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方才秋燕不是说左顽固的外孙女来了么,这个就是么?快过来给我瞧瞧,真是老了,眼睛不中用了。” “是。”秋嬷嬷笑着道,递了眼神,示意谢妩到前面见礼。 谢妩上前磕了头,才依言往老太妃身边站了站,恐冲撞贵人,也不敢抬头,只盯着面前的两块金砖,她拘谨忐忑,紧张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好孩子,抬头我看看模样。”老太妃笑着吩咐,谢妩依言,老太妃又夸她模样生得好,颇有她母亲少时的风采。 “可不是么,应城左氏女,三春桃不争。”常君后看似是在夸谢妩的生母,实则挑衅的目光望向身畔,占了上峰,常君后脸上才见了笑,他问了谢妩几句话,又提起她在京都做买卖的事。 “本宫常听谢飞卿自夸,说他妹子在经商上有大才,起初我是不信的,后来陛下同我提起你办的那个京都小报,我才知道,谢飞卿说的不假。”谢长逸常伴东宫左右,往中宫走得也勤,常君后看在他的面子上,待谢妩更多几分和蔼。 临走,还赏了谢妩一斗珍珠,让她小姑娘家家,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穿着打扮鲜活一些才是。 有常君后此言,日后旁人也不敢擅议谢妩‘二嫁’‘克夫’一应言论。 出中宫,来喜笑着给谢妩道喜:“县主好福气,入了主子的眼,日后县主必要扶摇直上,步步登高了。” “好没眼的狗奴才,你夸她步步登高,上回我来中宫给君后请安,怎么不见你夸我?”忽然,一女子似笑非笑从垂花门后走出来,正与谢妩两个撞个对脸。 来喜慌忙低头行礼:“见过明瑄郡主。” 睢宁王在朝堂上声势正胜,明瑄郡主在宫里的脾气也随之水涨船高,上回她与崔世子争一柄玉如意,陛下也不曾责备,还叫人另取了个好的赏她。 “哟,搁这儿遇见熟人了。这不是我的好姐妹江妩么?” 明瑄郡主拉起谢妩的手,笑着撵来喜回去:“我们姐妹许久未见,我带她去承乐殿,你退下吧。” “这……” 谢妩面沉似水,亦不想拖累旁人,便道:“谢公公领路了,你下去吧。” 明瑄郡主也笑:“怎么,你这奴才,听不懂人话?” 来喜不敢跟明瑄郡主顶撞,低顺眉眼,又行了礼,脚步急促,逃了似的顺着巷道墙根儿退下。 没了外人,明瑄郡主自不必再揣着那副虚假的笑,她拍拍谢妩的脸颊,轻蔑嗤声:“我当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如今连太监也稀罕上了?还是说,那小蹄子从新生出了根宝贝,叫你乐不思蜀?” “……” 谢妩咬牙不语,耳边尖锐刺耳的声音,将那场一直困着她的噩梦倾泻,梦里无边无际的洪水落在她的头顶,在她脚下汇聚。 “不吱声?让我想想,妹妹是病了?还是虚情假意要在姐姐面前装个体面人?火盆子过凉水的滋味,不好受吧,为着你,姐姐可是特意找大夫问过的。保准让妹妹在鬼门关走一遭。” “……”谢妩眼底恨意更重。 “我就喜欢你不吱声的样子,那日那些男人们提着大宝贝赏你的时候,听他们说,你也是这么个文文静静的样子,不吱声好,不叫狗才会咬人呢,你这么乖,我早就怕不急待想见你张嘴咬人的那一天了。像条狗,肯定有趣极了。” 洪水没过她的膝盖,谢妩在洪水中艰难挪步,她眼前混沌,依旧咬紧牙关,钻心的头疼好像自四面八方朝她袭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妩唇色也变得苍白,嗖嗖的冷风穿过厚厚的大氅,钻进袄子里,慢慢侵蚀着她的皮肉和骨,她用僵硬的手摸到了腰间的荷包。 “不知道?”明瑄郡主顿时不爽,推了谢妩一下,“阿妩妹妹要是忘了,我也不介意提醒一二。崔家小迤园,那三个男人解了裤子,阿妩妹妹艳福不浅,连带着魏恒和韩呈醴,小小年纪,就见识了五个男人,梧桐街的花魁,未必有阿妩妹妹如此广识。” 明瑄郡主摸上谢妩的脸,“妹妹细皮嫩肉,怪不得谢飞卿一颗心就放在了你身上,怪就怪妹妹记性不好,姐姐交代的话,阿妩妹妹怎么不往心里记呢?不乖,你不乖哦。” “脸好,模样也好。就是不知道谢飞卿瞧见妹妹这张漂亮脸蛋儿,知不知道有那么多男的把自己的大宝贝按上去,在上面压出令人难以启齿的轮廓,还有妹妹这张嘴,也尝过吧?” “可惜了,柳青青那个小蹄子今儿个没跟妹妹一起,要不然,这忆往昔的事儿,两个人才有意思呢。不过那丫头不在也好,上回她就大喊大叫,吵得人不得安宁,今儿个是在宫里,她不在,咱们姐妹俩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说心里话。” 谢妩眼底的红越发浓烈,带着几欲迸发的狰狞。 明瑄郡主甚是得意自己几句话的效果,她拍打两下,才绕过谢妩的脸,“小骚货,你要是就那么老老实实留在云中府,做你的小寡妇,我还能饶了你。或是后面我叫人给你送信,你听了,麻溜地滚回你的云中府,我一样能饶你。” “那天的事情,我谁也不说,准你带进棺材里,到死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可惜,你这个自私自利的贱人!你非要作祸,非要不听我的话,这下可好了,你自己要做破鞋,也连累了柳青青那个小贱人跟你一起做破鞋。” “就是不知道……等到了那一天,满京都成都是你谢二姑娘的故事,谢长逸还能像从前一样护着你不?” “轰隆隆……” 雷鸣声在谢妩头顶炸开,洪水没过她的眼睛,以最快的速度埋过她的头顶,终于,谢妩攥紧了那把剪刀,她将两年前所有的委屈与愤懑,全部汇聚这一刻。 死吧,都死吧。 她尝试过逃跑了,她没逃得掉,她就知道,躲不过的,她累了,累了,她不逃了也不躲了。 她要带着这个恶鬼下地府。 “贱人!去死吧——” 谢妩拼尽全力,狠狠将手里的剪子捅了出去。 就见明瑄郡主喋喋不休的嘴巴突然凝滞,眼睛里先是惊诧,而后茫然……她奋力推开谢妩,整个人反倒直挺挺栽倒在地。 第33章 033 ◎一合一◎ “没有虫的海棠, 多给。塞糖的柿子,像喝蜜嘞。”天玑营衙门口卖秋海棠的老头热络叫卖,“娃娃, 你来吃呀。” 崔令辰从马上下来,凑上前问:“老头, 是烘柿么?” “是嘞!这位爷好眼光, 咱这正八百的运城苗,皮儿薄, 甘如蜜,保准您吃了……” “得, 给爷称个二十斤。”崔令辰勾手, 有小厮赶上来给钱,他吩咐叫人把柿子送家去, 又特意交代, “分两筐装, 一份儿送家去, 辛玥那丫头最爱这一口, 谁叫小爷是应哥哥的, 还得是我疼她。” 辛玥与崔令辰乃一母同袍,比他大六岁, 因着老太妃娘家断了传承, 才把小孙女过继了去, 改了姓,承袭辛家在青州的产业。 亲姐弟没有不打架的, 小时候崔令辰有不足之症, 瘦瘦小小的像只小猴, 辛玥则被她老子带着斗虫遛鸟, 已是盖天下有名的小纨绔了,谦让弟弟?根本不存在的,怡亲王是个女儿奴,打儿子的时候恨不得一棒子敲死,碰到闺女惹了事儿,怡亲王带着亲兵打杀上门,就差没拧下对方的脑袋。 