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宁出来时并未带上护院,只两个丫鬟跟在身边,另有一仆妇伺候着,可谓是势单力薄,若真闹起来,可不好收场。 “让萧松烈出来,我知道他躲在这里!” “你一个外室,叫你一声小嫂子都是客气的,别蹬鼻子上脸。” 管事嬷嬷急坏了,她张开双臂拦在中央。 戈宁深深吐息,压抑怒气,讥讽道:“萧大将军还真是可怜,竟有你们这样的族人。” “小娼妇说什么呢?”八字胡瞪着眯缝眼,怒吼一声。 “大哥,我们把这小娼妇绑了,还就不信萧松烈不见我们。” “就是,绑了绑了!” 一青年口不择言提了一句,瞬间引发了其他族人的附和,群情激愤,只差有人带头涌上来。 云起云舒吓呆了,泪眼汪汪,手足无措。 戈宁到底是高估了萧氏族人,听到他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绑人,又惊又怒,胸膛起起伏伏。 见势不妙,管事嬷嬷顾不得许多,忙招来后头随侍的仆妇,低声嘱咐。 “快,回庄子上报个信,就说萧家的三老爷带人找上门了,记得告知卫小郎君一声。” 仆妇看了看来势汹汹的萧氏族人,慌忙唉了一声,迅速跑远。 管事嬷嬷说完仍是不能放心,推了推云起,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云起微愣,要哭不哭的道:“我不走,夫人还在这里呢。” 管事嬷嬷跺了跺脚,“笨丫头,这是让你去召集佃户呢,都是练家子,上战场杀过人的,快去。” 云起一听是去找人帮忙,马上猛点脑袋,提起裙摆飞奔向十几米外的大榕树。 管事嬷嬷见云起顺利跑开,扭身就去拦萧氏族人。 云舒抱紧戈宁,一边防着旁人冲上来一边带着戈宁向后躲。 他们本是想吓唬吓唬戈宁一行人,逼她们答应去找萧松烈,却在见到她们仓惶欲逃时,二话不说围拢过去。 戈宁什么都看不见,越是这般紧急的状况,心底越是发慌,只得由着云舒带她躲闪。 管事嬷嬷拦了又拦,可还算健壮的身躯根本拦不住那么多大老爷们,险些跌倒。 “锵锵锵!” “打雷了!” 推搡间,尖锐刺耳的锣声响彻田野,随着一声清脆的喊声,躬身弯腰忙着插秧的佃户们反应迅速,捞起身边一切能用的农具,逼近萧氏族人。 “叔,不好了,有人围过来了!”八字胡率先发现情况不对,颤着声提醒。 萧氏族人急忙扭头,环顾周遭。 卷着裤脚,身上沾满泥浆的农户们高举镰刀、棍棒、铁锹等物围了过来,再细瞧,那些人虽有瘸腿的,断手的,瞎眼的,但他们身躯健硕,黝黑眼眸里充满了浓厚的杀意。 这种杀意,他们曾在萧松烈带兵杀进沧州时见过,是杀红了眼的将士身上才会出现的煞气。 他们曾是征战多年的士兵! 萧氏族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后,顿时消了气焰,看着仿佛化身地狱恶鬼的佃户们,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们这是闹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卫嘉言早早去给萧老夫人请安,说了好些话,正要离开院子与戈宁汇合时,仆妇急匆匆的赶来报讯。 忆起前一日的情景,卫嘉言深知事态不妙,当即与萧老夫人禀明情况。 萧老夫人哪知道自己躲到乡下都没能避开族人,不仅没避开,还连累了儿子的救命恩人,忙不迭的带着别庄上的护院赶来。 萧老夫人乘轿而来,身后跟着数不清的仆从护院,村中的佃户们识得萧老夫人,亦跟着退到她身后。 被众人簇拥着的萧老夫人看起来好不威风,再不是二十年前那个能让他们萧家拿捏的可怜小寡妇了。 萧氏族人终于等来了正主,心下一松。 年纪稍大、辈分略高一些的族人整了整衣袖,扬起下巴,姿态颇为傲慢的上前。 卫嘉言一心惦记婶婶,踮着脚张望好一会,就是不见戈宁的身影。 他心中着急,与萧老夫人低声耳语一句,绕过众人往后头寻找。 “不好了,快去请大夫,夫人、夫人晕倒了!” 正当这时,云舒带着哭腔的嘶喊从人群后方响起。 卫嘉言判断出位置,当下飞奔过去。 等他拨开人群,拉起管事嬷嬷,将将挤到戈宁身边,便看到了刺目的鲜血从额角缓缓流下。 “快去叫太医!再派人走一趟京营,告诉义父!”
