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来了?” 晏书珩拿出药膏,要给阿姒涂上,他蹲下身,言语间还不忘配合着她的心虚和谨慎:“白日里夫人为裴某解药,在佛寺里,受了在下一番磋磨,裴某感知到您的不适,自要来看看。 “劳烦您,再张开些。” 青年温和而客气地说着,双手扶着阿姒脚踝,让她足面踩着椅子边沿,修长玉指挖了块膏药。 他专注盯着那一点,目光里有晏书珩的温柔缱绻,也有“裴砚”的清冷矜持,但绝无狎昵,可阿姒看来,他的目光变得粗犷灼热,要徐徐挤入。 被这样盯着,她被磨得红肿的唇忍不住收紧蠕动,像无声的邀约。 青年目光倏地沉了一瞬。 他指端温柔地往更里处揉去。 一阵凉意从阿姒伤处上窜,涌到头顶,同时一阵热意也涌上来。 凉意是她身上的。 热意是晏书珩被她激起的。 他紧绷着下颚,继续专注地替她 揉药:“裴某力度如何?” 阿姒双唇发颤:“尚可。” 明明两人隔了一尺,但因为这个蛊,他们共享着彼此的感触。 每一下温柔的揉按,带给她的是舒坦,带给他的却是折磨。而他感受到的折磨,又会悉数传回阿姒身上。 此消彼长,无穷无尽。 阿姒沾着药的伤处又缩紧了下。 青年呼吸微沉,手上一重。 阿姒溢出声来,紧跟着她声音之后的,是他沉重压抑的喘'息。 缓了缓,晏书珩起身。 好听的嗓音不复清冷温润,变得低沉惑人:“这般上药,对你我都是折磨,不若换个方式?” 阿姒虚弱道:“什么?” 刚问完,就见他的白袍落地。 他把药涂在了他身上。 清凉的触感传到阿姒这里。 紧接着传来的,是真正的药膏。 椅子的四脚微不可查地一点点移动,阿姒死死咬着红唇,踩着椅子边沿的双足倏地守不住力,滑了下来,又被晏书珩温柔地握住,徐徐往前推。 他那儿平时骇人,是掠夺的武器。 但涂药时,格外温柔。 微凉膏药被他温了一遍,细雨一样潜入伤口,的确比手涂着舒服。 但阿姒还是哭着打翻了茶盏,椅子上淅沥沥,直往下滴水。 这蛊有利大于弊。 后来的两日,他们闭户不出。 直到“同甘共苦”蛊的药力过去后,“裴砚”才离去。 再次见面,是在钱夫人家中。 钱二郎在和吴郡第一世族的二公子比试骑射时,受了对方的暗算,从马上跌落,摔断了腿,昏迷不醒。 钱家颇有名望,钱娘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两家相互争斗,揪出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钱夫人的夫婿,竟是后昭安放在南周的顶级细作。 秘密揭晓时,阿姒和晏书珩已经回到建康。 阿姐和陛下出游,阿姒闲来无事,把两岁的小公主接到晏府。 听到消息时,她抓着小阿婵肉乎乎的手,晨曦下笑容格外温暖。 “原来你去吴郡是为了此事。” 晏书珩眼中漾起柔情。 “那些事不必我亲自前去,我去吴郡,是为了夫人。” 想起被“同甘共苦”蛊左右的那三个疯狂的日夜,阿姒脸颊便发热,顾及小阿婵在,她清咳两声岔开话:“离开建康几个月,我们小阿婵又漂亮了呢。” 晏书珩看着抱着孩子爱不释手的阿姒,笑意缱绻:“喜欢么?” 阿姒点头:“自然。” 阿婵是她的侄女,如何不喜欢? 晏书珩只是笑笑。 当夜,安寝前,他拿出一本册子。 阿姒不明就里:“这是何物?” 晏书珩翻开其中一页,正经道:“是关于晏氏家族延续的典籍。” 阿姒 好奇拿过来,翻开第一页,手倏地发抖。饶是她和晏书珩在房事上已足够百无禁忌,看到这册子上几乎扭成麻花的小人,还是红了脸。 “不正经!” “如何不正经?” 晏书珩接过书,深深看了那一页一眼,又淡然合上。 “家族兴旺,根本在于人才延续,我与阿姒虽是人中龙凤,但俗话说,好竹也会出歹笋,需得好生钻研。” 青年清泉似的声音娓娓道来,把这些事说得一派正经。 阿姒眯起明眸,与她温文尔雅、神似正人君子的的夫君对视须臾。 “你真的想要子嗣?” 而不是在想方设法寻些乐趣? 晏书珩默契道:“能两全其美,我为何非要做个选择?” 阿姒想了想:“我倒是喜欢小孩子,但我怕我不会带……” 晏书珩轻柔的拥抱覆过来。 “我陪你一起带。” 他虽时常捉弄她,但该温柔体贴的时候绝不含糊,对于夫君的细心,阿姒一万个放心,她心动了。 晏书珩柔声低问。 “所以,阿姒想要孩子么?” 阿姒点点头:“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她倒在软乎乎的被褥中,青年一手挑开缎带,一手捞过那本书:“今夜阿姒想先学哪一式?” 平日稀松平常的事,被像商议公事一般摆到明面上,暧昧之余多了不少庄重,让阿姒既悸动又紧张。 她咽了下咽喉,根本不敢看那册子,轻道:“就第七,不,第八吧。夫君你……看着做吧。” “好。” 晏书珩宠溺地笑着。 他在她后腰垫了个软枕,本以为仅此而已,可随后,阿姒身子一轻。 