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华心神一紧,抱猫的手轻不可见的一颤,她挺了挺脊梁, 移开视线故意不与他对视。 “我知道你心里没我, 往后不必如此伤害自己。”辛励搁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哎?你站住!”孟瑶华闻言一阵火起, “你以为我在骗你不成?” 辛励蓦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难道不是吗?” “你骗人能自己呕出一口血来?”孟瑶华反驳道。 辛励无心与她争吵, 抬起脚便往门外走。 挂印拖枪狮子猫围绕她的手打转转, 试图能换得一两块可口的糕点吃。 孟瑶华坐在月牙兀旁静静的发呆, 他误解了她, 以为她在骗他,八成认为她是个狠心且不择手段的人。 观他通身气度也知他并非寻常商户人家的子弟, 正因如此,她就更不可能嫁给他了, 姻缘是个火坑,她年幼无知时跳一次就可以了,没必要去跳第二次。 况且,他句句不离嫁娶之事,可见家中并无妻室, 他家里巨富,人物又如此出色,弱冠之龄还未娶妻,想必妻位是留给阿妧姑娘的吧, 她若真嫁给了他,不是鸠占鹊巢是什么? 他只是被一时的欢愉迷了眼, 等醒悟过来,定会为今日的冲动后悔终生的, 况且他虽然不表露,但若有朝一日阿妧姑娘真的找到了,她该如何自处呢? 谁不希望得到一份坚定的感情,而不是被人在两个之中权衡利弊的去抉择,她对他没有救命之恩,只有片刻的露水欢愉,如何能跟他的阿妧姑娘相提并论? 所以,她绝不会嫁给他。 她的眼底一片湿意,一直转来转去的猫咪也安静了下来,蹲在她的手边舔了舔她的手指。 忽然,她的头顶一片阴影,紧接着脸上被一方丝帕胡乱揩拭,她抬头一看,见刚刚走了的人又折返回来,手里端着一盏红枣桂圆羹。 “刚刚不是挺能耐的吗?这会儿哭什么?嗯?”他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子紧紧盯着她,问道。 “我没哭!”孟瑶华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一抹,概不承认。 “以为我走了?”辛励将红枣桂圆羹轻轻的放在她面前,猜测道。 “少……”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伸过来的羹匙堵住了嘴巴。 “快吃吧。”辛励撤回持匙的手说道,姑娘是个好姑娘,只她这张嘴巴能气死个人。 孟瑶华接过羹匙自己吃,边吃边瞪他一眼,活像一只发脾气的小猫。 辛励见她肯乖乖的用些东西,不由的放下心来,他摸了摸卧在一旁的乖巧小猫道:“好眼熟的小猫。” “《相猫经》上赫赫有名的挂印拖枪猫,长的多标致啊。”孟瑶华解释道。 辛励摇了摇头道:“不是,你还记得朝朝吗?” 孟瑶华点了点头,很漂亮的一只鸳鸯曈临清狮子猫,看过就忘不了。 “它在长安的时候,当了父亲,它的儿子就是一只挂印拖枪猫。”辛励说道。 “朝朝是公的?”孟瑶华讶异道。 “嗯。” “不是……一只公猫被你养的那么娇合适吗?”孟瑶华又想起他那只整日只知撒娇卖萌打滚的狮子猫,她指了指小猫道,“它阿爹也是一只娇生惯养的公猫,和朝朝长得很像。” 辛励愣了一下,说道:“真巧。”可他们之间的缘分却这样薄。 二人说话间,便有人往院子里抬箱子,她透过小轩窗望去,眼底浮现出一丝疑惑。 “我的人在搬东西,生意不忙的时候我会回来住。”辛励解释道。 孟瑶华点了点头,并未阻止什么。 “今早那口血不是为了骗我,可是与你的本命蛊有关?”辛励抬眸问道。 “我不知道,突如其来的一阵心痛,然后就那样了。”孟瑶华如实说道。 “看来你的身子需要尽快恢复,免得节外生枝。”辛励说道。 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更何况她不想第三次进宫了,第三次进宫她就再也出不来,只能病死宫中。 所以,彻底恢复本命蛊仍然是当务之急,这也意味着她要在第三次进宫前怀上身孕,她抬眼悄无声息的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也不知道经此一役后,他会不会停了避子汤。如果他没有自己停掉避子汤的话,她还得想办法断了他的避子汤,哎,麻烦。 辛励将自己的东西在听风阁安放妥当之后,这才回了宫。 他可以从任何男人手里将她夺过来,唯独不能违背她的心意,勉强她嫁给他,明明知道她一旦彻底恢复本命蛊就会离开他,他还是愿她早日彻底恢复本命蛊,免得她的身子再出其他状况。 他算好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好她不爱他,真的不爱。 他鱼龙白服,神情萧索的坐在高头大马上,溜溜达达的往洛阳紫微城的方向走。 他没注意自己的马经过一个不起眼的作坊,有一双眼睛在怔怔的望向他。 没错,那人正是孟瑶光。 孟瑶光一身朴素的衣衫,她往日里弹琴写字保养得宜的手早已粗糙了许多,她端着一盆沉重的脏水要出门来倒,正巧碰到辛励骑马从坊桥上经过。 她讶异的看着他,紧紧的往一旁躲去,生怕他发现她!然而她多虑了,他正心不在焉的想别的事,显然没有发现她! 她躲在坊墙之后,眼睁睁的看着他行近而后走远。 那是她的未婚夫!那人应是她的未婚夫! 她还记得八岁的时候随母亲入宫参加中秋宴,第一次见到粉雕玉琢犹如仙童下凡般的人,他站在煌煌宫室内犹如一颗大放异彩的明珠,得尽先帝的宠爱,众多皇孙中只有他坐在先帝身侧,俨然一副皇太孙的模样。 太子之嫡子,辛励。 她的内心是欢喜无比的,因为母亲悄悄告诉她,她长大后会嫁与那人为妻。 