第21章 ◎夫君,我都想起来了◎ 京郊别庄,正院厢房 管事嬷嬷带着云起云舒等人跪在廊下,战战兢兢。 卫嘉言守在门边,来回踱步,时而向屋内张望。 “说清楚,怎么回事?” 萧松烈大步流星地迈进院子,抬眼瞧见跪了一地的仆从,浓眉霎时紧拧,声音冷沉。 云起云舒听到声,吓得大气不敢喘,默默抹泪。 卫嘉言小跑着迎上去,神情愤愤的仰头道:“义父,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婶婶也不会受伤。” 萧松烈抬手打断他,“太医可来了?” 卫嘉言忧心忡忡的说:“孟院正还在静养,这次请来的是小孟太医,正在给婶婶扎针呢。” 萧松烈嗯了一声,在廊下站定后远远望一眼屋内:小孟太医俯身扎针,药童随侍两侧。 收回视线,萧松烈斜瞥向云起云舒,冷声道:“发生了什么,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云起云舒早慌了神,这会什么都想不起来,抽抽噎噎地伏下身请罪:“大将军饶命,是奴婢没有保护好夫人……” 两个小丫头带着哭腔,说话含糊不清,管事嬷嬷怕萧松烈恼了,主动开口:“大将军容禀,是昌大老爷勾率多人蜂拥而来,他们误以为方夫人是、是……” 说到一半,管事嬷嬷吞吞吐吐,她偷瞄一眼萧松烈。 萧松烈垂眸看来,眼神锐利。 管事嬷嬷浑身一凛,硬着头皮继续开口:“以为方夫人是您的外室。” 她又瞄了一眼萧松烈,见他只是神色难看,并未有发怒的迹象,于是一字不落的将萧氏族人的言行复述一遍。 听着管事嬷嬷的禀报,云起云舒的思绪跟着回笼,渐渐收起哭声,补充道:“正是如此,大将军,他们还说要绑了夫人,拿夫人威胁您,然后他们就冲了过来。” 萧松烈来时只听说戈宁叫堂伯堂兄们堵了,争执间摔在了田埂上,其中细节并不知晓,此时听闻下人们的禀报,萧松烈的眸光愈发冷冽。 深深吐息,他沉声问道:“是谁伤的方夫人?” 管事嬷嬷忙着拦人,云起当时跑去敲锣,唯有守在戈宁身边的云舒知晓情况。 云舒缩着脖子,颤着声回道:“奴、奴婢没瞧见,当时人太多,奴婢想护着夫人躲远些,可后面总有人追上来,奴婢只知道当时有人从后面推了奴婢几下,还有人撞在奴婢身上,奴、奴婢没站稳,带着夫人一起摔倒了,奴婢的脑袋不知磕了哪里,眼前一片黑,等奴婢能看清的时候,夫人已经晕倒在田埂上……求大将军恕罪。” 末了,云舒重重磕了一个头。 萧松烈没作声,在廊下来回走了几步,数息后,他步子一顿,问道:“他们在何处?” 卫嘉言,“在前厅,老夫人也在前头。” 萧松烈颔首,“有什么情况派人传话。” 萧松烈看一眼屋内,转身朝着前厅走,路过廊下跪着的众人,淡漠眼神匆匆掠过。 “好好照顾夫人,回府后去找管家领罚。” “奴婢遵命。”众人齐声应答。 等到萧松烈走远,跪得浑身僵硬的仆从们长舒一口气。 卫嘉言瞧一眼沾了许多泥浆的云舒以及狼狈不已的云起,朝她们摆摆手。 “这样子还怎么照顾婶婶?都下去,弄干净了再来。” 云起云舒提着裙摆退下。 廊下无人,卫嘉言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双手捧腮,唉声叹气。 “大勇叔救了我那么多次,可我却没能保护好婶婶……早知道我就不留下用膳,紧紧跟住婶婶才对。” 卫嘉言又愧又悔,想到嚣张的萧氏族人,又忍不住生气。 只是没等他气一会,小孟太医的药童噔噔噔跑到他身侧。 “小郎君,夫人醒了,不过……” 卫嘉言激动地跳了起来,见小药童支支吾吾,他立即收敛了喜意,快步走进内室。 不过什么,卫嘉言很快知晓了。 戈宁醒了,躺在寝床之上,睁着眼睛瞪向虚空,整个人犹如丢了魂似的。 卫嘉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绕到太医身边,拽了拽太医的袖子,小声问:“小孟太医,婶婶该不会撞傻了吧?” 小孟太医拔下最后一根银针,转头道:“方夫人这次的伤并不严重。” 卫嘉言将信将疑,走近一些,轻声问:“婶婶?婶婶可能听见我说话。” 戈宁听见了,只是无瑕回应。 她躺在那里,神色变幻,一会紧绷愤怒,一会舒展眉头,没一会又哼哼着抱住脑袋,浑身冒出细密冷汗。 庞杂的记忆犹如潮水在脑海中翻涌,过去的那些记忆一点点在她眼前闪过。 她好像……都记起来了。 嫁给方大勇并非因为什么情爱,全是福林县的地主白老爷之故。 及笄之后,戈宁跟随嫂嫂去县城赶集,不巧碰上了白老爷,还叫他惦记上。 先是一番利诱,再是一番威逼,白老爷接连出招,只为了能把戈宁娶回家做第十三房小妾。 戈家自是要拒绝白老爷的,管他是族长还是媒婆、管家上门,一概拒之门外。 白老爷横行惯了,受不得这气,加之实在舍不得戈宁,便使出了损招对付戈安,排挤戈家村。 其中手段,戈宁不愿仔细回想,那阵子,大概是戈宁有记忆以来,戈家最艰难的一段日子,连族人都劝她嫁了算了。 戈宁到底是不甘心,连夜让哥哥找了媒婆想要赶紧定下亲事,可往常上门提亲的人家那里敢和白老爷做对,咬死不认曾经上门提亲过,甚至反过来劝戈家从了白老爷。 那段时日,戈宁整宿整宿的失眠,哭了不知多少次,好在没几日,戈宁千等万等的转机终于出现了。 方家村与戈家村因为抢水起了争执,而福林县县令公然偏袒不占理的方家村。 因着这一档子事,戈宁得知方氏出了个军户,那军户有镇北大将军做靠山,颇得大将军信赖,连县令爷都得顾忌他几分,顺带着对方家村都多有容忍。 后来,戈宁打听到那个有大将军做靠山的军户,正是从前上门向她提过亲却被兄嫂拒绝了的军户方大勇。 相比起嫁给白老爷做小妾,最后被白老爷折磨死,嫁军户实在算不得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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