晏书珩长身而立,站在榻边。 而她被折起,仅头和后背贴着被褥,双足则夹着他颈侧。 那一双含情目正凝着她,分明含着汹涌的情意,但因他的姿态居高临下,而她只有上身落了地,其余都悬在半空,给人以被强占的错觉。 成婚两年,虽有过数百次,可此时,阿姒竟然不敢看他。 她偏过脸,感受着一切。 后来场面开始失控,不知是谁在控制,最后她近乎悬空。 怪异而陌生的姿态,带来的是新奇的感受,只这一个样式,他们便学到深夜时分才总算安静下来。 阿姒的腿终于落在锦被上。 二人相拥而眠,临入睡时,阿姒鼻尖嗅了嗅,变了脸色。 “夫君,屋里还燃着香?” 晏书珩亦后知后觉。 夫妻二人迟滞地对视一眼。 “也罢,我们先学着,待都熟练了再断香,兴许效果更好。” 万一过早有了,接下来一年,他们岂不再无机会去尝试? 他笑得温雅而狡黠,阿姒如何不懂他的算盘?虽说她亦有此意,但还是忍不住又气又笑 地捶他。 这变着法引诱人的狐狸精! 往后两个月,册子倒是学了大半,但他们的香却还未熄。 同年秋,羯人立国西齐,和南周、后昭及南燕西燕对峙。 钱家的细作有了新的用处。 羯人联合西燕、南燕,及当初北燕的拓跋太后旧部,欲一句歼灭南周和立朝只有两年的后昭。 当此时机,又正好有钱家细作的事,在晏书珩和阿姒一番里应外合的运作下,曾势同水火的后昭决议联合南周对抗羯人及西燕南燕。 十月里,南周贵妃生辰宴。 后昭派使臣赴宴。 这不仅是皇家私宴,更是决定两国邦交的宴会,因而格外隆重。 阿姒和晏书珩自要列席。 他们一入宫,小阿婵便扑上来,要阿姒和晏书珩轮番哄过,最后由晏书珩抱着,往御花园走去。 经过长长宫道,前方热热闹闹走来一群衣着华贵的人。 阿姒起先不曾留意,只顾着逗小阿婵,晏书珩先顿住步子。 她随之抬眼,看到个高大身影。 阿姒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前方玄衣高冠、面容冷峻的青年。 是元洄。 如今他是后昭储君,周身已寻不到关于“江回”的痕迹,彻底长成沉稳的青年,眼中偶尔的迷茫完全被坚定取代,比几年前在陈留郡时还要冷硬。 三人只远远对视一眼,后昭使臣和他们走了不同的方向,元洄与他们一家三口擦肩而过。 到了席上,觥筹交错。 各方势力暗自交锋。 阿姒静静旁观着,不得不感慨,几年经营之下,她和晏书珩根基更为深厚,元洄亦然。 好在,南周和后昭如今是友。 他们三人虽对面不识,但至少不必斗得个你死我活。 正感慨着,腰上覆来一只温暖的手,晏书珩轻揉阿姒后腰,亲昵地附耳低语:“不许再看别人。” 醋坛子! 阿姒收回思绪,看向身侧清雅俊逸的青年:“也看你,可以了吧?” 晏书珩唇畔勾起柔和的弧度。 “只能看我。” 旁人看来,他们这一对夫妻,夫君斯文宠溺,妻子温柔婉约,真叫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但阿姒却从他轻勾的嘴角中,读到了一丝丝危险。 这人醋起来可要出人命。 想到册子上她一直不敢试的那一页,阿姒纵使想逗他,也歇了心思。 元洄是后昭储君,又生得高大俊朗,惹来席上女郎瞩目。 青年冷淡端坐,目不斜视,并未看向阿姒和晏书珩,但眼前却浮现在宫道中所见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那个孩子,有一二分像她。 如此便好。 他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整个宴上,三人都不曾私下见面。 次日入夜时,阿姒和晏书珩一道逛街,中途晏书珩替她去买芙蓉糕,阿姒等在原地,一转身,见到灯火阑珊处,有一个颀长的玄色身影。 阿姒顿了下,元洄亦然。 眼前盘着妇人发髻的温婉女子,和数年前在山间小院等他归家的女子很像,她们忽而重叠,又分离成两人。 他平静收回视线。 阿姒先朝他走去,落落大方地莞尔笑道:“殿下别来无恙。” 她很自然,像对待许久未见的友人,元洄周身寒意消散些微。 “翁主安好。” 二人并无太多话可聊,只是阿姒惦记赵氏,想替晏书珩问一句。 元洄说一切安好。 寒暄到这份上,算是再无任何可惦记询问的人和事了,阿姒笑了笑,清婉的声音在夜色中如月光温和。 “那便愿殿下此行得偿所愿,愿两国长治久安,我先走一步。” 二人相互朝对方颔首。 阿姒转身离去,刚走出几步,就见人群中,徐徐走来一道月白身影。 青年笑容温柔如初,一如几年前只身赴敌营前去接她回家那日。 阿姒朝他走去。 她像当年那样,牵住他袖摆,只是仰面看着他时,眼底并不像当时那般怯生生的,而是溢满情意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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