到了后来,巫蛊之祸突然发生,九重宫阙上的人瞬间摔入卑贱的泥土里,太子身故,太子妃身故,太子一系被人连根拔起,逐出皇城。 齐国公府与太子家的这门婚约被人讳莫如深的遗忘,不被提起,她亦不愿提及,谁愿意和罪人扯上关系?尤其是被女帝深厌的罪人,即使他是皇族身份。 他在边关浴血厮杀,她在长安众星捧月,终是不同命的,她亦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然而世事瞬息万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用三十年他便有本事从北疆杀回来,直接夺了帝位。 由废太子之子直接登临至尊,他与齐国公府的这桩婚约也被太皇太后提上了台面。 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不知所措,而她的养父却找到她说,与当今天子有婚约的是孟家女,不一定非是她嫁过去。 然而,当时适嫁的只有她和孟瑶华,她若不嫁那只能是孟瑶华嫁,她知道自己没有孟家血脉,这门亲事她不便接,更何况她中意的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孟放。 养父同意她先假死,回到生父身边生活一段时间,这样她就可以不必嫁入天家了。 她答应了,然而一年一年过去了,都两年了,齐国公府那边还没有什么音信,她的养父像是把她这茬儿忘了一样,她七扭八拐的打听到孟瑶华被天家厌弃,被那人遣回了齐国公府,一时心绪复杂。 若当初嫁入天家的人是她呢?她必然不会落一个妒悍不逊的名头,让孟家女跟着蒙羞。 或许她与养父当年的决定是错误的,她离开孟家犹如明珠蒙尘,孟瑶华嫁入天家也变不成凤凰,即便孟瑶华是真正的孟家女又如何呢?! 阿兄已经好久没来看她了,家里正在商量着给她说亲,她的心里愈发的不安,她明亮的眸子看了看愈发粗糙的手,不,她本来可以在长安过养尊处优的日子的,她不应挣扎在泥潭里! 她看着天子骑马远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地思量着逃脱泥淖的可行之法,养父大概忘了世间还有她这么位养女存在,那她便让他记起来。 她听说阿兄最近来了洛阳,她想了想走到齐国公府附近守株待兔,见他终于牵着马走出齐国公府,她拔了随身携带的发簪,交给路边玩耍的小童给他递过去,告诉他申时老地方见,报酬是给了那小童一块高粱饴。 她不怕阿兄变心,若阿兄果然也变了心,那么大家一起鱼死网破吧,听说太皇太后在洛阳养病,她可是最厌巫蛊之术了,若知道自己孙媳是个蛊女不知会作何反应呢? 只要齐国公府不把事情做绝,她亦不会将事情做绝,但若齐国公府无情,休怪她无义,本来……那个应该母仪天下的人是她,孟瑶华算什么呢? 那厢孟放接过发簪后,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父亲已经三令五申禁止他再去见阿菁,他犹记的父亲说:“阿菁从出生起便养在齐国公府,一应大家礼仪全都一套不落的学了,但凡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便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横生枝节,那么只要忍耐三年,为父自然愿意替你提亲,了你一桩心愿。然而这才过了一年多,她便沉不住气了,可见她不堪为孟家妇,这门亲事为父不同意,不过她好歹是为父看着长大的,为父亦不会亏待了她。若你坚持要和她在一起,也好,为父权当没你这个儿子,孟家给你的一切都将被收回,你好自为之。” 父亲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他确信。然而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阿菁是不会贸然联系他的,他也确信。 他的手紧紧攥了攥簪子,决意先去看看她再说。
第52章 孟瑶光赴约之前, 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只小白瓷葫芦,她之前特意去药铺寻来的。但愿阿兄能如她所愿,这样她就不会用上此物了。 她攥着白瓷葫芦的手有些用力, 整个手腕都在微微发颤, 马上, 马上了,马上她就能脱离这个贫瘠又吃人的屋舍, 脱离贪婪又刻薄的家人, 脱离这样拮据窘迫的日子。 她故意梳妆的极为素雅, 又保留着先前做世家贵女时的精致, 可再如何精致她也配不出一套体面的头面来,只在头上簪了一簇小巧又芬芳的茉莉花, 她洗了几遍手仍然洗不出在齐国公府时的纤纤素手。 没有办法,她悄悄掰了墙角处的半截芦荟叶子, 去屋里弄了一点点蜂蜜出来,想着做个简单的护手油,没成想一抬头还是被祖母发现了。 “天杀的败家子!好不容易攒些蜂蜜留着过年过节时做甜糕给祖宗享用,你此刻却拿来往手上涂抹,你老子有多大的家业供着你这样祸祸?糟蹋年景啊!”说完身形干瘦的老妇扬手就要挥巴掌。 “不!祖母不要!”孟瑶光哀求的看着那刻薄的老妇, 她马上就要出门见兄长了,不要打她。 然而,她的愿望终究落空,干瘦如柴的巴掌还是狠狠地落下来, 拍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窘迫的站在原地, 眼睁睁的看着手里的芦荟蜂蜜被抢走,未几多时便听到一阵碗碟碰撞的声音, 甚至还有砸吧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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