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大宅子长起来的家生子,这些人的心思,谁瞒的过谁去? 从前大房二房不分彼此,任哪处当差,都是忠勇侯府的奴才,可如今却不比从前的,二房既分出来,底下的人更不能再打着侯府的名义行事,从前扯虎皮蒙大旗,今时更不得用。 底下这些人盼着大爷再管一管二房的事,也好教他们拿着分家不分情,出去蒙骗外人。今儿这一出,必是他们见姑娘好欺,不敢去大爷那儿闹,反倒来挤兑姑娘了。 庆儿被戳穿了心思,脸上也知道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耷拉着脑袋立在那儿不敢再吱声,酥皮儿占了上峰,得意满满,骄傲地抬下巴瞪人。 谢妩笑着看酥皮儿,心里夸她聪颖,便不再理会那庆儿,调转脚步要走上庑郎,身后又有人来,只是这回来的却是路白。 韩策认识路白,更知道他是谢长逸的贴身随从。 “必是大舅舅不愿母亲掺和进那些琐事里。”韩策道,他躬身朝前带路。 有酥皮儿他们在,谢妩正要前行,却被路白叫住:“大爷叫小的来请姑娘过隔壁小苏庄巷子说话。” 隔壁是二老爷府上,谢长逸叫路白来请,必不似庆儿一般无病呻吟,韩策想要跟上,谢妩嫌体面寡淡,便教他在家里等着,不准掺和大人间的麻烦。 韩策目送谢妩坐上轿子:“那母亲待会儿还回来么?” “看吧,又离的不远,便是今日没再过来,改日我来走动,也是方便。”轿帘放下,酥皮儿一众随轿子左右。 过门风清清凉,吹起官袍,在少年身上吹出明朗轮廓,不知何时,那个被父亲庇护羽翼之下的哥儿,历经种种,如今竟也长成了大人模样,他沉声喃喃,风声将他的心思与低语卷起,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方便?”怕是不那么方便啊…… 谢妩赶到小苏庄巷子,衙门口的差官已经前后路口严守,将巷子封住了。 好在此处住的多是达官显贵,偶有路过几个行人,却少有驻足凑热闹的。 谢长逸背手立在正门,瞧见她来,才沉着脸转身,“去串亲戚了?”他鼻子犟起,“怎么还一身酒气。” 一阵风过,风里带着股异样的味道,腥腻腻的,像是……血? 谢妩酒劲儿未散,问到这股怪味儿,嗓子眼儿里更是说不出的难受,她拿帕子掩住口鼻,人也躲在谢长逸身后,扶着他的胳膊,好避开门内吹出来的风。 “你是能吃酒的人?家里药药不够,养生的汤药热水似的往肚里灌,你还上样着出去找别人吃酒,难受了吧!”谢长逸皱眉呵斥,要不是二房这边有人瞧见她去了韩府,他还不知道她就一个人串出来走亲戚了。 “不是在策哥儿那儿吃的酒。”谢妩被他无端骂了两句,也不高兴,“是青青丫头手头短些,来找我借银子,连同几个旧相识一起,我们在日新楼行令饮酒,她们捣鬼,叫我做了好几回关主,这才多吃了些。是你说我在家里太闷,叫我出来多走动的,我好容易出来一回,你又骂我?” 听到是跟柳青青她们一群姑娘吃的酒,谢长逸脸上才好看几分,又不想被小丫头瞧去了心思,他摸了摸鼻子,赔一句不是,便岔开话题,“别说话,里头正查案呢。” 谢妩目光被他带起,也探着脑袋朝里面望:“是怎么了?什么大事儿,值得当你一身朝服就来了。” 便听谢长逸道:“说出来你也觉得荒唐。” 二老爷得了差事,手里拿了俸禄银子,又没了老太太、大老爷在跟前儿拘着他,可算是敞开了混账,可这劲儿的作祸。 一把年纪,儿子女儿站一屋子也不够,更何况老太太就是因着他在寻欢作乐上头惹祸,才撒手西去的,就是再没个记性,也该知道收敛一些,好赖等老太太三年孝期后,他翻了天都没人再多去说他。 可他倒好,这才几天儿啊,就闹着要休妻另娶,逼着二太太拿休书回娘家去。 开始,谢新兄弟三个也不同意,二老爷怂恿着要娶的那个芸娘,拿了体己银子出来,给兄弟仨一人二百两,谢新、谢燃两个拿银子置外宅,纳妾吃酒,好不自在,现只有谢昱一个还憋着不答应,且劝二老爷收心,好好过日子才是。 昨夜里,这边已经吵了一回,二太太疯疯癫癫,可身边的婆子却是知事的,骂的二老爷带着休书逃跑,才保住了二太太的身份体面,谁知夜里那芸娘一通鼓捣,二老爷越想越气,早起竟提刀回来吓唬人,横鼻子竖眼的不愿意跟二太太过了。 二太太那可就更厉害了,二老爷一刀劈了屋里的枫木圆桌,二太太吓得霎时清醒过来,疯疯癫癫也不装了,抖起精神,抄鞭子竟与二老爷打在一起。 ‘好啊,你个泼妇!原是你装疯卖傻!’二老爷又怨恨是二太太作货惹事,才导致老太太被气死的,刀刀都下了死手,势必要将二太太斩杀在地。 最后的结果就是二老爷被砍到了一条腿,二太太伤到了眼睛,好在谢昱到天玑营衙门求了谢长逸来,制止了两边,才叫这府里有片刻安宁。 谁知二太太气性大,前脚回屋,后脚一条白绫把自己挂上了,谢昱去安慰他母亲,发现后将人救下,已是探不见鼻息了。 人命关天,谢长逸也不愿掺和进他们家的事,便叫人报官,由地方衙门来查,至于把谢妩喊来,则是他单纯的不高兴谢妩被韩家那小狼崽子拐去,拿这边做借口,好把人叫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谢妩听后唏嘘:“一个两个,怎么如此糊涂!”可怜谢昱一心读圣贤书,还念着科举入仕,报效朝廷呢,此事即出,若是衙门口定为夫杀妻案,二老爷则要落个绞监候下场。 