的,曾有人称赞她是瑰丽如天边红霞的女子,是这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这些话也不仅仅是奉承。 而她的祖父非要她入宫去争天子的恩宠,除了她是长房嫡女外,也因为她长得好,比她的那些姊妹们都要好看得多。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禁有些羞怯。 秦瑜还没看过她的女儿家的打扮呢,也不知这样的她能否让秦瑜有一点点的动容呢。 她有些期待再与秦瑜相逢的那一天。 唉,本来她二哥组织这场赛马会就是她撺掇的,然后又死缠烂打地让二哥给秦瑜写了请帖,就是为了再见秦瑜一次,谁知道他竟拒了这帖子。 柴茜云看向一旁的架子,那里挂着一套女子穿的猎服,不禁有些失落,但了不一会儿后又她微微地笑了。 没关系的,秦瑜可以推拒柴家的帖子,可他推不了天子的邀约。 如今已是三月二十二,再过几天就是四月二十七,夏国每年都会在那时候举办一场为期三天的春猎,就在城外一百里外的凤鸣山一带。 除开她们这种皇亲国戚会去,天子还会选些重臣一起去,到时候秦大将军与秦瑜也一定会去的。 这般想着她也就放下了心,只管等那日来就是了。 皇城内,璟帝在皇后宫里用了午膳后,皇后就与他一起确定了此次春猎伴驾嫔妃的名单。 宫里的嫔妃不多,一只手都数得清,皇后念着那些妃子们在宫里憋闷,故每次围猎都是将她们全部排在名单上,想让她们出去透透风,解一解她们的苦闷。 而璟帝并不是个苛刻的人,后宫之事也一向尊重皇后的意见。 确定好了嫔妃的名单后,皇后作沉思状,默了默后试探性地问:“陛下,可要把昭仁长公主的名字也加上?” 璟帝自三年前就不习惯从别人嘴里听到夏昭了,所以他的第一反应仍旧是皱眉,显得很抗拒此事。 皇后小心瞧着璟帝的神情,也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只等着他自己给个答案。 良久,璟帝说:“把她也带上吧。” 皇后暗自松了口气,复又露出温婉的笑来。 她想,陛下如今越来越宽待公主了,假以时日,他与公主也会放下旧怨,和平共处的吧。 一个人心若有了怨恨又怎么能活得快活呢,惟愿陛下早日放下过往,轻轻松松地过活才好。 璟帝离开了凤栖宫后就去了春和宫,想看看夏昭如何了。 她昨日哭得伤心,今早从春和宫传来的信笺上又写了她昨天晚膳只喝了些汤,不知道今天在好好用膳没有。 到了春和宫,璟帝径直往宫里走着,问身边的侍女:“公主今日如何,可有好好用膳?” 小侍女垂首道:“回陛下,公主怏怏不乐,时不时垂泪,早膳与午膳都只喝了点汤。” 璟帝面有不悦,这虽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可他听见了却还是忍不住心烦,觉得夏昭真的很麻烦。 不吃饭又能威胁谁呢?他又不在乎。 夏昭刚被关在春和宫时,她也曾绝食抗议,最后直到她饿晕了他也不曾心软。 她应该知道,绝食是没用的,除了能伤害自己,谁也伤害不到。 璟帝问:“公主现在在哪儿?” 侍女答:“回陛下,刚刚奴婢看见公主在小花园那边,不知现在是否还在那边。” 璟帝抬脚往小花园那边走去,不多时就到了那里,看见夏昭正坐在小花园里的秋千上发着呆。 她坐在秋千上,穿着粉蓝色的衣裙,没有梳妆,只用了一根红发带束着头发,瘦瘦小小的一团,微微低着头,看着失魂落魄的。 璟帝缓缓地向她走去,轻声唤她的名字,“昭昭。” 夏昭神情麻木地抬头看向他,然后又似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立刻从秋千上起身,跑了。 “昭昭!”璟帝急向前看两步,而后又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她跑远了。 ----
第25章 出发 ===== 璟帝没有去追夏昭,只移步去了春和宫的正殿,召来宁女史,让她去把夏昭请来。 宁女史低头领命,出了正殿的门后问侍女公主此刻在哪儿,侍女回说公主又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了。 宁女史暗自叹气,赶忙又向公主的寝殿走去。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昨天才把人招惹成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今儿又来了,公主愿意见他才奇怪了。 宁女史来到了公主寝殿的门前,轻叩了三下门,恭恭敬敬地说:“公主,陛下在正殿里等您,让奴婢来请公主过去。” “不去!不去!”屋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公主怒道:“让他滚!” 宁女史面上仍旧平静,说:“公主,奴婢会一直守在门外,直到公主愿意跟奴婢去见陛下为止。” “你们都逼我。”夏昭坐在里屋的床沿上默默流泪。 她也知道自己逃不了,也没必要为难宁女史,便哭了一会儿后就抬手抹去了眼泪,坐在铜镜前理了理微乱的头发,顺了顺衣襟,然后就起身去开门了。 宁女史面前的门开了,露出了公主略显苍白的面容,以及她哭得泛红的双眼。 “公主。”宁女史俯首行礼。 “走吧。”夏昭迈出了门,向着大殿走去,宁女史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会儿后她们就到了大殿,璟帝正坐在那儿喝着茶等她们呢,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看他这样子夏昭简直恨得牙痒痒。 “来了啊。”璟帝抬眼去看夏昭,冷然说:“下次这种幼稚而无用的事少做。” 他说的是她先前见了他就跑开的行为。 夏昭斜着眼睛不看他,心想我偏不听你的,我下次还要这样做。 璟帝看着她那不知悔改的样子就心里堵,说:“马上就是春猎了,我准备带你一起去。” 这次夏昭到是立刻看向了他,但那目光里依旧充满了恨意。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5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