强权之下,崔令辰对他这个姐姐是又爱又恨,后来辛玥去了青州,两个人不常照面,他又天天哭着念起来了,如今崔令辰长得比辛玥高了许多,姐弟俩打架是不能,就是崔令辰念起小时候的旧仇,总要占便宜让辛玥喊他哥哥,有时胆子大了,他还敢拍着辛玥的脑袋,喊她小矮子,挨打也乐在其中。 “那……爷另一份儿送哪儿?”小厮仰头询问。 崔令辰站在台阶上骂他:“送哪儿?送里面来,爷还得给谢长逸捎个礼?” 小厮憨厚,当主子真叫他送进天玑营衙门呢,提了东西就要过去,被同伴叫住,小声提醒他,“那是爷给里头那位主子的,你要死!”世子爷连着几日都宿在东宫,又跟东宫那位主子把亲事定下了,依世子爷的脾气,不是心甘情愿,还不得闹得房子顶都揭了去。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崔令辰叱骂,转头进了天玑营衙门。 “七个巧啊,八匹马……”天玑营衙门内院比外头街上还热闹呢,今儿不轮他们当差,谢长逸给拨了银子,叫他们只在里头热络。 “崔世子来了,快去里头通报。”不知哪个先瞧见了崔令辰,笑着跟里头嚷嚷,“崔世子中秋团圆啊,吃酒没,正烈口儿的烧刀子,袁家老板娘亲自送过来的,您也来一碗?” 崔令辰跟谢长逸关系好,也常来他们这儿走动,“成啊,不过就一碗,待会儿还得回去复命呢。” 崔令辰一早就被常君后叫进了宫里,时方才陛下家里倒了烟囱,嫌他在跟前儿碍事,打发他出来接人,日新楼那条街上挤了个水泄不通,他才找到谢长逸这儿的。吃酒不碍事,吃醉了在长辈面前出糗,可就不好了。 “好嘞,给崔世子满上。”节日里无大小,一群兵将们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倒酒。 这边崔令辰一海碗没吃完,谢长逸就从屋里出来了。 “他们可不应差,你待会儿还要面圣,吃醉了,治你个冲撞之罪。”那群坏小子有意为难,拿出来的碗跟盆一样大,谢长逸故意夸大其词,帮着解围。 崔令辰实在吃不下了,笑嘻嘻将剩下半碗酒放在桌上:“听见没,这可不是小爷不吃,是你们将军不准我吃,弟兄们给他记上,等待会儿回来,我这半碗,可得给他灌下去。” “成!好!” 众人凑热闹应声,可谁也没当真格地听。 二人从衙门里出来,谢长逸面有两难道:“我正要差人去找你呢,刚好你来了。” “你请我吃酒?”回味那碗烧刀子的滋味,崔令辰眉头拧起,“不吃不吃,你们天玑营的酒剌嘴,吃进肚子里还烧心,我金贵些,受用不起。” “没跟你玩笑。”谢长逸正色。 “刚刚我在屋里坐着跟几个副将说话,突然一阵钻心的疼,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阿妩还在宫里呢,身边又没个婆子丫鬟的跟着,我心慌得很,想烦你进宫帮忙看看。你总是妥帖,别人我还真不放心。” 崔令辰爽快道:“小事儿。我出来的时候,秋嬷嬷还念叨着要让君后瞧瞧你家小丫头呢,指不定这会儿人还在中宫呢。” 虽有崔令辰这话,谢长逸心里的忐忑真切,还是放心不下:“如此更好,但还得多劳你上心点儿,回头我给你买一只‘不败将军’,咱们花鸟市里任你随便挑。” “这可比吃酒什么的招人稀罕。”崔令辰又把自己的事说了,“你带人帮我开个路,进了宫,我头一件事先去瞧瞧阿妩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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