他日谢昱便是入仕为官,也要受父母一案的影响,多不得好前程。 谢长逸想说贪得无厌,岂能不糊涂,可又一想死者为大,谢妩心思敏感,他说这话,小丫头又要沉沉伤感。 他想了下,才道:“二老爷被衙门口的人带走了,府上的家丁也撒了鹰似的不见人,你与老七关系好,要是担心,咱们就把老七带家去,你同他说说话,开导开导他,免得那孩子一个人胡思乱想,再把路给走窄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谢妩沾了沾眼角,让小厮进去喊七爷出来。 【作者有话说】 二月杏花八月桂,三更灯火五更鸡——彭元瑞 邓通——钱。毕竟咱们阿妩一个姑娘家,叫谢百万的话……我怕谢长逸提戟来战! 关主——行酒令里被罚吃酒的那个 第27章 027 ◎二合一◎ “你又不是这府上的客, 更不必拘谨,若有不好同你大哥哥讲的话,你自同我讲, 莫要亏待了自己。”谢妩将新送来的纸墨放在书案,今日是春闱最后一日, 也是衙门口结案的日子。 终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 二房与这边虽说是分了家,可现下谢长逸才赴任天玑营统领, 风头正盛,地方官也不敢在此一案上较得太真, 托人来侯府, 讨了口风,最后给定了个口舌羁绊的罪名。 依新明律令, 或因口舌羁绊致人死亡, 该受仗刑, 流放滇西, 许是谢长逸去打了招呼, 改判流放应城, 判书交到二老爷手里,听说人哭的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后头又听衙门的差官说, 谢家二老爷到处打听从哪儿能弄一套度牒来, 他要出家当和尚呢。 堂堂侯府嫡次子,妄借出家来逃刑法受难…… 真真是荒唐可笑, 又叫人瞧着可怜。 不过, 可怜是少, 更多的是叫人觉得可恨!家大人的事情闹翻了天, 也不该牵涉至子女,明知道今秋老七好容易该参加乡试,闹出这样的事情,别说是乡试入围送礼部审核了,单是地方衙门那里,名字就递不上。 “我没事的,二姐姐不用安慰我。我早起去还去看了他,他说要出家当和尚,或是找个道观去修道,让我求求大哥哥,给他寻个门路。”谢昱口中的,说的是二老爷。 谢妩道:“那你的意思?”弄个度牒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只是……看在老七的面子上,她跟谢长逸都觉得是二叔做的太过分。 “我?”谢昱失笑,眉目苦涩道,“我站在那儿亲眼瞧着他挨了那五十水火棍,就当是他还了母亲的……”二房两口子皆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他们养儿女,盼的是一时眼前利好,谢昱沉默少言,论嘴皮子不如谢新,论圆滑卖乖又比不得谢燃。 虽说是天底下父母疼孩子,可也得分个轻重偏袒,相较于谢新、谢燃,谢昱是忽略的那一个。 “二姐姐或许都不信,从前母亲偏心,我眼睛在书里,心在半空中飞着,又想好好念书,叫她夸奖我两句,又想像三哥、四哥那般在母亲身边耍无赖。如今她不在了,我反倒盼着就算是回到从前我做个嫉妒虫那会儿也好,听她骂我两句也好,她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谢昱越说声音越小。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松动,不受偏爱的孩子,连哭都习惯了小心翼翼。 谢妩上前安慰,又叫酥皮儿打水来给他洗擦脸,“你大哥哥说了,以后这府里就是你的家,他们闹他们的,你该念书就念书,该休息就休息,至于老三、老四嚎啕鬼似的闹着争那点子家产,你放心,有二姐姐和你大哥哥在,必不能叫他们……” 谢妩话没说完,外头婆子来禀话:“二姑娘,管城蒋家来人了,说是找七爷,请七爷出去见见呢。” “管城?”谢妩一时没想起来的是哪家的关系。 谢昱擦净眼泪,道:“是我外祖家。” 二太太出身管城提督府,她父亲是豫州提督蒋袆,曾为长春王苏涆部下副将,后长春王战死南海,陛下安抚其旧部,擢蒋袆为豫州提督,二太太当初高嫁能进忠勇侯府,也是她父亲托京都故友之情,求到了睢宁王门下,是睢宁王来说情,老太太才点头允了二太太进门。 过往唏嘘。若是蒋家早知道二太太有此一劫,必是不能将姑娘送来京都的。 “二姐姐不必过去,来的应是我舅舅,我同他说一说话,就回来了。”谢昱知晓自家这个娘舅是有些心拙口夯,加之舅舅与母亲关系最好,比大哥哥待二姐姐更甚呢,母亲受难,自戕而逝,舅舅前来必是要清算旧账,看见谢家的人不喊打喊杀,都算是客气了。 “你这孩子,什么话还不许大人听呢?”谢妩也知道蒋家此时前来,定没有什么好事儿,她怕谢昱受欺负,叫了家院随行,才同谢昱一道往正门去。 不及走近,站在垂花门前头,谢妩就明了为何管家没把蒋家的人请进府里,反倒是要喊谢昱出来了。 “啪!”鞭子抽空的动静跟放鞭炮一样响。 谢家对面是安远侯府,谢妩走到门口,依稀还瞧见安远侯家里的小崽子们勾着脑袋爬墙头上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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